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總部」其實都是騙人的。
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對於殿堂而言,所要做的事情,就只是多接納一位「學習者」而已。沒什麼特別了不起的。
正所謂人海茫茫,星宇群集。一個人的存在,就像星海裡的一粒細沙,怎麼可能會有所謂「重要與否」的問題呢?
但,即便如此,他總有一天,會成為無人不知的存在。
和我們一起,聯手吧。
為了全部人類。
陽光自窗間灑落,但並沒有照上沈睡於夢寐之人的臉。
雖然房間十分明亮,但床卻設立在房間陰暗一隅。
雖然這麼建造的用意,是害怕躺於其上之人,會被陽光曬傷或對其過敏,但總覺得更像是不願讓人看見,床上躺了誰吧。
「喂,諾比,起床了!」
是幸野師父嗎⋯⋯
可是,師父明明就不會這樣叫我起床。
應該再更溫柔、更安靜一點才對,畢竟師父總是害怕嚇醒自己。
「喂~諾比呀!」
臉癢癢的⋯⋯
「呀!」
諾比在一聲驚呼中撞上一旁的牆,卡爾斯此時正坐在床尾,一臉狐疑又擔憂的看著他,諾比忽然有種想揍上一拳的衝動。
「你怎麼了,反應那麼大⋯⋯」卡爾斯一臉無辜道。
「還不是你拉我耳朵!還用奇怪的東西戳我的臉!」諾比旋即大聲喊道。
「這不是奇怪的東西,是我的筆。」
卡爾斯舉起右手,那是一支綴有羽毛的筆,金色的外殼正閃閃發亮,看起來頗有幾分重量。
「你是真的,不是假的呀。」卡爾斯漾出一抹愉快的微笑,諾比的起床氣瞬間衝上腦門。
「你說什麼!你是在懷疑我的身分嗎?那當初幹嘛要把我帶來啊!」諾比欲想攻擊,卻被卡爾斯輕鬆用一隻手制止了,諾比這才發現,他的力氣其實很大。
「哎呀,諾比,你不要動不動就發這麼大脾氣,小心露餡。」卡爾斯嚴肅道,「現在也開始有假全人存在了。」
「你說什麼?」
諾比不安的看著斂起笑容的卡爾斯,他緩緩說道:「你沒聽錯,若是用人類的 語言來說,就是『人造人』,他們並沒有靈力,但外型跟我們一模一樣。要說為什麼會有他們的出現,我也不是很清楚,這是小道消息,但不可不慎。」
卡爾斯搔搔頭,沉靜地看著窗外。
「其實有很多事情連我們都搞不懂。我跟空算是新興勢力,如果計劃被別人發現,我們都不會有好下場。改變需要勇氣,但大部分的全人早就習慣這些生活了,不可能讓他們起而思進的。」他轉過頭看著諾比,「畢竟這是『要求卓越、講求完美』的世界。雖然我們目前一致認為,掌權者有其他目的就是了,關於烏托邦的說法都只是一個幌子。」
「這樣啊⋯⋯。」
卡爾斯走向敞開的房門,向諾比伸出手。
「我們走吧,先用完早餐,再去殿堂。」他笑著說,而笑裡卻帶著幾分嚴峻,「不過,你千萬要記得,計畫和我們的生命,是密不可分的。」
碩大的玻璃罩頂,幾乎罩住了整片天空,一棵高聳而枝幹粗壯的樹木,杵立在正中央,彷彿這整個空間,是由它一手支撐起似的。
「啊……好厲害!陽光照進來,我竟然不會熱耶!」諾比的尾巴飛快地在身後甩動著,彷若在宣告自由,「而且,我也不用穿著那些厚重的衣服,就可以自由的在外面走動!嗚呼!」
跟在一旁的卡爾斯見狀,輕輕地笑了,他的兔耳此時也正吸收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各種資訊,但在別人看來,只是微微地顫動著而已。
「是啊,很棒吧。在這裡大家都是一樣的,不需要擔心會被人類看見,自然也不需要隱藏。」
卡爾斯指向中間的一棵樹,上頭爬滿了許多全人,他們的表情看來很是歡愉,且手上都拿著一個像是掛牌的吊飾,五顏六色得很是繽紛。
「那棵是『中央神樹』,是有木系靈力的全人最喜歡的休憩場所,只要在上面短暫休息就能夠讓靈力恢復,其他屬系的全人也可以透過休息來恢復精神。是全人很重要的神殿。」卡爾斯又指向那些五顏六色的吊飾,同時端起自己隨身攜帶的書,上頭吊掛著一個金色的筆狀吊墜,「這就是你今天早上看到的那支筆,每個全人都會各有一個,不過每個人的吊墜都不同,當你開發出屬於自己的靈力之後,就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與屬於自己的靈器邂逅,換個方式說,那些東西本來是普通物品,你的靈力附著在上面之後,就會成為專屬於你的靈器了,和它搭成一套的東西,就會變成吊墜綴飾其上。」
諾比皺著眉頭,對卡爾斯說的一切感到有點疑惑,惹得卡爾斯一陣好笑。
「你別擔心呀,只要進了殿堂之後,自然而然就會得到這些東西的,再者,我會一直在你身旁幫助你的。」他鼓勵地拍拍諾比的背。
忽然,諾比想到了什麼,忽地抬起頭,一對雙眼水靈靈地望向他。
「對了,你還沒說,在殿堂大家都會學些什麼?」諾比開始滔滔不絕地問道,「可以學習到如何做點心嗎?還是我們會學算術?學寫字跟認字?啊!我們會不會學畫畫呢?跟你說喔,我超喜歡畫畫跟做點心的!」他本來想補上:我很喜歡吃奶油,但卻被卡爾斯倏地打斷了。
「啊……不會。更準確地說,我們不會什麼都學,在這裡,要的是『專精』,不可能什麼都會。」卡爾斯雖然笑著,但臉色陰沉許多,諾比很早就抓到他的表情流動了,他同時也刻意壓低了聲音,「絕對不能什麼都會,就算用裝的也要裝笨,但也不能表現得太笨,詳細情況我回去再說。」
『什麼呀……動不動就搞神秘,有事情要說是不會一次說完嗎?』諾比不悅地想著,方才的好心情瞬間又被一掃而空,『如果再說話,可能會不小心露出馬腳,我還是安靜好了。』
就這樣,人聲鼎沸而歡鬧的殿堂中,闖入了一道沉靜而憂傷的背影。
殿堂裡的每時每刻都擠滿了人,廣場一旁到處都是樹木,也能看到各種千奇百怪的模樣。像是有長得像蜥蜴的人,正在折著五顏六色的氣球,那些氣球會隨著他的體色而變化,但一到別人手上,又會瞬間定型成單一顏色。還有長得像綿羊的人,正拿著自己身上的毛,揉捏成各種造型,他身上的毛看起來就像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似的,諾比定睛看了好一會兒,都看不出他身上哪裡少了毛,但一旁捏出來的造型玩偶已經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好像慶典一樣啊……好好玩的感覺!」諾比還真想走過去跟他們個要一個玩偶和氣球來玩,他特別想要看起來像剛擠出來的奶油花玩偶。
「很有趣吧?諾比。」卡爾斯微笑地來回看著眼前的景象,以及諾比驚呆而興奮的表情,「他們在為接下來的『考期』做準備。」
「『考期?』」諾比狐疑道。
「諾比沒去上過學,所以對這些不理解是很正常的呢。」卡爾斯則是緩緩解釋,「這跟人類的學校制度很像,簡單來說就是要考試。針對自己所擁有的靈力專長來考試,每個人要面對的考試項目都不同,主考官通常是跟自己屬系相同、不同的各一位,以確保打分的公平性。每個月都會有一次考試,考期在月中那一個禮拜,你可以在這七天的時間無數次考試,取最好的成績作為最終分數,若是一年之中,有三次無法取得『通過』,那麼就會被逐出這座殿堂,更白話一點,就是被『流放』。」
「『流放』……我反而不是很懂,但是會被驅逐出去,這我能理解。」諾比蹙著眉頭問道,「那,被驅逐出去會怎麼樣?」
眼看卡爾斯的表情又沉下來了,諾比決定安靜不再多問。
「行,反正你回去都得跟我解釋清楚。」諾比撇了撇嘴,有些不悅地說道。
「好,諾比,謝謝你的體諒啊。」卡爾斯很快就換上了燦爛的笑容,這讓諾比突然覺得更不爽了,但也只好暫時放在心裡。
因為殿堂的大門,就近在咫尺。
「隨便找位子坐就好了!」
「算了,我們還是選中間的位子坐吧,這就跟看電影是一樣的感覺。」
卡爾斯自顧自地說著,一面抓著諾比的手穿越人流,一面尋找他心目中的最佳地點坐下。
「就這了,你坐左邊,我右邊。」卡爾斯開朗地說道,諾比不解地想道:『啊這些椅子還不都一樣,是有什麼好挑的?』但他卻悶在心裡沒有牢騷出來。
「啊啊,師輩要來了!快點快點!」
長得像土撥鼠的兩個人匆匆忙忙地進了教室,雖然感覺有在刻意壓低聲音,但聲音還是大得整間教室都聽得一清二楚,在他們進教室不到一秒後,門口就竄入了一個巨大的白色身影。
「師輩好!」
連卡爾斯都同身邊的所有同學,一起大聲喊道,諾比被嚇得縮緊雙肩。
講台中央,站著一位穿著紅色及地的大披肩、手杵拐杖、左眼戴金色鏡框,外型跟山羊幾乎無二致的全人。
「那是師輩。也就是這堂課的老師。」卡爾斯壓低聲音對諾比說道。
「唷呵呵,各位,最近都過得好嗎?」山羊人發出了一聲長長的羊鳴。
「報告師輩,很好!」台下異口同聲喊道。
「太好了,那我們就開始上課吧!」
怎麼會這樣?
長得跟動物……完全相同呀?
他也是全人?
疑竇開始在諾比心中擴大,在這偌大可容納上千上萬人的教室當中,他忽然感到無比寂寞──即使卡爾斯在他身旁也一樣。
他什麼都不懂。
什麼師輩、靈力、靈器、殿堂、全人……
全是一些他這輩子首次耳聞的名詞,但此時此刻的他,卻要裝作什麼都懂地坐在這間教室裡,跟大家一起上課,還要努力不露出馬腳,讓別人知道,昨天前的他,完全是在人類世界度過的。
啊啊,幸野師父現在在做什麼呢?
那麼香甜、鬆軟可口的奶油麵包、師父牽著他溫暖的手,森林裡美麗的夕陽和晚霞,還有他藏在床底下的各種繪畫用具、送給師父的那幅畫……
真的,全部,都消失了嗎?
真的,沒有任何方法,再回到從前那段時光嗎?
只能在這裡一邊過著不知會多麼漫長的生活,一邊執行卡爾斯跟空所說的「計劃」嗎?
真的,只有這一個方法可以走嗎?那又是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打從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諾比的腦中就再也沒有停止過這些疑問,他明明可以只跟師父幸福地在山中小屋,過活一輩子的呀。他深深愛著那裡的一切,以為一切都會恆久如斯的持續下去,可是為什麼,現在他的身邊,卻淨是一些這輩子所沒遇過的人事物,還說是同一個種族,彷彿那本該就是屬於他,他也應該要存在的地方。
可是,若真是如此,那當初的他又是怎麼去到人類世界的?該不會表示,曾經的自己也被放逐過,只是因為失憶而忘記……?
諾比此時此刻想的東西早已天花亂墜,但唯有一點不變的是:他想要回家。現在、立刻、馬上,回到幸野師父的身旁,他好思念在那裡的一切──師父他過得好嗎?他的畫具跟圖畫怎麼了?作為禮物的那把藍色小斧頭還在嗎?
而,現在的他自己,又過得好嗎?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B5cujzSsI
「同學!你很不專心唷!」
一聲細長的羊鳴,硬是把諾比從回憶中拉回現實,他驚惶地左顧右盼,才發現許多人都正回頭看著。
「唉呀呀,以後不要亂動就不會被發現了,要記得唷。」山羊人呵呵地悠長一笑,諾比才意識到,那位山羊人說的正是自己,他的臉刷一下就惹得一陣緋紅,連忙低下頭去。
聽到零落的幾個悶笑,他難為情地抬起頭看,果然有幾個人在笑他,就連剛剛壓線進來的土撥鼠人也正吱吱笑著。
「沒事,不要多想。」
卡爾斯用極小的氣音說著,接著便快速地拍了拍諾比的背,「會隨便嘲笑他人的傢伙,他們自己也沒好到哪去。不要難過。」
這是諾比第一次覺得:卡爾斯這傢伙其實還挺不錯的嘛!
諾比在上課的時候連連打著瞌睡,這堂課程上的是如何預知未來,但其實都只有靈系的同學聽得比較認真,其他屬系的人只是抱持著:「或許我也有開發靈系潛能的機會?」來的,但大部分的人一聽到自己不懂的內容就沉沉睡去了,畢竟老山羊人低沉而安心嗓音十分催眠。
雖然諾比對預知未來不感興趣,但想著是第一堂課,他沒敢光明正大地打瞌睡,坐在一旁的卡爾斯瞌睡打到都快要從椅子上跌下去了,諾比連忙抓住他,並把這件事情當作是這堂課的主要目標──不要讓卡爾斯從座位上跌落,一方面是為了他,一方面是因為自己不想再度成為課堂上矚目的焦點。
終於捱到下課時間了。
有些人打著連連的哈欠逕自走了,有些人拉著身邊的三五好友一起走,有些人還眼睛放光地排隊在講桌旁邊,準備要向師輩以問問題拉近距離。
「你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嗎?感覺自己好像變得有什麼不同?」卡爾斯揉著惺忪睡眼問道,「有覺得自己適合這方面嗎……」
看見諾比迅速搖頭,他也只是意思意思地聳聳肩。
「好吧,就當是上學初體驗囉,這其實就跟人類的大學差不多啦。」卡爾斯打著哈欠說,「只可惜諾比沒有去過,反正對我而言是一樣的,啊,另外,我對未來預知的課程不感興趣。」他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大哈欠。
隨後,他們兩個便一起步下階梯,準備移動到另一間課室。
「同學──」
嗯?
諾比突然感覺自己身旁傳來很炙熱的目光注視,撇頭才發現,自己又被一堆人盯著看,特別是站在講台一旁的人,一個個都瞪著渾圓碩大的雙眼猛盯著他看。
『怎麼了?不是下課了嗎?難道是其實還沒下課嗎?』
諾比不安地左顧右盼,卡爾斯也停下腳步來看著他。
「對,就是你,同學。」山羊人一手扶著拐杖,一手朝諾比微微舉起,「我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見過你?」
一旁的同學聽見,驚嚇得手中的書都落地,一副不可置信地摀著嘴看向諾比,這讓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沒有吧!師輩,您一定是認錯人了,啊哈哈,諾比,我們走,等等的課程快遲到了唷!」
卡爾斯哈哈地打著圓場,一把抓著諾比要往前走,而山羊人也沒有阻止,只是目送著他們離開。
而諾比明確地看到,打從見到面的那一刻起,便一直都是彎彎垂下的山羊人的眼瞼,左側竟然在瞬息間抬起了一下,隨後又飛快地回到原本的樣子。
雖然諾比沒有看過真正的山羊,但他曾經讀過圖鑑,山羊的眼睛是一條橫線,可以讓牠接收來自四面八方的訊息。
可是,剛才的那隻眼睛,卻是如同狹縫一般,細長而深邃,卻又閃著詭異的黃光。那副模樣,令他心生畏懼。
「啊!」
在對視的那一剎那,諾比感覺自己的左眼也劇痛了起來,像是灼燒一般,又像野獸啃咬般撕裂。然而,在零點一毫秒內,當山羊人的眼睛恢復成原本的樣子後,那劇烈的疼痛感也旋即消逝。
「怎麼了?諾比?」卡爾斯擔憂地看向方才發出淒厲慘叫的諾比,使他難為情的用力反抓著卡爾斯,二話不說地飛快逃離現場。
「痛痛痛,諾比你輕一點嘛!」卡爾斯連連發出有些埋怨的聲音,就這樣隨著諾比飛快的步伐,兩人很快就一起遠離了那間課室。
他們的身後,留下了很多不明所以的身影。
「竟然能夠讓師輩注意到跟記得……那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他們懷抱著既羨慕,又有些生畏的目光,遠遠地注視早已離去的那道背影。
「哈、哈、哈……」諾比跟卡爾斯喘著大氣地站在下一堂課的位置旁,身旁的人則是沒有發現到異狀的繼續歡快聊著天。
「太好了,這裡沒有剛才的那些人吧?」諾比深吸一口氣說道,「為什麼剛才會被這樣注意啊……我好討厭引人注目,丟臉死了。」
「哈哈,諾比,沒想到你會說出這樣的話啊!」卡爾斯笑了幾聲,卻被諾比狠狠地回瞪,他連忙改口,「不過說實在話,能讓師輩這樣注意到跟記得,說不定你是史無前例第一人呢!」
「哼!我才不要那什麼獅貝記得我,我只要……」諾比原本想接:我只想要幸野師父記得我。但他很識相地連忙打住了。
「沒事,反正我討厭引人注目。況且我跟那傢伙才沒見過面。」他生氣地做到位置上,而卡爾斯也笑著跟上。
他們一齊望向講台,卡爾斯興致盎然地將下巴放在交疊的雙手上。
「消消氣吧,等等是我最喜歡的一堂課。」他泛起一股溫柔的笑,「是向陽師輩的課。」
隨著一陣整齊的驚呼聲,一隻巨大的獅子走了進來。只見他身穿醒目的亮紅色長袍,整個面容看起來陽光活潑、容光煥發,連諾比的目光也忍不住被吸引了過去。
「大家好!」向陽發出一聲宏亮的獅吼。
「師輩好!」尤其是一旁的卡爾斯發的聲音之嘹亮,讓諾比感覺自己的耳膜差點被震破。
「待會向陽師輩會帶我們出去外面進行靈力施展練習。」卡爾斯靠向諾比,低聲說道,但他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獅子人,「去外面的時候,會有另一位師輩,先跟你說,她是芳蘭師輩,是向陽師輩的戀人。」
「哈?」
諾比很想跟卡爾斯說:我其實一點也不在乎這些。但想想還是算了,畢竟卡爾斯看起來是真的很投入和喜歡。
這讓諾比感到有點好奇,後來便聯想到他跟幸野師父,就忽然能夠感同身受了,但同時也感到寂寞,畢竟卡爾斯能夠跟他喜歡的師輩學習、待在同一個空間,而他現在跟師父仍然是分離的狀態,而且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計劃是否能成功執行,啊啊,這樣師父的記憶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呢……。
「噢……好,謝謝你唷,卡爾斯。」他勉強地擠出了一抹笑。
沒想到這堂課意外的有趣。難怪卡爾斯會這麼喜歡。
向陽在台上生龍活虎地講述著自己前天去冒險的故事,雖然只是到了諾比所熟悉的人類世界,但他卻講出了更多連諾比也不知道的事情,這讓他聽得很嚮往。
「所以大家千萬要把化形學好!如果能夠變得跟師輩一樣完全沒有破綻,就能以動物之姿去人類世界冒險了。」向陽以嘹亮卻不失溫柔的音量說著,「但是,還是老話一句,千萬要小心!不要去到人太多的地方,在安全的地方觀察就好,不然涉入人類世界太多,會危險的。」
「讓他們知道我們擁有智慧,是絕對的禁忌。」
向陽最後講述這句話時,語氣明顯嚴肅且加重了幾分,這讓底下的人都聽得屏氣凝神,空氣也變得有些凝滯,彷彿多吸一口氣就會驚醒沉睡中的猛獸似地。
「啊,抱歉讓大家感到不安了。師輩相信你們都是很好的孩子,不會做這種事讓我們陷入危險的!」向陽明顯感受到這不妙的氣氛,連忙打圓場地呵呵說道,「好囉!待會芳蘭師輩會在老地方等大家,就是中央神樹的茵碧草地,我這堂課就先到此結束啦!」
他一說完後,台下就爆出了震耳欲聾的掌聲,甚至還帶著歡呼和口哨聲,諾比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然也在不經意間用力地鼓掌起來。
「真的,太有趣、太精采了!」卡爾斯完全藏不住笑的看著前方,「每次只要聽完向陽師輩講的課,就會覺得自己活著真好。」
太誇張了吧……
諾比很想這樣吐嘈卡爾斯,對他而言,這堂課是不到這麼誇張的精采,但是絕對會是他最愛的前三名。意識到這份心情,他也只能將吐嘈化作一陣莞爾。
「那我們走吧?我們去他剛剛說的那個地方等待。」
諾比率先開口,雖然他還沒發掘自己到底是哪個屬系,但老實說,他很期待可以實際操作靈力的課程,但他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樣的特殊能力。希望是可以讓奶油花雨從天而降的那種,諾比很期待地想著。
「等等,我帶你去認識一下向陽師輩!」卡爾斯熱切地拉著諾比的手,還沒等他拒絕就逕自朝著講台的方向走去。
「向陽師輩!」卡爾斯熱情地揮著手,而向陽則是在人海中與他對眼微笑。
「喔啦!是卡爾斯啊,那就是你弟弟嗎?」向陽開心地朝他招招手。
啥?弟弟?
諾比此時又萌生想要反掐他的手的想法。
「是啊是啊!向陽師輩您說得沒錯,我弟弟可愛吧?」卡爾斯還不識相地用手輕掐諾比的臉頰,開心地說道。而諾比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就像是看到奶油掉在地上一樣難看。
「可愛可愛,真的很可愛,他的原型是小狗啊?如果能學會化形去人類世界,應該會蠻有趣的呢!化形成小狗就能貼身觀察人類了,不像我還得躲躲藏藏。」他爽朗地大笑了幾聲,而卡爾斯也一起笑著。
「請問這位弟弟的大名是?」向陽溫柔地看著臭臉諾比。
「諾比!」卡爾斯先是開心大喊,隨後就像是吃到酸掉的奶油一樣驚嚇得皺起眉頭。
「諾比?」向陽狐疑地看向卡爾斯問道,「為什麼是兩個字?」
慘了,太興奮了……
一般的全人都是三個名字的,只有師輩以上的存在,才有資格以兩字甚至一字命名。
「啊……這個……我……」
死定了,想不到原因。
師輩那麼聰明,會不會開始懷疑……糟了!
連諾比都那麼努力地對計畫守口如瓶,結果因為我的一時疏忽大意,而讓計畫毀於一旦……這怎麼行!
正當卡爾斯用盡全力絞盡腦汁地思考,要用什麼方式來說明時,只見向陽大笑了幾聲,隨後便溫柔地輕輕拍了拍諾比的頭。
「好名字呀!沒想到年紀輕輕,就有想要成為師輩的志氣,你們果然不是平凡的一家人。」向陽溫暖地朝他們笑了笑,「只不過,對其他人總不能這麼自我介紹,多少有失禮節,不好意思呀小諾比,但能否讓師輩為你再多取一個字呢?」
卡爾斯不可置否地看著諾比,他眼裡流露極度羨慕,甚至彷彿渴望成為他的眼神,甚至連剛經過講台要離開的其他人,此時也停下腳步來看著他,諾比感覺自己又變成被許多人矚目的焦點了,只是這次感覺不是丟臉。
「啊……至高無上的榮幸!向陽師輩!」卡爾斯激動卻不失穩重地說,彷彿他才是要被取名的那個人,「感謝您願意賜字給我弟弟!」
諾比看著向陽,有點不快地想著:『這是師父給我取的名,這樣就很好啊,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況且到底為什麼我變成他弟弟了啊!』
「小事情而已,卡爾斯,別那麼激動呀。」向陽呵呵地笑著,「我想想,不如從小諾比喜歡的事物來作為決定依準吧,你喜歡什麼呢?任何事物都可以唷,不管是食物、顏色,還是興趣呀、跟大自然有關的什麼都可以!」
我喜歡的東西?
啊,那肯定是奶油、黑色、畫畫、漿果、幸野師父……不過他是人類而不是東西,況且現在不能說……。
「奶油、黑色、畫畫、漿果。」諾比說道,「大概就這些。」
在一旁的卡爾斯垂下了雙耳,看起來很失望,畢竟如果諾比說了:『我哥哥』,那麼向陽師輩很可能就會取『卡爾斯』的其中一個字作為名字。
「唉呀,喜歡的東西很多,很棒呢!」向陽莞爾一笑,「我決定,就取黑色的『烏』字,作為給你的名字囉!以後,你就叫:『烏諾比』了,這就當作是小小的見面禮,希望你喜歡唷。」
「『烏』……諾比?」諾比又覆述了一次,而向陽則是鼓勵地點點頭。
「可是,為什麼是這個字?」他不解地問道,「我是說,應該還有更多可以取的字吧?像是漿果的『漿』、奶油的『奶』、畫畫的『畫』,為什麼你選擇了那個字?」
卡爾斯瞪大雙眼,不可置否地看著他,而向陽也是一臉驚訝,彷彿諾比剛宣布自己其實不是小狗,而是一隻有外耳的烏龜。
「啊哈哈哈哈,真有意思!你真的很有意思,我欣賞!」向陽一邊大笑,一邊用大手攬過諾比的肩,這讓全部的人看得都非常羨慕。
「謝謝你提出了這個問題,就讓師輩來幫你回答吧。會取這個字,主要是因為,『烏』這個字,代表了靜謐、平和,每當夜幕低垂的時候,也就是萬生萬物要大休息的時刻。黑色的夜空總會襯托星辰的誕生,世界隱去了色彩,卻留有萬分希望在黑暗之中,而師輩總認為,黑暗豈不能有一份功勞?畢竟世間一切都是相輔相成的存在。固然有人偏好光,但對師輩而言,光和影存在一樣重要,絕不可能忽略任何一者的重要和存在,再者,對於師輩而言,黑暗其實也有收攏一切的能力,什麼萬丈光芒、五顏六色,最終全都終究要歸於黑暗的,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因為萬物生靈本是同身共體,畢竟我們同生於一片藍天、星宇,乃至於宇宙、星際當中,歸於同盡之大全,如同回到母親之子宮。」
向陽溫和地說著,同時,他伸出大手來,示意要和諾比握手。
「其實,世界上沒有什麼好或不好之分。只要能跳脫原有的成見,世間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講了那麼多,師輩是希望,送給你這個名字,是希望你不要受他人的束縛,只需要成為自己心目中美好的存在。」
諾比此時也伸出手,雖然他只聽得懂一成,但還是意思意思地和向陽交換了眼神。
「烏諾比同學,很高興可以認識你,今後也請多多指教了。」
「噢……好,謝謝師輩,未來也請您多多指教。」諾比忽然又變得禮貌起來,向陽如此的誠意很難不打動他,他甚至覺得,向陽恐怕是這座森林裡,頭一個對他如此親切有誠意的人了。
「好啦,大家都快去上課吧!可別讓芳蘭師輩等太久唷!」向陽向大家擺擺手,而諾比跟卡爾斯也跟著喧鬧的人流一同散去。
炙熱的眼光從四面八方朝諾比襲來,包括在他身旁的卡爾斯也不例外,窸窸窣窣的談論聲彷彿都是針對自己,這讓諾比感到非常不舒服,他從來沒有被這麼多人同時間關注的經驗過,要不是為了計畫,諾比很想立即以逃命般的速度遠離現場。
令他感激的是,前方的景色,很快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和目光都吸走了──就連他自己也對眼前的景色感到意外。
那是一隻極為美麗、高貴的孔雀,正站在離地面不遠的樹梢上,輕閉上眼,頭朝著遠方,她的毛色十分潔白,輕盈的羽毛隨著清風飄動,陽光自蓊綠的林間灑落,冰晶般的羽毛於是閃耀著光芒,就像聖潔的天使降凡一般,她臉上溫柔的笑容,彷彿可以把千年凍結的冰磚在瞬息間化開。
諾比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連呼吸在此刻都變得稀薄,他深怕自己的呼吸聲過於大聲,會驚動到眼前猶如神靈般聖潔的生物。
「喔呀,大家都來了呀?」芳蘭師輩忙不迭地緩緩晃動身子,羽毛隨風掉了幾根,而諾比身旁的所有全人,都連忙一窩蜂地衝上去,想要抓住那幾根羽毛。
「搶到了!」卡爾斯同其他幾位全人神氣地說著,他們無不用雙手呵護著,身後跟著許多垂頭喪氣的全人。
「唉,請你們不要對我的羽毛大驚小怪的。」芳蘭看到幾家歡樂幾家愁的景象,有些無奈地說著,「我說了好多次呢,如果你們真的對我的羽毛這麼感興趣,我可以拔給你們,這絕對不成問題……」
「我們怎麼可以這麼做!?」
「就是,請芳蘭師輩珍惜自己的羽毛!」
底下許多全人異口同聲地喊道,芳蘭嘆了口氣後微笑。
「好吧,請容我先暫時結束這個話題,我們來上課吧。」
芳蘭的課程,讓諾比覺得同樣很有意思,向陽是栩栩如生地分享很多自己的冒險故事,那麼,芳蘭則是創造不同的情境,來讓不同的同學上台演練他們的靈力,並點評他們的這些力量,最後可以用在哪裡。她十分鼓勵每一種靈力,更支持不同靈力的同學攜手合作。
「歐米同學,請記得,你的靈力跟西亞同學十分合得來呢!只要像這樣繼續勤加練習,很快就能夠幻形,一起去到人類世界見習了。」芳蘭溫柔地對台上的兩位同學笑了笑,而他們也非常開心地手牽手走下台了。
「下一位,請問──卡爾斯同學,能請你上台來嗎?」正當芳蘭左顧右盼地尋找與之搭檔的同學時,卡爾斯就拽著諾比一齊走上台了。
「疑?這位是……?」
「啊,師輩,這位是我弟弟,他叫諾……啊,『烏諾比』!今天是他第一天來殿堂。」卡爾斯一手搭著諾比的肩,一手用力掐著他的臉頰,好讓他看起來在笑,而雖然諾比對卡爾斯的動作感到非常不悅,但在看到芳蘭美麗的臉龐時,他於是嘗試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請多指教。」諾比咕噥道。同時忍住了自己想要反手暗掐卡爾斯的衝動。
「啊啦!烏諾比同學,請多指教!」芳蘭愉快地雙手托起他的手示意道,果不其然,這又引起台下跟身旁的一陣驚呼,更別提握完手之後,暗暗感受到自己手掌留下一根羽毛時,他的耳根脹得有多紅了。
「不過,可以請你一會兒再跟哥哥一起過來找師輩嗎?」說完這句話後,他們倆就一起被請下台了,這讓諾比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做錯什麼事了嗎?」諾比憂心地低聲問道,而卡爾斯只是微笑。
「沒事,現在的你沒有靈力,所以當然也沒東西可以展示囉。」
那剛剛幹嘛把我抓上台啦!
直到人群漸漸散開,不是在做自由練習,就是在互相對練著。芳蘭一面巡視著同學的練習狀況,一面朝諾比那方走去。
「烏諾比同學、卡爾斯同學,很開心又和你們見面了。」芳蘭朝諾比和卡爾斯點頭示意,而他們也回之以禮。
不等芳蘭再度開口,諾比便有些焦灼地問道:「請問我的靈力是什麼?要怎麼開發它?」
見諾比著急的面貌,芳蘭只是微微一笑,並把手輕輕覆在諾比的額上。
那是一個寂靜而漫長的感覺,至少,對諾比而言是這樣的,明明,這座森林的溫度、芳蘭的手,都是那麼的宜人、溫暖,但,卻有種無可言喻,森冷而詭異的感覺滲入內心。
回過神來,他正躺在一旁的乾淨而舒適的樹葉堆上,卡爾斯正跪在一旁,擔心地看著他。
「諾比……你還好吧?」
時間看來已過傍晚時分,整個森林裡,也已經不見芳蘭跟其他同學的身影,卡爾斯扶著諾比,讓他可以撐起身子來。
「我……我怎麼了?其他人呢?」諾比左顧右盼,然頭仍感暈眩。
「現在已經過殿堂休息的時刻了,也就是所謂的『放學』。」卡爾斯回覆道,「剛剛芳蘭師輩還打算要留下來,直到你醒來為止,但我實在不好意思讓她陪我們那麼久,所以就請她先回去了,希望你不會太介意我這麼擅作主張。」他愧疚地說。這讓諾比有點驚訝,他本來打算要回去和卡爾斯,算一整天拽著他東跑西跑、還一直掐著他說是自己弟弟的帳,但這樣的念頭,在看到卡爾斯充滿歉疚的面容之時,一瞬間也全消失了。
「不過,我們實在搞不明白,為什麼你會昏過去……剛剛芳蘭師輩所做的動作,只是在確認你的靈力大概屬於什麼樣的屬性。」
「真的嗎?」諾比皺著眉頭,一五一十地將自己昏過去前的感受,全都告訴卡爾斯,只見卡爾斯臉色變得十分陰沉,這讓諾比頓時感到莫名的害怕。
「先回家吧。我們的家。」卡爾斯將諾比攙扶起來,而諾比的步伐十分踉蹌,卡爾斯則是在身邊,穩穩地抓住他。
在回家的路上,他們兩人都沒有再對話過,隨著夜幕降臨,樹林間吹來的風也越加冷冽,綜合今天發生的一連串事件,包括現在卡爾斯一反常態的態度,都讓諾比無法抑制自己內心的忐忑,他的右手掌,仍然緊緊地抓住那根溫暖的羽毛,但僅憑著那一絲的溫度,仍無法讓諾比的心緒穩定下來。
是我剛才說錯話了嗎?還是我剛剛有什麼做得不好?可是,卡爾斯的態度,是在聽到我昏倒前的那段感受,才變得奇怪的,所以,這該不會是……
直到家的輪廓,在他們兩人的眼裡變得越發清晰,諾比心中的不安,也終究得到了證實。
還沒等屋子裡的燈全都打開,卡爾斯陰沉而哽咽的嗓音便從黑暗中傳來。
「諾比,很遺憾,你的身上……並不存在任何靈力。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8Xs4YCb8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