名偵探柯南 - 【名柯】Sugar　８　秀零

在赤井秀一張開眼睛前，他就先聽見了各種聲音，電子儀器的機械聲、窗外的鳥鳴、走廊上的推車輪軸發出的嘎嘎聲，但降谷零的嗓音卻格外清朗突兀，即使在很多年後，他也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是的，我知道，至少要再過幾天吧，不好意思──」

「零……？」

「抱歉──他醒了，我要先掛了，謝謝您，多麻煩了。」

醒轉後的視野還有點模糊，他的額前傳來熟悉的溫度與熟悉的觸感，赤井清楚明白地知道降谷就在他身邊，在稍微抓回了意識後，銀色子彈最先湧起的心情是無比的歉意。

「抱歉……」他的頭還因為麻醉昏昏沉沉，身體也使不上力，連說話的聲音都細若蚊蚋。

「你麻藥還沒全退，別勉強了。」

降谷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好像就在耳旁，又像在極遠的地方般恍惚，赤井實在想把戀人擁進懷裡，像要融化似地抱緊他以撫平自己多日來的念想，但麻醉的藥效實在厲害，他連挪動一根手指都使不上勁，降谷卻彷彿探知了他的想法，執起他的手，靠在他的臉頰旁邊輕喃。

「我就在這，睡吧。」

屬於降谷零的磁啞聲嗓宛如催眠魔咒，赤井再度虛軟地閉上眼皮──等他再度醒過來，病房裡已沒有了降谷的影子，窗外天色已黑，茱蒂正站在他的床頭旁整理送來的花束和物品，瞧見他醒了，急切地上前詢問他的狀況。

「秀！你覺得怎麼樣？傷口會痛嗎？」

「……零呢？」因為十幾個小時未曾飲水，赤井的聲音乾涸的像是要裂開，因為見不到戀人而掙扎著想坐起身，卻牽動了腹部的傷口，疼的他直抽氣。

「等等等等！你別動！」茱蒂連忙制止他，強硬的要他重新躺好，「降谷桑只是暫時回去幫你拿點東西，還說要給你做飯過來，你急成這樣做什麼呢？」

赤井聞言才乖乖安份下來，卻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連茱蒂幫他倒來的水都差點給打翻。

「我說──那個東西呢？」

「啊？什麼？」茱蒂眨眨眼睛，幾秒後才想起赤井是指什麼，「你說你回總部後要我暫時保管的東西嗎？我把它鎖在你的桌子抽屜裡了。」

聽到這裡赤井總算真正安下心，茱蒂故意頂了頂他沒受傷那側的肩膀，玩味的笑著，「方便透露一下，重要到你出外勤還特地交代要保管好的是什麼寶貝嗎？」

「沒什麼──我的手機呢？」赤井瞥她一眼，繞開話題，茱蒂小小呿了一聲，從櫃子的抽屜裡拿出赤井的手機放到他手上。

「我幫你充過電了，也開機確認過沒有損壞，你再自己試試看──喂！你有沒有在聽啊秀！」

赤井逕自打開手機，通訊軟體上有數則認識的人發來的關切他的訊息，他稍加思索便推論大約是FBI那通知了瑪麗，再由瑪麗將消息傳給降谷和其他人，他受傷的事除了親人以外，也就只有工藤新一才知道了，他往下查找，找到降谷的通話框，打了電話過去，電子音響了許久後沒接通，他只好改換打字，他那群調查局的同伴卻選在這時推開病房的門走進來，看見赤井已經沒事人一樣在擺弄手機，幾個人立刻湊過去圍住他，大男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病房頓時像炸開了鍋一樣熱鬧。

「喂──你們！安靜點！」茱蒂怒斥，要不是赤井住的是單人房他們肯定會被臭罵，但再這樣下去護士早晚會過來關切，可男人們根本不理她，摟著赤井的肩膀嘻嘻哈哈的，一開始還問著赤井的傷勢，又說到案件的後續處理，最後話題一轉突然就扯到了降谷身上，完全狀況外的最強狙擊手看著同伴們形容戀人時那誇張的表情與描述，很快就摸清了在自己昏迷時發生的事情脈絡──不置可否，這讓他的心情更加大好。

「只是個警察個性還那麼囂張，你們到底是怎麼在一起的啊秀？」

「啊，但是那傢伙當著大夥兒面說的話連男人聽起來都覺得很帥啦。」

「好了，你們也停一下，秀還要休息──」

「但是完全不了解現場狀況就說出那種話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就是啊秀！你要好好教訓一下那傢伙才行啊！別小看FBI！」

「我說你們快點住口──」

「你們是說──要教訓誰？」

病房內的空氣頓時安靜了，捧著保溫餐盒的降谷零噙著溫和的微笑出現在門口，FBI的優秀特工們卻彷彿聽見了命運的殤曲，地獄天使吹響的號角，渾身動彈不得。

茱蒂嘆了口氣，揉揉太陽穴，早叫這群人別說了嘛──尷尬什麼都是自找的。

「好了，既然降谷桑來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秀你好好休息，等你出院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呢。」茱蒂乾淨俐落的一拍手，把幾個僵硬的同事推出門外，朝赤井兩人揮手道別，帶上了門。

降谷淡淡一瞥床上的男人，後者的臉色雖然還帶著動完刀後的蒼白病容，但卻實實在在的寫著「我超開心」四個字，要不是看在這傢伙才受傷的份上，那表情真讓人想賞他一拳。

「我問過護士，她們說你可以吃點清淡的東西，所以做了點粥來。」他才把餐盒放下，就對赤井那灼熱的視線皺起眉，「你能不能──別那樣看我？」

「我高興啊。」赤井朝他伸出手，降谷猶豫了下，還是在病床床沿旁坐下，讓赤井握他的手，啄吻他的手指，「不過，我以為你會問我其他事情。」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降谷不留情地抽出手，瞪著赤井，「你平常──到底怎麼跟你那群同事形容我的？」

「？」

赤井眨眨眼睛，他還以為降谷會質問他工作的內容，一個狙擊手居然在狀況未明的時候就跑到衝突現場去結果搞得狼狽不堪，現在想來連赤井自己都覺得無腦至極，還硬生生打亂了他們倆的假期。但也幸好他在出勤前就把「那個東西」交給了茱蒂讓她代為保管，要是他這次隨身帶在身上而弄丟了，那麼小一個東西肯定是找不回來，他可就真的欲哭無淚。

想是這麼想，赤井臉上表現的倒專業，沒讓眼利的降谷瞧出端倪來，他思考了會兒誠實地說道：「很有個性，有自己的主見，金色頭髮和褐色肌膚，腿很漂亮，成熟性感，做菜好吃之類的──我覺得都很中肯。」

綜上所述，降谷大概知道自己在赤井那群同事心裡的形象了，可想而知他們在面對真人幻想中的落差時會有多大的震驚。但話說回來他也一直沒讓赤井把兩人交往的事情交代清楚，別說赤井工作上的同事了，就算在日本，知道他們倆關係的人除了彼此的親人外還真不多，一想到這裡降谷突然也不那麼介意了。他打開保溫罐，將雪白的湯水和熬煮許久的魚肉粥倒入瓷碗裡交給赤井，銀色子彈接了過來，首先卻是上下打量降谷帶來的這些餐具，隨後肯定的說，「我印象中家裡似乎沒有這些東西。」

「這世上有種東西叫信用卡。」降谷望著他，眼神露出一絲憐憫，「是餓到腦袋瓜不清楚了嗎？」

「能讓我的腦袋不清楚的就只有你了。」

做為回應，降谷用中指輕輕彈了男人的額中，把湯匙塞進了他手裡，看著男人小心翼翼吹著氣的模樣，眼前心底突然就恍惚了起來。

他必須說出來──他得要說出來。

「赤井。」

男人停下了動作轉過視線看他，降谷卻在看到那雙綠眸時覺得自己就像被蛇盯上的獵物，但他無從抵抗，即使扯爛了自己的心臟也得說。

「日本那裡出了點事情，我得提早回去。」

他忐忑著心跳向戀人坦白，但赤井的反應卻意外的很平淡，讓降谷不由得猜測他是不是隨時都做好送自己離去的準備，但他卻再也說不出什麼，等著戀人的開赦像等著宣判的囚犯。

「什麼時候？」赤井說。

「快的話三天後，最慢也拖不了一個星期。」

「嗯。」

赤井放下湯匙，將餐碗放到一旁的櫃子上，降谷還疑惑著，躺在床上的男人就朝他伸出了雙手。

「我好像還沒給你回家的擁抱。」他笑著，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彷彿他只是外出工作了一整天，坐在家中的沙發椅上，渴求伴侶一個擁抱的尋常男人。

幸好這裡是單人房──降谷心想，他默默靠上帶著菸草和消毒水味的胸膛，摟著闊別數日的體溫──令人安心到想哭，在與這個男人步入交往階段前，他已經很久不知道眼淚是什麼感覺什麼滋味，赤井秀一卻只用一句話和一個擁抱就重新叫他領受。

「你不生氣嗎？」降谷把臉埋在赤井肩頭，悶著聲音問。

「能爭取到一個星期，表示你也盡力了吧。」赤井摸著戀人滑順的頭髮，「要換成其他人，你現在肯定在太平洋上空。」

降谷不能更同意赤井的話，他了解自己就像自己了解他，他更加把臉壓進男人的肩括裡，揪緊單薄的病號服布料，又怕太過用力碰著他腹部上厚實圈著的紗布繃帶而有所保留。

「我很抱歉。」他只能如此說，不斷的說，「我很抱歉。」

「別這樣，是我先留下你的。」赤井抓住他的手臂，橄欖綠的眼睛認真地瞅著他，「你我都知道的，我們之間不說那樣的話，如果你還是很介意，那就當我們各自扯平一次吧──下次換我去日本了。」

「只怕你得先去別的地方。」降谷說，能被這男人三言兩語就消弭自己心裡過不去的那道愧疚，想必找遍全世界也只有這該死的赤井秀一，「新一君和蘭小姐要在夏威夷結婚，我們得去一趟。」

「哦──小子動作挺快啊，我睡個覺起來，連蜜月地點都計畫好了？」

「是的，所以你就趁躺在床上的時候，想一下送人家什麼賀禮吧。」降谷暫時脫出赤井的懷抱，重新把冒著熱氣的碗遞給他，點綴著細碎綠蔥的粥飽滿著魚肉的醉人，長時間的燉煮出豐盈的乳白色，食材入口的同時也融化在唇齒之間，對於自家戀人手藝的精湛度，赤井打從還是萊伊時就沒懷疑過。

一想到自己如此輕鬆的就把多日來的懸問擊破了，降谷零只能保持表面上的平和，暗地在內心嘆氣，結不結婚又如何呢？當他從瑪麗口中得知赤井受到爆炸波及且傷勢未明的當下他就醒悟了。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他的腦海晃過景光泛著鮮血的臉，若那個人是赤井──他想都不敢去想那個畫面！彷彿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心跳驟停般的空白，到底是怎麼冷靜下來與瑪麗對話的他已經想不起來了，又是怎麼在異國的深夜中；在不熟悉的街道上；在瘋狂的驚懼中找到自己的愛人。他從來就不是個信仰虔誠的人，但在那折磨般的時間內他僅能拼命祈願能以自己所能夠擁有的全部來換取赤井秀一的安康。

病房裡突然就安靜了，赤井看著降谷給他張羅著東西的模樣，淺奶油金的鬢髮輕輕搖晃著，在暗黃色的燈光下連髮梢的碎影都顯得格外可愛誘人，他如何不知道戀人的想法，於是伸出了手，用兩指抓著降谷的衣襬。

「零。」他輕輕低喚戀人的名，那個他們經過多少千迴百轉才探知的真名，「零，你看一下我。」

「……不要。」

赤井堅持的輕扯著他，讓降谷轉過來重新坐到他面前，青年微低著頭，額髮下的眼神帶著不慍不火的倔強與足以撕碎赤井秀一靈魂的微粒淚光。

已經夠了，不需要再說什麼了。

扣動板機的手指輕輕彈去沁著熱的淚水，順帶捎上戀人的臉──即使已經說了多次，但降谷這張娃娃臉根本就是年齡詐欺。

兩人的唇越來越近，一切都如此水到渠成，降谷的眼睫毛細長柔軟的像洋娃娃，每次接吻前總會在赤井的眼前輕輕闔上，構築成熟悉又勾人情欲的畫面。每當他們各處異地，狙擊手只要閉上眼睛，就能看見日本警察官旖旎又繾綣的風情，那總能激起他最深沉的野性，如虎狼般想奪取這個人的一絲一毫。

而他正打算這麼做。

「赤井先生！我聽說您已經醒了呃呃呃呃呃對不起打擾了──────！」

是啊，美夢總是易醒。

這場面已經不只是尷尬了，還差最後一毫米就能啾啾達陣的狙擊手臉上是無奈到世界盡頭的無奈，卡邁爾是個好下屬，做事認真個性善良，雖然有時粗枝大葉了點，但他不怪他，真的不怪他……

赤井在心裡嘆氣，好好的氣氛已經被打斷，他才打算鬆開摟著降谷的手，那個被他釋放的獵物卻反客為主纏了上來，扣著他手腕的脈動如同扣住他的心弦，呢喃著魅惑的詩歌，儘管那內容僅短短幾個字──

「你不做嗎？」

赤井秀一暗下眼色，沉默數秒後，他起身，將那扇方才被下屬推開又摔回去的門板重新闔上並確實地落了鎖。

這就是他的回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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