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旅行 - 終章

室裡水的聲音響起，像是水龍頭被扭開的聲音。

麥特還躺在床上想著昨天晚上的溫存，光裸的身體好好地包裹在棉被裡。房間的窗簾幾乎全拉起來了，但仍有一絲的早晨陽光可以些微照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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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陣浴室裡的水聲音量不大，基本上並無中斷。刷刷刷地，像是雨聲，流下白瓷做的洗手台、淌入管道。那種聲音讓他安心，讓麥特可以確定這裡還有另外一個人陪著他，而且等一下就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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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走出浴室看到麥特還在賴床。麥特每天都醒得很晚，而心裡每日都不確定今天是不是最後一天的查爾斯則是大概從早上五點鐘就再也睡不著。他望著床上那張眼睛緊閉的臉，以為對方還在睡，就開始搓搓麥特柔軟的頭髮，在他頰上吻了一下。

「起床。」

「嗯。」

還沒睡夠的麥特瞇著眼，只感覺對方指尖滑過自己的下顎。

「我們該離開了。」

「好，我真的要起床了。」

他平日閃著機靈光芒的黑色眼珠裡還留著一點未醒的迷茫，查爾斯在瞬間又放棄了叫他起床的念頭。

「算了，再躺一下吧？」

「也好。」

話音剛落，查爾斯便牽住麥特冰冷的手，兩人在凌亂的床榻上重新開始一輪和昨日流程相同的纏綿。他的擁抱還是那樣的溫暖，一起依偎時，腦袋裡所有的煩惱全都融化成了對方的溫度。就像……陷入一場兩個人都不願意醒來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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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重新套回上衣「真的該走了。」

「嗯。」

從現在開始，把每一秒都當成生命的最後一秒。

兩人迅速地整好衣衫後穿上鞋子，拿著外套走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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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街道上幾乎沒有人走動。車子順利地在冷清的大街上快速前進，但怎麼也甩不掉鐵皮車頂上那輪散發炙熱光芒的太陽。日正當中，白花花的太陽就像幾乎一動不動的日光燈泡嵌在藍天裡，強光曬得眼睛出現了模糊的幻影。

「今天怎麼都沒人啊。」

「可能都出去玩了吧。」

「這裡的人都喜歡去哪裡玩啊 ? 」

「應該海灘之類的吧。」

「海灘？聽起來不錯。」叼著菸的查爾斯說。

「今天沿著海開 ? 」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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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決定改從海路逃到鄰國。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如果偷渡成功，存活機率就會大幅增加。假如逃不過追捕，查爾斯打算一槍射進自己腦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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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天氣悶熱，也許是因為在揣測查爾斯最終的想法，負責開車的麥特心情也跟著煩悶起來。外頭的陽光明媚，街道上燠熱的水蒸氣困住了所有思緒。什麼輕鬆的玩笑話都說不出來，全都凝固成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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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海了。」

「哇，真的。」

麥特看向窗外，人生中第一次看見大海。大海像是一顆沒有邊緣的藍色果凍。

「我找個地方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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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沙灘很美。藍綠色波浪襲來，海風吹得岸上的樹葉搖曳、為沙灘上的人們提供些許涼意。戴著大草帽的麥特站在樹影下聞著捎來鹽味的風，什麼也不想，就這樣望著從遠方海平面撲翅飛來的海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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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偷渡需要多少錢 ? 」

「錢夠。」

這已經是查爾斯今天的第五根菸了，他想著好歹在死之前要把這盒菸給抽完。

「我們可以一起在其他地方活下去嗎 ?」

「也不是不行。」

「你會叫我重操舊業嗎 ? 」

「也許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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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特突然拉著查爾斯的手、把對方也扯到海裡，濺起了雙人份的水花。

「我想要當皮條客！」

他朝查爾斯的胸前潑水，鹹鹹的海水濺到嘴裡。

查爾斯掬水向麥特的頭上撒「我想要當熟食店的老闆。」

麥特臉上笑開來，使勁撒了更多的水到查爾斯臉上「我想要走私毒品，然後在海邊烤魚！」

「我想要開船。」

查爾斯故意往麥特身上摔去，兩個人直接跌到溫暖的海水裡，喝了好大一口鹹水。

「哈哈，我們是笨蛋。」

查爾斯坐起身來，頭髮和衣服上全是骯髒的沙子。麥特浮上水面、繼續大笑，笑得眼睛變成一條細線，扶著查爾斯的手臂上了淺灘。

「你也太晚發現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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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躺在沙灘上任陽光照射，等到日光讓黏膩的海水全部蒸發。時不時襲來的波浪偶爾會碰觸到他們的趾尖甚至小腿，幸好沒有寄居蟹趁機夾住他們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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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沙岸空無一人，只有海浪不斷地拍上沙灘。他們度過了沒有人打擾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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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了嗎？」

「嗯。」

就算是通往死亡的道路，他也下定決心要走完。運氣好的話，他就可以迎來新的人生。已經夠划算了。

「不回頭？」

他低聲問麥特，聲音聽起來居然有些顫抖。

「不回頭。」

人生是賭局，這是最終的豪賭，只能押上性命。贏了可以重獲自由，輸了可以擺脫過去。因為他們不會有新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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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覺得奇怪，就算到了大街上，幾乎也都沒有人在走動。一切像是被某人規劃好的一樣，連車子也沒有幾輛。他覺得事情並非平日那樣單純，決定改變路線開到山路去繞一圈。只要入夜，警方的搜查會更為保守，只要撐到那個時候就行了。況且，現在已經是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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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車過彎，執意開到山裡。此時他注意到他們的車後跟著一輛黑色的車，不知道在後頭跟蹤多久了。這個時間點有誰會開去山裡？他認為這輛車絕對有問題，不是警車就是黑道老大要找他尋仇。於是他開始不要命地加速，藍灰色的破車直接衝上山腰間的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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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是亡命之徒，沒有資格考慮到明天到底是不是還活著。他在意的只剩現在自己有沒有呼吸，只能做到這樣子而已。如果死了，那也是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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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那輛車在跟蹤我們？」

「嗯。」

車子衝到樹林裡面，黑色車輛依然緊追在後。

「小心點，我要甩開那輛車。」

「好。」

查爾斯開離山間小路，在樹木之間橫衝直撞，繞彎到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後方車子居然不計一切後果跟上，看來就是直接衝著他們來。

「抓緊了。」

他直接開下根本沒有路的斜坡，撞斷眼前所有灌木叢。反正如果連命都不要的話，車怎麼樣也無所謂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下面有什麼東西在等著自己，也許他們兩個人會馬上開進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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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緊急煞車，擋風玻璃上全是斷掉的樹枝和樹葉。後面的車沒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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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去哪裡？」麥特一點也不害怕的樣子，拿了一根查爾斯的菸自顧自地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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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去海港趕最後一班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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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偷渡，你會選擇什麼方向？」特別小組散會後，布萊恩這樣問著傑森。

「走海路。」

「為什麼？」

「如果我又窮、又被通緝，選擇海上的通路比較有可能避開警方陸地追捕。」

「而且他們從城鎮西北方去海港的機率更高。」

中年刑警想了想先前嫌疑犯的犯案路線「是因為他們會盡量從犯案地點的反方向繞過去、想辦法不要引起警察注意？」

「我是這麼想的。」

布萊恩笑了。「如果我是亡命之徒，我才不管警方有沒有注意到，快逃不就好了。」

「我們應該挑什麼地方布置警力？」

傑森沒有因為上級的疑問而產生動搖「我相信我的判斷。」

「根據上次的分析，他們的逃跑路線都不是那麼直接，有很強的誤導性。」

「確實，我印象中有七成都偏離原本的路線。」

「所以我該相信你？」

他眨眨眼「我希望長官給我這個機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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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恩拉開會議室落地窗的窗簾，外頭的星光全都灑了進來。

「題外話，你覺得他們的犯案動機到底是什麼？」

「狗急跳牆。」

往窗外看了幾秒鐘，傑森這才注意到窗外的光源其實不是星光，而是漫天的都市燈火。星星的光芒過於微弱，早就都被永不熄滅的燈泡光亮所取代。

「是吧。」

「過慣自由自在的生活，來到都市就發狂了。」

布萊恩眼睛看著都市裡燈火通明的大樓，腦袋裡想著兩個嫌疑犯犯案時到底是怎麼樣的心境。

是因為絕望地知道未來不會有任何希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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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輛先是開出山林，接著直直地衝向海港。這次他們沒有繞彎。他們的爛車此刻像是一顆彗星一樣，決心要把地球撞個粉碎。車一下山就有三輛警車尾隨在旁邊，但是兩個亡命之徒依然處變不驚地改道衝向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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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車尖銳的鳴笛聲響徹海港周遭，所有人都知道警車追查的對象就是前頭那輛藍紫色的車，只有車主本身還不服氣，繼續拚命地向前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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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時速超過兩百，窗外逐漸變暗的天色也被這顆彗星劃破開來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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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距離海港只剩下五百公尺的懸崖處停了下來。四面八方都是追著他們過來的警車，已經沒有殺出重圍的可能了。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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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槍丟出來，手舉過頭然後走過來。」

查爾斯遠遠看見車燈發亮的警車旁邊有個發號施令的人影，旁邊還有四輛警車支援，不可能逃得了。他想了想，用力丟出手上的手槍然後主動把雙手高舉過頭。

「我們投降！」

「動作快。」

表面上是投降了，但是心照不宣的兩人都默默地往警車的相反方向後退幾步。

「給我們一分鐘。」

麥特朝警車那頭大吼，繼續往懸崖邊緣前進。

「現在開始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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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剩下一分鐘的時間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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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項鍊還留著吧？」

「嗯。」

麥特點點頭，從衣領裡撈出隨身佩戴的金屬項鍊。他們兩人各有一條掛著圓圈鍊墜的項鍊，麥特的是銀色的，查爾斯的則是金色的。麥特快速地從脖子解開項鍊，接著把它和查爾斯的項鍊緊緊扣住。他們現在憑著相連的項鍊而繫在一起，肩頸幾乎相依。

「等一下我數到三我會朝你胸口開一槍，然後你再往我胸前補槍。」

查爾斯從牛仔褲口袋摸出藏好的備用槍，麥特也從外套裡掏出一隻之前搶劫商家時順走的老舊左輪槍。

「我知道了。」麥特迅速上膛，左輪手槍發出機械的喀喀聲。

「要記清楚喔。」在背光的太陽照射下，查爾斯的笑臉散發金色的閃光輪廓。他們兩個站在懸崖邊，腳下就是閃爍著黃昏亮光的藍色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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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特，我很愛你。」當槍口指著他的時候，麥特聽見查爾斯這麼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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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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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人這樣子數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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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傳來劇烈的疼痛，但麥特沒有扔掉手槍，努力也朝查爾斯心臟開了一槍做為回應。槍聲過後，兩個人縱身一跳、開始高速墜落，身體擦過岩壁、耳朵邊都是咻咻的風聲，像是一束高速射出而穿破蔚藍天空的羽毛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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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意識到嫌疑犯墜崖，傑森立刻捲起袖子想要跳到水裡__

「不要衝動。」

「現在還來得及！」

布萊恩用力地拉住菜鳥刑警的手腕「他們早晚都得死的。」

「我現在下去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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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嗎？這裡的水這麼猛，沒有正常人會跳下去。」

布萊恩朝他大吼，很明顯地，他完全不允許傑森繼續追擊「收手吧。」

「該死。」傑森只能低聲咒罵，看著兩個嫌疑犯跳入海時激起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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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輕的時候就像你一樣。」

「但是我們不能再失去同胞了。而且他們已經付出該付的代價了。」布萊恩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在車旁點起一隻菸，尼古丁令人鬆弛的香氣和海鷗的叫聲逐漸共同形成了這場任務的終局。

「這樣子有違正義。」

「正義不是你說了算，我們只能確保人民盡量受到保護。」

「你當警察不就是為了向人民示範正義嗎？」傑森還是覺得不滿，往海的方向丟了一塊石頭。

「不是。正義這麼抽象的概念，我怎麼可能完美執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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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被執念困住了，不論善惡，過頭都是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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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嫌疑犯同時掉下山崖，跌入藍色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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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條相纏的項鍊把麥特和查爾斯的臉頰相連起來，髮絲全都向上浮起，他們看著彼此不約而同地笑。僅存的泡泡從他們的鼻孔和嘴巴湧出，在隨著水波下沉之前，兩個人最後互相擁抱了一次。鹹鹹的海水不停灌入眼睛，他們藏在對方的懷裡，吐出些許泡沫的嘴唇相接。四周的魚群形成了隊列，繞著兩人螺旋般地旋轉，多彩多姿的色塊漸漸吞沒了他們的身影。麥特現在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他唯一還保留著錯覺的是查爾斯嘴唇的溫度，和猛烈地灌進耳朵裡的水流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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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光刺入海洋，染紅了冰冷的水體。乍看之下，海就像是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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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特猛地往身旁用力一抓，差點整個人滑到地面上。但在摔倒前，他勉強捉住棉被一角而穩住了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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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特醒過來了。他身邊沒有人，只有自己緊捉著棉被，額上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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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做了一場惡夢，惡夢的每個情節都真實得不可思議。那場夢因為可怕而感覺特別真實，同時也因為真實而讓他感到異常可怕。然而方才的夢雖然令人恐懼，但不知為何卻有種讓人不想醒來的依戀感。好像在那裡終於找尋到了幸福的歸屬，好像體會到了遺憾中帶著一點解脫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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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說到底，夢的結局是什麼呢？已經想不太起來了。只對某些模糊的場景有依稀的印象……巨大的、不停的水聲，像激流、像海嘯，而他心中唯一的嚮往，就是被那陣淘天的大水徹底淹沒頭頂，在衝破耳膜的水流聲響裡心滿意足地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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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倏地傳來水龍頭被轉開的聲音，淅瀝淅瀝的流水聲如同細雨般流入耳畔。查爾斯總是比他更早起，在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他的頰上留個早安吻後，他才會跳下床去浴室進行簡單的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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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特的心頭毫無來由地糾了一下。浴室裡水不停流動著的噪音和夢中吞沒自己的洪水聲竟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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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仍不斷地低語著水的語言，一滴一滴、一道一道注入耳廓。流著流著，流到與下水道連接的海洋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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