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和式,幾乎沒有任何光源,唯一發光的是一盞蠟燭燈。現在的時間是子時三刻,是個沒有任何人醒著的時間,而我卻正坐於將軍大人其中一棟房屋的客室之中。我靜靜呼吸,能感受到天花板上都是忍者,而在拉門後面則有無數的惡意傾洩而來。除此之外,這棟房屋被眾多武士嚴密保護著,就好像有甚麼必須守護的東西藏在裏頭一樣。我喝了一口眼前的酒,味道很是淡雅,不是將軍大人平常喜愛的口味。
我問了問拉門對面的人,想知道對方的身分。根據身上的氣來判斷,應該是兵鬼大人。兵鬼大人表示,將軍大人現在病了,似乎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怪病。她找了許多醫生來幫忙,卻沒有一人能夠解釋將軍大人的身體發生的事情。兵鬼大人出身於牛火村,是眾多忍者的出身地。她看過無數種叫不出名字的病症,當然知道將軍大人生的病症,只是不知道解藥為何而已。我要兵鬼大人說一下症狀,好讓我去找解藥。
「這種病叫做灰石症,身體會開始產出灰石,從七孔冒出。漸漸,身體的器官會變成灰石,隨後痛苦的死去。」兵鬼大人已經請牛火村的人拿相關醫學書籍過來了,只不過還是找不到解答。很可惜,牛火村有大量書籍失傳了,因為前一代兵鬼的緣故。她並沒有多說前一代發生的事情,只是告訴我,或許有人能夠幫助我們。
「這號人物在南方,就在明火寺中。」兵鬼大人給了我一張地圖,要我小心,因為那號人物最近也在南方遊蕩,死餞別。兵鬼大人告訴了我一些有關死餞別的資訊,像是他並非武士,所以不會堂堂正正決鬥。或者,他是陷阱與毒的高手,千萬要小心他的血液。除此之外,還有他手中的刀是被詛咒的刀子。根據傳言,被那把刀砍到的傷口,並不會復原。
「死餞別的樣貌,就如同我之前給你的畫一樣。長髮、消瘦、散發不安的氣息。除此之外,就好像黑乎乎一片的地獄。」兵鬼大人表示,我確實是天下無雙,但那也限定於正常狀態。若是遇上死餞別,逃跑會比較好。她告訴我,逃跑並不是壞事或者屈辱。我這條命並不是自己的,而是將軍大人的,要怎麼死必須由將軍大人來決定。
「來說說那個可以幫助我們的人吧!她叫做奈洛,是一名年紀剛過五十的巫女。說是巫女也只不過是她的偽裝罷了,她正是前一代的兵鬼。」兵鬼大人表示,自己已經請人留消息給明火寺的奈洛大人了。對方也同意幫助我,這或許就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我立刻出發,或許是因為兵鬼大人很擅長處理各種雜事的緣故。她已經準備好了一支商業貿易隊伍,讓我能夠在準備充足的狀態下,來到明火寺。她告訴我,若最壞的事情會發生,那就一定會發生。簡單來說,她認為死餞別也在找我,所以很有可能會產生碰撞。她一邊希望我能夠準備萬全,一邊又希望我低調隱藏於市。這樣矛盾的想法,果真是人類才有的情感。
我踏上了旅程,慢慢往南方前進。南方的空氣比京城黏稠、濕潤許多。除此之外,溫度也比較高。等我們到達明火寺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了。商隊已經全數離去,去做自己經商貿易的工作。根據兵鬼大人所言,這些商隊會在三天後回來,而我必須在那之前解決這件事。我打算先吃東西在進入明火寺之中,兵鬼大人已經幫我打好招呼了,應該就能見得到人吧!
走在路上,我故意往鮮少人的空地前進,因為我知道已經被跟蹤了。對方實力不錯,但還稱不上是麻煩。若真要說的話,是一名在廝殺中進步的實戰派。我的大腦告訴我,就是死餞別了。我緩緩移動步伐,眼見對方沒有要現身的意思,我大喊要他出來,不然我就回去了。這時,這位男人才從黑暗中露出真面目。長及肩的黑色秀髮、凹陷的雙頰、如同猛虎般銳利的眼神、不算高的個子以及連一絲傷痕都看不到的肌肉紋理。除此之外,他的身上沒有任何味道,就連血的味道都聞不到。看來,我碰上了個古怪的傢伙。
「宮本,天下無雙,對吧?」我點點頭表示,我是受無雲痕之託來殺死他的。若他有任何遺言想要交代,可以現在說出來。若他有遺願,我也願意完成。至少,讓身為幕府將軍大人一派的我,贖罪。當對方聽到贖罪二字時,只是輕蔑地笑了一聲。看來,他覺得我是個笨蛋。
他大罵我,若是將軍大人能夠溝通、互相理解、原諒的話,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他殺的所有人的命都要算在將軍大人身上。話雖這樣說,我想將軍大人也不在意吧!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奸巧、老謀深算且從不在意其他人死活。我告訴死餞別,再殺多少人都沒有用,將軍大人不會因為他而下台或者改變,反倒會加重力道懲罰他。
「我當然知道將軍不會改變,但我還是要做,為了一個和平的未來。」我搖搖頭,那不是和平的未來,而是地獄。一個靠不斷殺害普通老百姓換來的和平,有甚麼價值呢?最終,不也是堆積屍體而已嗎?我拔出一葉秋,要他乖乖就範。而對方也拔出腰間的刀,沒想到居然是把妖刀。
「你那把刀身上的氣息非常不妙,不是人類該擁有的武器。若你繼續使用那把刀的話,肯定會大難臨頭!」死餞別不在乎,他告訴我,這把刀是他現在唯一的信念。不斷斬殺普通人、不斷餵血給它喝、不斷傾念祈禱後,才出現如同鬼神般的樣貌。那把刀是他現在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一刀流,虎籠。」我衝了過去,但衝刺到一半時才發現不對勁。絲線,有著黏滑液體的絲線擋在我前面。突然間,絲線被點燃了,大量的火焰隨著絲線燒了過來。這是燃燒水,是忍者用的武器。除此之外,腳下還有釘子跟削尖的木頭碎片。
我退後十步,腳下又出現坑洞、夾子等等陷阱。死餞別衝了過來,一邊衝刺一邊射出飛鏢。當我彈開飛鏢時,才發現飛鏢上頭綁著細線,他一拉扯,飛鏢又再度進行攻擊。雖然每一招都像是小孩子的把戲,但確實不賴。突然間,死餞別吐出大量的火焰,我立刻順著火焰的軌跡移動,才沒被這突如其來的招是傷到。緊接著是水,大量的雨水從天而降,這正是他在等待的!
他將大量的毒物投入雨水的坑漥之中,他表示這些毒會不斷隨水滴擴散出去,最終流淌到我體內。若我想逃出去,就自便吧!但要是我逃出去的話,他就會在這裡進行屠殺。我嘆了口氣告訴自己也告訴對方,我已經很克制自己不用殺招了,因為他是無雲痕的朋友,所以我一直在想,要怎樣才能讓他改邪歸正。只可惜,應該是不行了。
死餞別雙手一攤表示,自己很好,不需要改變。好吧!或許不是每個人都想要改變。那起碼,讓我送他一程,讓他知道我被稱為天下無雙的原因。我使用出燕火,衝刺到他面前。虎籠,打算一刀斬首,但我知道會被擋下,所以虎籠上頭還加了集束火藥這招。瞬間發力,麻痺其拿刀防禦的手。青龍登,將其踢飛到天空。狐掃尾,在他身上留下搔癢難耐的傷口。牛突,勢大力沉的肘擊,讓他一時半會站不起來。
「最後一招,白虎碎咬。」在所有刀術中最讓人痛苦的一招,斬首時砍出不規則並且充滿亂紋的一刀,會讓被斬首者在極度痛苦中死去,持續時間起碼一個時辰,是所有人都不願意使用的招式。當我要砍下去時,對方又站了起來。看來,是想做最後的抵抗吧!我要他握緊刀,好好跟我比一場。這傢伙只是笑了笑,便揮刀要我後退。
「這麼想打,果然是幕府的走狗。氣力燃燒。」果然,死餞別還留有一手。氣力燃燒,柳生宗矩的招式,能夠在短時間內獲得大量的體力、耐力、速度。然而,這招使用後就必然得休息一整周,不然身體會負荷不了。此刻,死餞別的身體好像變大又變壯許多,就好像怪物一樣。
他持刀衝了過來,我們兵刃相接。我能感受到他的刀刃中有股迷惘,是罪惡感嗎?還是因為失去了理智呢?我並不清楚,只能繼續揮刀。我在他的眼中,看見了害怕。當我問起對方在怕甚麼時,卻沒有得到回應。看來,理智還有智慧都消失了,只剩一具為了戰鬥而活的身體。我揮出好幾刀,麻痺他的手腳。我一直都警戒他那把刀。根據兵鬼大人所言,那把刀上有劇毒,只要碰到了傷口就不會癒合。
「怎麼了?不攻過來嗎?還是說,你害怕了?」真是狂妄自大的小鬼,我就如他所願,慢慢往前走到他身邊,了結他吧!
當我走到一半時,腳陷入泥沼之中,無法動彈。這是忍術,方才死餞別也使出了忍者的道具、陷阱等等。除此之外,還會使用柳生宗矩的招式。看來,後面有高人在指點。目的為何?很明顯,死餞別只是被利用來造成騷亂的,不清楚這樣做的用意,但我很清楚若有人要擾亂和平的到來,我就必須剷除掉他。我要死餞別趕緊攻上前,雙腳不能動這回事連讓步都稱不上。
「說大話的傢伙。」他用出自己在殺人中所學到的所有招式,但對我都沒有效用。每一招的意圖都太過明顯了,我連眼睛都不用張開,就可以清楚判斷對方的攻擊路徑。眼見對方漸漸沒有體力,我開始反擊。我的刀刺入了死餞別的右肩膀中,緊接著扭轉刀刃,讓傷口更加擴大。最後,拔出刀刃逼他停下攻擊。然而,他卻像是失控的野獸一樣,更加胡攪蠻纏。在混亂中,他的刀劃破了我的臂膀。隨後,他變成了無法溝通的怪物,遁入到黑暗之中,消失了。
我硬是將腳從泥沼中拔出來,然後往明火寺的方向前進。果然,這口子無法回復。雖然只是淺淺的一刀,但我卻能清楚感受到憤怒與不滿。除此之外,還有關於誰在操控他,我想只可能是那傢伙了。我一邊思酌一邊進入到明火寺中,雖然世間寺廟,但迎接我的人卻是巫女。我狼狽的樣子被人看見了,但我並不在意。我只是通知幾名巫女,我現在要洗澡清洗傷口,要她們準備好膳食。
「你把這當旅館啦!我來幫你吧,小鬼。」一位年老的巫女走了過來,她的中線非常漂亮,是個絕無僅有的高手。想必,她就是奈洛吧!我謝過她的好意後,她便跟我來到了澡堂。澡堂設有完整的醫療設備,就連對付這種毒的藥物也有,難怪她要跟我進來。
「跟死餞別打過還活蹦亂跳的人,只有你一個。」奈洛告訴我,我的猜想沒有錯誤。在死餞別身後還有個謀劃這一切的人,那就是兵鬼大人。讓將軍大人生病的是她、要我過來找奈洛的是她、讓我跟死餞別碰上的也是她。兵鬼大人到底在想些甚麼?不清楚,也不明白。
我們清洗好傷口並且弄乾淨身子後,便來到食堂吃飯了。原本想問佛寺充滿巫女的原因,但這種小事就算了吧。奈洛只表示,這是間無人的佛寺,她接下來後便在這裡行醫、教書、替他人祈禱。她認為是神是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心。若有一顆虔誠的心,神佛都會看見的。那麼,死餞別以前的心也有被看見嗎?我想知道,死餞別到底值不值得拯救!
「每個人都值得拯救,只是方法不同。能拯救死餞別的,就只有死亡了。」奈洛表示,那把妖刀已經吞噬他太多了,不能回頭了。跟死餞別打過的我應該知道,他的身心靈都處在極度不穩定的狀態下,若想要拯救他不死,除非那人實力強健,可以被稱作天下無雙才是。
「天下無雙,這個美名難道我不配嗎?」我想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配上這個稱號,奈洛表示,我絕對能夠被稱為天下無雙,只是還不是現在。她告訴我,或許只有在我跟自己的學生一戰時,才能清楚明白這個稱號的意義。佐佐木小次郎,所有的答案都在他身上。他聯繫了我跟這個世界,或許他才是能被稱為老師的角色。
我默默吃著膳食,當吃完時才問起奈洛,燒掉所有醫學書籍的原因。她告訴我,因為出現了賊人。她在自己的村莊中,發現有人想用醫學幹壞事,就趕緊把那些還未攤在陽光下的醫學書籍給燒光了。那些藥只要改變形體,就會變成劇毒,例如我身上這個。奈洛到了很後面才知道,原來幕後黑手就是兵鬼大人。她在不清楚的狀況下,將兵鬼還有首領的職位交託給了對方。即便後悔,也沒有辦法。
「既然你出現在這裡,就表示她打算將你我倆一起解決。」我向她詢問,是否知道將軍大人的病該如何醫治?她點點頭示意,表示有個藥可以治療這種奇病,而那藥就在桃花源中。
「陶淵明的書有看過嗎?就在他書中的桃花源中,我會帶你去的,放心吧!」說罷,外頭便傳來了騷動聲。巫女都被殺死了,而村莊開始冒出熊熊火光,眾人開始逃竄,但沒有一人成功離開。剛開始我以為是強盜或者死餞別回來了,但不然。是一群忍者,看來正是兵鬼大人的部下。
我擺出戰鬥姿勢,但卻被奈洛叫回到後邊。她告訴我,我手中那把刀無法應付這些人,在大廳深處有兩把刀,正適合我。它們一長一短,人們稱其為無銘,金重。正是這是間上絕無僅有的,最強武器。她要我帶上寶刀,從後門離開。我們相約在山腳下見。隨後,她便不給我回答的機會,一個人衝進了敵營之中。
當我碰上那兩把寶刀時,我能清楚感覺到一陣脈動傳進我的身體中,就彷彿活物一樣。它們這樣說著:「去保護人吧!直到身體被磨盡為止。」它們要我大喊它們的流派,要我叫出聲來,要我將心交託給它們。火焰在心中不斷燃燒,直到最後一刻都不曾熄滅過。我大喊了它們的流派名稱!
「二天一流,虎籠。」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qgZJSgoH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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