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我無法應付的速度。這小孩自稱為52號,身上還有許多稚嫩的部分,像是皮膚、肌肉、骨骼。然而,光論體術與刀術,早已經是久經戰場的老手了。我看著對手的習慣動作出招,卻沒有任何一點作用。這些習慣動作都是假動作,當我被騙到一瞬間時,他手中的刀又揮砍了過來。這男孩使用了是特殊的呼吸法,能將大量的酸素儲存在體內,呈現長時間不呼吸的樣貌。而這種不呼吸的狀態,每一招每一式都如同宗矩的集束火藥般難纏。我找不到對手的弱點。
身體好疲憊,明明才剛睡過一覺,卻能感覺到身體正在消耗大量精神力。我無法集中,就好像變重了數十頭牛的重量。我能清楚感覺到,我的速度在對手的士氣影響下,變得緩慢許多。只能靜靜感受身體變化,找出適合的攻擊手段。防禦、進攻、防禦、假動作、防禦、閃躲。沒錯!我大部分的精力都被用在防禦上頭了。跟伊奘冉尊的那場硬戰不同,這次的敵人並沒有打算玩弄我,每一招都是致命的絕技。
「你知道嗎?我一直很敬佩你。畢竟,你是我們的原型。但現在我很失望,實在太弱小了。我無法開心地剝奪你的生命!」52號露出失望的神情,他身上的傷口就好像怪物的嘴巴與眼睛,這些傷口正在盯著我笑。此刻,52號就好像動物一樣,一瞬間便躲進了森林之中。沒有氣息,很奇怪。
「明明是有濃厚殺意的人,卻沒有露出任何氣息。」不,不是沒有氣息,而是整座森林都環繞了他的氣息。他將自己隱身於森林之中,並且用環境創造出聲音環繞的狀況。我無法鎖定對方的位置。
當我深入森林之中,52號製作的陷阱不斷放出。絲線連結了長弓,射出了無數的弓箭。除此之外,還有墜落陷阱,無數的尖刺被藏在沙土之下。飛刀、毒氣、撒菱、煙幕等等。我躲開了許多危險的陷阱,卻沒有看到對方。他正在等我精疲力竭的時候,然後一刀殺死我。既然如此,我就順他的意吧!
我故意解開所有的陷阱,把每一個陷阱都解了開來。看來,對方認為我不想做過多的攻擊,願意埋伏等待他。確實,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大動作,反倒一直保留體力。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大意。我正在等待他衝出來的那一瞬間!
「就是現在!」52號從附近樹林群中衝了出來,他的速度快到我必須預判其動作才足以擋下他的攻擊。在他第一下攻擊沒有得手時,我順勢砍斷了絲線,方才被我調整過的飛刀陷阱飛了過來,刺在他的大腿上。然後,他瞬間又消失在了森林之中。沿著血跡看,他躲到樹上後便用肌肉的力量止住了傷口。我只能推測,他應該還在樹上。
「既然在樹上,就可以使用煙幕了。」我點燃大量的乾草料,一刻不到的時間,便將整座森林都壟罩在煙幕之中。然而,52號並沒有跳下來,或者現出蹤跡。看來,是那個特殊的呼吸法,不然就是有能夠過濾煙幕的香草。既然他不打算出來,那我就回到瀑布邊。那裏視野好,無法躲藏。
「真是可悲啊!打不贏就躲起來。」我慢慢回到瀑布邊,想弄清楚我身體的變化。我的身體正在累積大量的疲勞,身體機能正在持續下降。然而,越是下降我的腦袋就越是清楚,就好像我在遠處操控自己的身體戰鬥一樣。我的每一次攻擊都可以用最小的力道完成,甚至能夠預判所有物體的堅固與耐用程度,來達到僅用一根手指頭的力量,劈開巨岩。
我靜靜正座於瀑布邊,我知道他會過來的。我的身體正在燃燒,就好像最後一瞬間燃燒的木材一樣,靠著毅力將燃燒這件事進行下去。我的手放在刀上,此刻的我能夠感覺出來,我已經達到鬼神的境界了。無論是誰、甚麼、神或者惡鬼都好,我都能一瞬間將其斬殺。我在冥想思考的時候,知道了這點。我知道了我身體機能耗盡的原因,那是因為我的身體正在將我指引上鬼神境界!無論是呼吸,或者吃飯、睡覺,我都能不斷進步。而鬼神之境的精隨,就在於不斷適應。
我的身體瞬間被抽乾了,又瞬間回復到最佳狀態。我的精神內耗達到了極限,逼出了人體最終的樣貌。鬼神之境,人們是這樣稱呼的。我的身體就好像變成一顆不斷吸收一切物質的圓球,其深不見底,也寬廣的看不見盡頭。我身為武士最終的模樣,已然完成。
「生即是武。」這就是我領悟出來的答案!當我領悟出來這件事時,我的身體就充滿了力量。即便磨耗了大量的體力、精神力,但我卻認為自己能在一天內繞行富士山一周。我的身體就好像永遠不知疲憊的戰馬一樣,就好像充盈了整座大海的杯子,就好像將天空圍繞起來的布幕。我能夠看見,看見對方的形與意。
「不用躲了,我知道你在那裏。我的眼睛即便閉上了,卻相當清楚。」當我拔刀的瞬間,52號用上了燕火。刀刃互相碰撞,但我實力更高一籌。瞬間,我就斬斷了對方其中一把刀。當他打算犧牲自己一條手臂,換取攻擊我脖梗的機會時,我的刀瞬間抵在他的脖梗,劃破了他的皮膚,卻沒有流出任何一滴血。
「不可能,我可沒有聽說我們的差距如此之大!」52號重新調整架式,他似乎自暴自棄了。這個孩子吞下了炯楠光為他準備的毒藥。根據他所言,那是能將他逼出所有才能的毒藥。只要用上了,不過一個時辰就會死。在死之前,會獲得大量的力量。
「我們來互相掠奪吧!」可憐,已經神智不清了。52號的身體開始不斷顫抖,似乎正在發冷。除此之外,口吐白沫、眼神飄移、不斷說周遭有怪味等等,都讓我知道了他已經沒救了,只能在這裡殺了他。
「奧義,落鬼神。」以超乎常理的速度攻了過來,由於速度太快,產生了火花與電閃雷鳴。除此之外,路面因為燃燒的傷而產生了臭味。我用防禦的方式擋下了這招,不需要多大力氣就能將對方推回去。身體自然告訴我該如何做,我使出了猛牛突進,將對方撞了出去。
「奧義,神滅落。」無數的殘影出現在我的四周,但這些殘影沒有殺意,而他因為毒藥的緣故,已經無法抑制殺意竄出。真是可憐,把這樣的招式稱之為奧義。我不需要睜開眼睛看,就知道對方的真身在何處。我緩緩躲開他的攻擊,速度就好像烏龜或蝸牛一樣,只需要以最慢的速度轉動身子,就可以躲開。
「奧義,斬殺念想。」是炯楠光的招式!將自己的殺意變成現實的刀刃攻擊,明明看不見卻能對人體產生痛感。然而,無論這種斬擊用了幾次,虛假的終究是虛假的。我沒有躲開,只是讓身體感受虛假的痛感,好讓這場比試看起來精彩一些。
「奧義,朱雀舞。」或許是毒藥的緣故,52號的朱雀舞產生了巨大的風暴、黑色的火焰將附近所有東西都吞噬掉了。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煙幕。他就躲在這些煙幕中進行攻擊。然而,我不需要預判,也不用反擊,僅僅是防禦產生的衝擊波,就讓對方吃不消了。
「為甚麼!為甚麼打不中你!我可是最強的!我殺了所有競爭對手,你也不可能是我的對手!」52號衝了上前,青龍登、猛牛突進、長羚長蹬、白虎碎咬等等攻擊都沒有奏效。隨著他動作越發頻繁,毒藥殺死他的速度就越快。
當他跟我白刃相接時,吐出了大量的鮮血。他投出毒氣和煙霧彈,又隱身於大量的煙幕之中。看來,對方是真的很想要隱藏自己的脆弱,跟伊奘冉尊不同。那女人的煙幕只是為了嘲弄我,而這孩子是真的怕了。他射出了自己身上的所有暗器,並且又製作了陷阱。在我專心於暗器與陷阱時,他繞到我的後方,進行攻擊。
「你是打不中我的。」即便對方做了這麼多努力,卻一點進展也沒有。他攻擊一次後便會遁入煙幕之中,如此反覆,最消耗體力的人一定是他!他的攻勢開始薄弱起來,就連引以為豪的速度也開始變慢了。
「我要殺了你!」52號的呼吸變得很沉重、快速,甚至開始大量換氣,氣喘的狀況隨之而起。他又吐出了一大口鮮血,看來是最後了。我能看出來,他再不進行治療,很快就會死去。
「奧義,風雷山神。」頓時,電閃雷鳴,大山、大地、大海、天空正在悲鳴。全世界彷彿陷入了超大地震之中。地動山搖、天地震盪。動物、昆蟲、鳥類與走獸都開始逃跑、低聲尖嘯。除此之外,瀑布的水也因為地震而開始不規律。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恐慌之中。一道閃電打在52號的刀上,他揮出了全力一擊。閃電就如同那東方最危險的生物應龍般衝了過來。
「既然是你最強的一擊,那我就接下來吧!」我深呼吸,將所有的空氣吸入肺中。我的身體鼓脹成原本的兩倍大,緊接著再一口氣將氣息吐出來。我將在這裡接下對方威力最大、速度最快的一擊。
「奧義,神威。」當我揮出如此一擊時,所有的悲鳴聲都消失了。世間萬物回歸到純樸且和樂的狀態,就好像剛才的恐慌不曾存在一樣。我的刀吞噬了那條龍,並且也將纏繞於此山的烏雲給劈開了。瞬間,天空被陽光充盈,溫暖又回到了這座原本冰冷的山中。
「敗了。」說完這句話後,52號便倒了下來。等他再次醒過來時,已經是半夜時分的事了。
此刻,我正在烤火,記得炯楠光的毒藥都是涼性的,只要用熱性的煎藥就可以平衡身體的毒素。當然,這只不過是我的想法,實測時也只是在賭命。我不知道這孩子經歷了些甚麼,但十四歲的孩子變成殺人怪物,這絕對不是和平吧!炯楠光的和平存在太多殺戮,這個世代不可能接受的。我一邊哼著家鄉的小曲一邊祈禱這孩子快點好起來。或許是祈禱有用,也或許是這孩子身強體壯的緣故,當他起身時已經沒有大礙了。
「你醒了,就吃這些吧。」我身上只有緊急的糧食,加上打獵到的野兔肉、不知名的鳥肉、叫不出名字的野獸的肉等等。除此之外,大多都是有回復體力、去除寒氣的草藥。看著小孩子狼吞虎嚥的模樣,我就覺得幸福。或許,幸福就是如此簡單吧!
「我會再來殺你的,因為這是我的目的。」甚麼目的、被下的命令、人生目標等等都不重要吧!這孩子才十四歲,根本不該背負如此沉重的宿命。我要他放棄,因為接下來我就會打倒炯楠光了。
「你也要掠奪炯楠光嗎?就像幕府的人一樣,利用他、愚弄他。」我嘆了口氣,認為自己不是來傷害人的。我只是要報師傅的仇而已,但是我現在並不確定了。當我說到這裡時,尷尬地笑了出來。52號不諒解我不確定的原因。
「這一路走來,我斬殺了不少人,還沒有讓敵人活命過。除了你。所以我正在猶豫,或許我可以不用殺炯楠光也說不定。」當說到這裡時,52號認為自己活下來是種可恥,這會讓他想要切腹自殺。我則要他多想想,他既不是武士,也不是大人。他是自由的!可以現在就遁入塵世之中,過著一般小孩的日常。
「武士道,我一直遵守武士道,但我漸漸不相信它了。武士道不應該是求死之道,而是求生之道吧!若能活下去,誰會想死呢?」我要這孩子好好思考,或許有一天,他能想通我的話語。
我也開始吃了起來,看對方吃了一碗又一碗的食物,我才知道自己或許有當廚師的才能。我就這樣躺在地上,閉著眼睛準備睡覺。我告訴對方一句,他想要逃走或偷襲都沒有關係,我都願意包容他的行為。我總算重新意識到這件事,強大的人就應該包容那些弱小、脆弱的一方。我們該做的事情,一直都不是掠奪,而是給予才對吧!
「人,難道不是一直在互相掠奪嗎?我殺了九十九人,就是因為炯楠光告訴我們,人應該互相掠奪。我不知道該相信誰了。」或許,誰都不用相信,只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好了。殺人的罪孽一輩子都洗不清,得靠一輩子去償還。然而,這並不代表我們不能重新來過。在這個世道中,躲起來好好過日,就是一種美德了。
「掠奪甚麼的,我也有想過喔。只不過,最後甚麼答案都沒有。掠奪的結果就是孤單,沒有朋友、沒有敵人、沒有能夠說話的人、沒有願意請你吃飯的小販。總之,掠奪是很痛苦的。若這叫做武士道的話,那不如讓武士永遠不曾出現過吧!」我不知道其他武士是怎麼想的,但我知道,若能夠生在和平的時代,沒有人會想要佩刀。
「說了這麼多,我還是得問你一件事,牛火村的確切位置在哪裏?」我們有了地圖,找到了可能的地方,三途川就在恐山下面。而此刻,我們就在恐山的一角。很神奇,整座恐山都如同地獄,只有這個地方有一絲清淨。
「殺意,因為炯楠光濃厚的殺意,大部分的恐山都禿了。也就是說,往最貧瘠、最杳無人煙的地方走,就能看到牛火村的入口了。」根據52號的說法,只要沿著他來的路走,就可以看見最貧瘠的地方了。可以順著地上的血跡走,但他不會帶我去的。他表示,自己回去就會被殺死,不如就這樣逃命吧!
「雖然我不能為你做甚麼,但至少我可以預祝你武運昌隆。」他並沒有透露太多炯楠光會使用的招式,只是告訴我,炯楠光沒有這麼好對付。除此之外,就是無論是誰,炯楠光都會堂堂正正分勝負。不管是忍者的練習、模仿者的對練都是如此。他要我小心一招,炯楠光前傾的瞬間,會產生極快的速度。那速度並不是燕火、縮地能比擬的。
「那招叫做神速,是炯楠光最難堤防的招式。」說罷,52號也躺了下來,睡到打呼。他的神態看起來相當輕鬆,真是太好了。不知不覺,一夜過去了,我們醒來,互相道別。在最後,他希望我幫他取個名字。
「武田加賀,你以後就用這名字活下去吧!」這是師傅的名字,具有傳承的意義。我希望師傅那偉大的精神,能夠經由我的手,傳承下去。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G3WpBWP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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