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楷楓姊穿著往常那件黑色皮衣，如約來到了這裡。

　　她帶來一份牛皮紙袋，把一疊資料和幾張證件倒到桌面上。

　　那個身形精瘦，蓋著厚重瀏海的少年撿起了身分證後，得到了「謝明旭」這個名字。

　　「另外，這一份是回安中學的入學許可。」楷楓又放了一個信封。「有時間的話多讀點書，那裡可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別穿幫了。」

　　「所以......」明旭盯著信封，抗拒地保持一段距離。「到底為什麼？這有什麼意義？」

　　「我在你身上花了一大堆錢，可不想只養出一個殺手。」楷楓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另外，雖然不是我本來的用意，但很剛好地，下個目標就正是你的同班同學。」她又再丟了一個信封。「殺她之前，我要你查出原因。」

　　「原因？」而這份倒是很輕易就被明旭收入手裡。「什麼的原因？」

　　「查下去就對了。」終於輪到楷楓帶來的最後一樣物品，一個老舊的皮製手提箱。「東西都再調整過了，照你那些麻煩的要求。」

　　「我不覺得開槍的時候槍管不能裂開叫做麻煩的要求。」他放上桌，開釦、掀開，裡頭正中央躺著一把灰漆斑駁的左輪手槍。外型粗曠堅實，彈巢是六角形，槍管下方有個電力驅動的裝置。另外，旁邊附贈了兩大盒子彈，每一顆上都漆有紅白色的顯眼塗裝。「所以還是堅持要用這個？讓全世界都知道開槍的人是我？」

　　「那上頭的確寫著名字，但可不是你的，是我。」楷楓刻意瞥了掛在牆上那張沒有五官的白色面具。「看見那些子彈的人，只會想起那張面具，想起我這張臉。」

　　「就希望真的是這樣。」明旭關下了手提箱。

　　「話說，看來你適應得很好。」楷楓把視線轉移到這整個空間。「我以為住在貨櫃裡會讓人充滿抱怨。」

　　「我從出生那刻起就已經適應貨櫃了，多謝妳又提醒了一次。」

　　「火氣別那麼大，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安排這個地方是為了取笑你吧？」

　　明旭撇開了臉。

　　「一個高架軌道下的廢棄貨櫃堆置區，隔壁就是一整片的半自動工廠，還有幾間宿舍做掩護，進出的路線既不受人懷疑，也不怕被打擾，要電有電、要水有水、遮風避雨、冬暖夏涼，鄰櫃幫你改造成獨立衛浴，爬上橋墩的籠梯就能眺望回安鎮的夜景，這樣的環境難道不適合你嗎？」

　　「當然適合，我簡直開心死了。」

　　「在我看來的確如此。」她用目光一一細數和前一次見面之中的差異。冰箱、冷氣、名牌床墊、懶骨頭、大電視、電腦......還有一大堆能把這方形空間填充得很舒適的奢侈品。「紙袋裡還有一把鑰匙，鑰匙圈上有地址，如果真碰上需要正常住家的狀況，那裡就借你用用吧，反正你戶籍地也的確是設置在那。不過記得別占用太久，多替其他人著想。」

　　「其他人？」

　　「你以為我一共養了幾隻小狼狗？別老以為自己是特別的。就這樣，有其它事再打電話找我吧。」

　　「妳說那支永遠打不通的號碼。」

　　「不通就多打幾次，如果你的問題真的夠重要的話。」

　　厚重的貨櫃門被打開，又關上。工業吊燈搖晃了幾下。

　　明旭首先拿起冷氣遙控器，把剛才被楷楓亂動的數字調回到十八，再把風量拉到最大。

　　接著，他端著自己的資料，一躺就陷進床墊裡。

　　這晚終於能夠睡得安穩，不再夢見自己殺人，因為那把槍已經回到了他身旁。

　　隔天，叫醒他的是楷楓的來電。她在另端破口大罵，說學校打去關切，怎麼開學第一天就曠課？

　　這種事明旭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