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煙火燦爛 - Choosing is an act of courage - - 47. 圓夢清單

教員室裡一如往常，鍵盤聲、影印機運作的機械音，還有教師正在和家長講電話的聲音，全都成了我腦裡的白噪音。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裡拿著剛印出來的新學期課程表。視線掃過自己負責的科目和班別後，自然滑向旁邊那一欄 ——真木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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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二班的班導師、一年級英文科、二年級一班至三班的歷史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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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當初會把秋排成一年二班的班導，還有按她的專長安排她任教的課目，也是考量再三的結果。在過往幾年，有關她的教學評價一向不錯，加上她也不是第一次當班導，從協調能力到處理學生的技巧，全都值得信賴。要說她勝任這份工作，我並沒有一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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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讓我停下筆尖、眉頭慢慢皺起來的，是我在開學後的三週，從她身上察覺到的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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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教學上沒有出錯，也沒有對任何人情緒失控的表現。

只是……有種說不出口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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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她每天早上坐在教員室的位置上，雖然按時回到校園、亦與班上的學生打成一片，但總有那麼幾次，我會看見她的眼神飄向窗外，或在課堂空檔獨自在教員室坐著，手拿著資料卻半天沒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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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睡眠不足嗎？

不對。那不是沒睡的樣子，而是有什麼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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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認識對方也不光是一兩年的事了。要說她是個從不把苦水說出口的人……倒也不至於。但她一旦真的開始藏事情，那肯定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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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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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原子筆在課表邊緣敲了幾下，心裡掙扎著要不要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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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該問她？

還是裝作不知道，讓她自己主動開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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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了幾分鐘後，我嘆了一口氣，把手機從抽屜裡拿出來，打開訊息欄。點開與她的對話紀錄，我只輸入了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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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有空的話，上天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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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傳送鍵的瞬間，我把手機丟回桌上，靠著椅背仰頭嘆氣。

果然……我還是太容易對她放不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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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風還算溫和，我提前幾分鐘就坐在天台那張熟悉的長椅上，點了煙。春末的陽光有點刺眼，我抬手擋了擋，看著操場上的學生正上運動課，腦子卻轉著另一個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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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你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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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從門口傳來，沒多久她走了進來，身上依舊是那件深藍色襯衣，這可是標準的真木風格。她說話的語氣很自然，就像好友間的對話一樣，沒什麼多餘的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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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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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示意她也過來坐。她也沒客氣，順勢在我旁邊坐下，從口袋拿出打火機跟香煙，動作一氣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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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怎麼了？是我交錯教程計畫？還是我在昨天的會議上講錯話？」

「別自動帶罪上身。這可不是年度總結會。」我側頭瞪了她一眼。

「那怎麼突然找我上天台？不會是想我瞞著知惠子，跟你偷偷約會吧？」她吐出一口煙霧，無奈地笑道。

「去你的。」我彈了她額頭一下。「我只是看你這陣子的狀態不太對。作為……認識超過五年的同事兼好友，我還有這個觀察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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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歪了歪頭，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煙夾在指間燒到三分之一，只剩風輕輕吹著她的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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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再吐槽幾句，她卻忽然開口，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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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明。因為某些原因，我不能把全部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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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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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能說的部分是：知惠子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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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我本來就穩住的氣息，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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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她，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有時候會突然站不穩，會頭暈，甚至……記不住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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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看她，她沒有哭，眼神裡卻是我這輩子最不想在她臉上看到的那種 —— 絕望得過分冷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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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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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聲叫了她。她笑了一下，像是無奈、像是想快點結束這場讓人窒息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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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的，明。只是……她剩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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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話，只是重新點起第二根煙，靠著牆，讓風稍微遮住我眼底的一點刺痛感。

這一刻，我有什麼好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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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秋是那種「明明外表很堅強，卻什麼都自己扛」的人。她能這麼平靜地說出這些話……只說明一件事 —— 她早就知道，也早就在等那一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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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她從來沒對別人說出口而已。

現在，我有什麼可以為兩人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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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又大了一點，捲起天台欄杆邊的花瓣，也捲走剛才那段壓抑的沉默。

我吸了一口煙，把煙灰輕彈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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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我先開口，「那你打算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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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呼出一口煙，以無聲來回答她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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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知惠子的時間不多了，那你還在這邊一板一眼地照著滿課表跑來跑去……有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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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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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不是說工作不重要。但……現在的你，真的還能繼續這樣壓抑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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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低頭看著鞋尖。過了半晌，她終於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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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我當然想多陪她，只是……那要調整我的課表，會牽涉到其他教師。有人要代課、要改教學時段、會多麻煩好幾個人。這樣做，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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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讓她講完，直接打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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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秋，你是談戀愛談到腦袋都融化了嗎？」

「欸？」

「課表是我安排的啊，你到底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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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把煙頭踩熄，一邊往她額頭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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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又不是沒遇過老師請長假或家庭因素調整的情況，學校又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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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著額頭看我，我嘆了口氣，把語氣放溫柔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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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是沒有人幫忙。雖然這份工作很忙、很亂……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人情味的吧？」

「所以……你會幫我？」

「我會安排看看。接下來黃金週後有段空檔，我會試著幫你調整課表和工作內容。不是讓你翹班，是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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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了一下，轉過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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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更多時間去陪那個總是笑著說沒事，但其實早就需要你一直在身邊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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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微微睜大，然後像是終於卸下了一些什麼似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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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善良了？」

「拜託，我本來就很善良好嗎？」我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

「不是說你狠，只是以前你幫人都會嘴巴碎個三小時再動手。」

「那是因為被幫的人都是欠教訓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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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真的笑了。那種帶著點疲憊、卻還是笑出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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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啦，明。」

「別跟我謝來謝去了。要謝，就拿你接下來空出來的時間，去好好地、徹底地，陪那個傻孩子過每一天。」我側身看著她，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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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風捲過她的側臉，吹起了劉海，她伸手順了一下，看起來輕鬆了許多。而我點起另一根煙，遞給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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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慶祝你終於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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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著接過來，和我一起點上，煙火同時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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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嗯？」

「你果然還是最了解我的那個人之一。」

「廢話，我要是不了解，這學校早就給你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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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笑了。

不是那種可以解決問題的笑，而是至少我們還有彼此可以說話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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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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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我照慣例把碗收進廚房。

雖然身體還是會不時疲憊、偶爾頭昏眼花，但今天的我……還撐得住。不只是撐得住，甚至有點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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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真木今天早早就回來了。

本來以為她會像平常那樣回房批改作業，或是捧著文件、電腦待在書桌前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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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今天沒有。

她正跟我一起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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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水槽前沖洗，她就在旁邊用布擦乾。我偷偷觀察她的臉色，發現她不像前幾天那樣眉心深鎖，連眼神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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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今天怎麼沒工作嗎？」我一邊搓著碗底的泡沫，一邊問她。

「有啊。」她把剛擦乾的碗放進碗架，接著說。「但是嘛，工作不會跑，而且黃金週快到了，學生也準備放假了。比起這個……我還是想先多陪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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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頭看她，那一瞬間竟有點想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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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這是浪漫發言喔？」

「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有調整。」她笑了笑。「石川……今天在天台找我聊了一會。」

「明……都知道了？」我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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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點點頭。她輕巧地把最後一個碟子放進碗架，擦了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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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也沒有把關於你的所有事都說出來，但她大概知道狀況。接下來幾週……她會幫我調整一下課表，讓我下午能早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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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連她都知道了，總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呢……」我一邊沖水一邊皺眉。

「沒什麼好不好意思，而且她也是我們的好友，不是嗎？」

「你今天怎麼一直講這麼煽情的話？」

「哪有。」她笑了笑。「我只是……真的很想與你多做點什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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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收好廚房後，換成一起窩在客廳的沙發上。電視機開著，正播著什麼綜藝節目，但我其實沒在專心看。躺在真木的腿上，讓她幫我梳著頭髮，她的手指溫柔地滑過我的髮絲，讓我幾乎想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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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嗯？」

「既然你現在比較有空，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多做一點我想做的事？」

「那當然可以。」她低頭看我，笑著說。「你有什麼想法嗎？」

「那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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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真木的「可以」，我高興得立刻翻身坐起，從沙發跳起來，並往畫室的櫃子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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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這麼激動？」

「等等，馬上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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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了幾下櫃子，終於把那本熟悉的筆記本找出來，然後屁顛屁顛跑回真木身邊，在她面前展示那本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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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嘿嘿，這可是我的『圓夢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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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頭靠在她肩上，一邊打開筆記本，一邊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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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一直在更新的喔，你要不要聽聽看？」

「當然，你唸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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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真木讓我唸，那我可不客氣了。

我把筆記本攤在膝上，用手指點著第一條，刻意用有點做作的語氣唸出來：

「第一條：『秋別吃那麼多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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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馬上轉頭看我，眼神裡寫著「我明明最近都很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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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是你在家學習，幾乎天天三餐都包了嗎？我哪還有機會點外賣啊。」

「哼，那是因為我在，不然你又要肯定點外賣、買便利店便當、或是只吃速凍食品晚餐吧？」

「那是營養控制。」

「是懶而已！」我忍不住彎起嘴角。「前陣子打開冰箱，冰箱裡只剩啤酒和加熱食品，簡直災難現場。」

「那是我打算方便才……」她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卻還是小聲嘀咕。

「不行，這條必須寫，寫大一點貼在冰箱門上那種。」

「那我要補充註解：『只有知惠子在場時才能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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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到下一頁，唸出第二條：

「再去敍敍苑吃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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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聽到後，皺著眉，用著一副無法理解的表悵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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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你可以直接跟我說，不需要寫在夢想清單裡。」

「敍敍苑耶，那麼貴貴，我哪敢常說。」

「貴是貴，但要是你想吃的話，一個月吃一次我也不會拒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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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淡地說道，但我聽得出她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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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好的嗎？那我要不要再加一條『每週吃和牛』？」我眨眨眼。

「那我就加一條『知惠子每天晚上都要補習英文』來平衡一下。」

「那……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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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頁，繼續唸下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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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比較豐富喔：『去遊樂園玩、再去水族館、吃歡樂家的超大辛拉麵、還有……學習法文！』」

「那個拉麵……我記得是我們某次路過看到，排隊排超長的那家？」

「對啊！就是那家！我那時候想吃，你還說『看那麼多人在流汗，我就不想排』。」

「我至今還是這樣想，但我還想試試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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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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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好，只要不是讓我喝完湯會瞬間失憶那種辣，我可以陪你去吃。」真木抬手揉了揉我的頭。

「那法文怎麼樣？」

「這個可以啊。我還記得那天你聽我打電話給母親，聽得一臉問號的樣子。」

「我哪有問號，我那是崇拜的眼神！」

「等我有空整理個單字表給你，但先說明，學習法文可不容易呢。」她輕笑一聲。

「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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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翻了下一頁，語氣突然放柔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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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我其實一直很想試試看的。」

「什麼？」

「露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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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馬上回話，只是低頭看著我膝上的筆記本。

我也沒說話，靜靜地等著她的反應。過了幾秒，她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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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露營，我記得中村先生之前說過：夏川市郊區有個營地，不但有廁所和炊事設施，晚上還能看到滿天星星。」

「真的嗎？那我們可以去嗎？」我的眼睛亮了起來。

「可以。我還有年假沒用，我想……如果安排得好，五月底就可以出發。」

「好耶！秋太棒了！」我抱住她的手臂。

「嗯，但你要先答應我。」

「答應？」

「不准在營地大聲地用法文喊我。」

「不會啦，我會溫柔地對你說說『Ma chérie（親愛的）』好不好？」

「那你還是用法文叫我名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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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又笑成一團。電視早就變成背景音，沙發上的兩個人，一個抱著筆記本，一個被抱著笑得彎了眼，彷彿這世界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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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我在心裡悄悄加了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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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在，哪裡都是我理想中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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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的陽光有些耀眼，暖得剛剛好。車窗外的風景在移動中流轉，我坐在副駕座上，看著真木駕著汽車，一路朝百貨公司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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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們計畫露營前的採購日。

其實，我早就期待這一天了。不是因為享受購物的時光（雖然也是啦），而是因為這代表著我圓夢清單上的「露營」真的快要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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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百貨公司的戶外用品區時，我整個人像充滿電的小朋友一樣，蹦蹦跳跳地跑到那排寫著「愉快露營！」的專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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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快看！這裡的睡袋好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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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著一款印滿小熊圖案的粉色睡袋，眼睛亮得像要發光一樣。

真木慢悠悠走過來，低頭看了看，又轉頭看向隔壁一條素黑色、外層有保暖科技材質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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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比較保暖，而且收納起來不占空間。」

「可是……它上面沒有熊啊。」

「嗯……我沒想到，你是靠睡袋的可愛程度來決定今晚能不能睡好的人。」真木看著我，無奈地笑了笑。

「當然會影響好嗎？有熊的陪伴，能讓人做熊熊好夢呢。」我一本正經地解釋，試圖說服她讓我買下這個睡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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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嘆了一口氣，最後還是幫我把那條粉色小熊睡袋放進購物籃。

而這個熊睡袋，只是「收服小熊」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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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我選了一張熊耳造型的摺疊椅，一個熊腳印造型的保暖墊，還有一個印著「森林之友」字句的熊造型頭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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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真木嘛……她的選擇就有如她的性格：講求實用、耐用、低調、完全不在意外觀。我看她拿了一個銀灰色的不鏽鋼煮食爐，還有兩個摺疊餐盤，標籤上寫著「ULTRA-LIGHT」，感覺都像是能在極地求生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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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露營區應該會變成這樣吧——一邊是溫暖的擁抱小熊天地，一邊是正上映登山極限生存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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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嘟起嘴說，她則彎起眼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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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對。但至少，我們不用怕熊來了。」

「為什麼？」

「因為牠們會被你和你帶的熊家族嚇跑。」

「秋，那你要小心，我說不定會變成熊，然後咬你一大口當作晚餐。」我噗地笑出來。

「那我只好事先準備幾條三文魚，隨時塞你嘴裡防身。」

「哇，太過分了！居然打算用食物買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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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相視而笑，像兩個在童話世界裡吵嘴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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購物車漸漸滿了，我的半邊色彩繽紛、充滿可愛元素；真木的半邊，則是乾淨整齊，風格簡潔。

看起來一點都不搭配，卻又出奇地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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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我好期待和你去露營喔。」我偷偷牽了牽她的手，小聲說。

「我也是。」她握了握我的手，低聲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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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左右，我和真木站在「歡樂家」拉麵店門口，也許是風潮已過，所以今天晚上倒是不用等候太久，就能進去一睹「超大辛拉麵」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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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那條紅色橫幅在風裡咧咧作響，上頭用誇張的字體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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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級特辣拉麵挑戰
完食即贈送限定紀念品！你能成為下一個完食的銀河旅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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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湊近一看，旁邊還配了一張驚世駭俗的插畫：一整碗紅得發亮的拉麵坐鎮中央，湯底猶如岩漿，碗外還爆出火焰特效。背景是一座火山正猛烈噴發，一旁竟然還有一隻恐龍倒地，嘴角掛著泡沫，翻了個白眼，嘴裡還冒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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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恐龍滅絕的真正原因？」我懷疑地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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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也盯著那張圖看了三秒，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我們緩緩轉頭對看。

三秒內無聲勝有聲，第四秒兩人卻同時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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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絕對吃不完。」

「是嗎，倒是你等等別哭出來。」

「你知道嗎？這種活動，就是設計給嘴硬的人參加的。」我瞇起眼。

「沒錯，我看你非常適合。」真木看上去沒有什麼表情，但嘴角藏不住上揚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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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們互相撇嘴，誰也不服誰。

走進拉麵店的那一刻，彷彿兩位武士走進決鬥場，一邊走一邊擼袖子。只差背景沒有配上合適的決戰背景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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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櫃台的辣度介紹：最下層寫著「辛口」，上去是「大辛」、「超大辛」，頂端一欄用黑底金字寫著：「宇宙級：僅限挑戰者，風險自負。食用後之所有結果，本店概不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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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秋，要不要來點刺激的？」

「不用你說，我早就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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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坐下時，氣氛像進入最終頭目的房間一般，連坐姿都自帶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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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等下輸的人，回家要當個受哦。」我偷偷拉了拉真木的衣袖，打著壞主意笑道。

「你怕輸喔？」她挑了下眉毛，似乎不服。

「才沒有。我是在替『等等會眼淚鼻水一起流』的那個人設想而已。」

「是嗎？那我等下記得幫你多帶點紙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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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互看一眼，眼中充滿不服輸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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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會，店員捧來兩碗……正確來說，是兩座熔岩火山。

拉麵有一座辣肉碎所造的「火山」，碗上浮著一層橘紅色的油光，熱氣冒出來的不是香味，而是帶著陣陣地獄氣息。湯頭紅得不自然，彷彿裡面不是水，而是將太陽液化後煮成的湯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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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秒，我們還不服對方，一直還取笑對方是輸家。現在的我們，卻看著面前的拉麵，說不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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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食物，這是法器吧……」我低語，打破這種奇怪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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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打開附上的紙條，唸出警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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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本拉麵使用多種極辣成分，包括地獄辣椒、幻影辣醬與來自世界各地的秘密武器。請勿輕視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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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拿起筷子，再互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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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杯……不是，是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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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湯匙舀起第一口湯，送入口中。

然後。

我看到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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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一閃，小時候的我以為枝裝的芥末是牙膏並用來刷牙，結果辣到邊哭邊喊媽。

「原來……那個時候的失誤不算什麼，現在才叫真的人生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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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再閃，國中時流行辣醬年糕，下課後和霞音，鈴奈去嚐，結果當場嗆到灑出來。

「對，那時候嗆到流淚是預演……這次是實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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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三閃，不再是辣的回憶，而是那一天晚上。在煙花綻放下，真木抱住我，並說不會放開我的手……

「秋……如果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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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硬吞下去一口麵，眼眶泛紅，鼻頭冒汗。轉頭一看真木，她看起來正常，但我知道她不對勁。因為她的呼吸節奏變快，耳垂紅得誇張，還故作鎮定地用冷水漱口兩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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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你還行嗎？」

「我很好。」她聲音沙啞，眼角濕潤。「只是……回憶有點多。」

「啊……我也……想起被貨車撞倒的那一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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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像是血量只剩一點，隨時會暴斃的戰士，只能靠意志力在硬撐。每一口都像是走一步奈何橋，每一筷都像是剝離靈魂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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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們誰也沒停。

最後一口湯下肚的瞬間，我輕輕把湯匙放回碗中，雙手合十，完成這場考驗。真木也同時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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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看著對方，汗水交織，淚水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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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乾得漂亮。」我艱難地舉起拳頭。

「乾……我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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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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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們感嘆自己來回地獄又折返人間的時候，來自廚房的一聲驚呼，劃破了店鋪的寧靜。老闆跟兩名店員衝出來，仿佛剛剛目睹客人起死回生一般。他們站在我們面前，露出了驚恐、敬佩、甚至……有點懷疑人生的眼神。老闆愣了好幾秒，才遲疑地問口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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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把湯也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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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人虛弱地點頭，臉色蒼白，嘴唇乾裂，額頭泛紅，根本是從地獄回來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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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店開幕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客人把整碗宇宙級特辣拉麵喝到見底……」店員一邊說，一邊往後退半步，彷彿我們身上有什麼超自然力量，令他們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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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你們是職業選手嗎？」

「不是……我們只是……堅定不移的戀人。」我艱難地吐出一句話，然後靠向真木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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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則極其鎮定地推了推眼鏡，雖然她根本沒戴眼鏡。

老闆頓了一下，忽然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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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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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走回廚房，不久後帶著兩條湛藍色的毛巾回來。

毛巾上印著白色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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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拉麵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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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附帶一個火焰形狀的LOGO，在紅光下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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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們送給『完食者』的紀念品。除此之外……」老闆又轉身，從櫃檯下搬出兩件T恤。「這是店內限定，從未公開販售的……辣者榮耀T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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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來一看，胸口印著一個笑得超邪門的辣椒，旁邊寫著「LEVEL: UNIVER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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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真木相視一笑，笑容裡充滿虛脫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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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們，可以來張合照嗎？我們想放上『辣者名人榜』的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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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人聽罷，努力站起來，抖著手擺出 V 字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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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眼淚還在流……不是辣，是感動。」我笑著擦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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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按下快門，咔擦一聲，定格了我們兩個最狼狽也最驕傲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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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店門時，我真的覺得胃裡像在放一場又一場的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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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我們做到了……圓夢清單又完成一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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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力道很輕，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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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辛苦了，只是……下次不要再挑戰什麼宇宙級的東西了啦，我覺得我的靈魂已經在土星繞了一圈回來。」

「絕對不要。我回家要泡蜂蜜水，再播一首《天國與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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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牽著手走回車上，一邊笑，一邊咳。

即使嘴裡還殘留火辣的灼燒感，腳步也像踩著軟軟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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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一刻，我們知道……這就是幸福啊。

燒得越烈，記憶就越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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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二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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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正好懸在天頂，曬得水泥地暖暖的，空氣裡有一點點初夏的草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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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的車子停在公寓的停車場，尾門打開著，後車廂早就被真木分成了幾個井然有序的區塊，從各種大型的帳篷、睡袋、工具、生活用品……她精心地計算好位置，一一準確地放置在車廂中。而我抱著一大個保溫箱，裡面都是食材和飲料，從樓梯間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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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放哪邊？」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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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沒回頭，只是伸手一指她剛剛空出來的一個小角落。「那邊，塞進去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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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言放好，拉上拉鍊後車廂關閉的「啪嗒」聲格外俐落清脆，旅程的開始，亦正式進入倒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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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收好了嗎？」我拍拍手，走到駕駛席旁邊。

「嗯，完美。」真木回頭看我一眼，眼角映照著陽光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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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乎是同時上車。我坐上副駕駛席，習慣性把隨身袋放在腿上，然後開始調整車內的播放系統。這次的旅行我們約定過，出發時要聽「舒服又帶點期待感」的音樂。不是搖滾，也不是過度抒情的鋼琴曲，而是一種剛剛好的節奏，就像風在郊外拂過樹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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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一首我們一起挑過的歌曲，旋律一下子從喇叭流洩出來。

真木這時已經輸入好導航的資料，螢幕上顯示著今天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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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川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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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裡過去……要大概一小時二十分鐘左右，沿路有一些彎道，不過風景應該不錯。」真木一邊說著，一邊繫上安全帶，然後啟動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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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目光落在那幾個字上 ── 天之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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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營地真的……能看到星星嗎？」我輕聲問。

「根據中村和網路上的評價是這麼說的。說是只要天氣夠好，就能看到像銀河灑在天幕一樣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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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握著方向盤，眼神望向前方，像是真的已經看到那畫面。而我將手靠上窗邊，看著窗外的日光和街道緩緩倒退，心也跟著輕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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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那一片滿天星海，真的、真的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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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到時候你要許願嗎？」

「要許你留下來的願望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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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臟跳了一下，偏頭看她。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微微一笑，然後順勢將車開上轉進郊區的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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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說話，只是伸手把播放器的音量調小了一點點，然後轉頭望著她。

這個人，從始至終，都是我最喜歡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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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多，我們終於抵達位於夏川市東郊的「天之川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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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入營地入口的碎石道時，窗外的景色已經完全與市區不同。山林圍繞著一片空曠的草地，空氣中混著綠葉與泥土的氣息，不遠處還能聽到水流與鳥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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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我覺得，這裡真的很棒。」我按下車窗，看著陽光從高高的樹梢灑下來，覺得心裡莫名地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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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在一旁點點頭，「晚上應該會更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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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把車停在營地分配的區域，一下車，就有營地工作人員來確認預約資料，並指了指湖邊的小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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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那邊搭的話，晚上視野會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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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按著工作人員的建議，一邊向那裡走，一邊拉著後車廂裡的裝備箱和摺疊椅。我雖然有試圖幫忙，但說真的，大部分還是真木處理。她就像變身成了什麼「戶外生活專家」，手一抬、一轉、一拉，一根根金屬支架迅速被組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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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則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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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已經快搭好了？」

「嗯，再拉一下這條就好了。」真木低著頭，正調整最後一根帳桿的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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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起固定繩，將營釘穩穩敲入土裡。只花了十分鐘，一頂雙人帳篷就這樣帥氣地在草地上立了起來。陽光從帳棚邊緣灑進來，連影子都顯得特別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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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這麼熟練啊……你是不是偷偷修了露營技能？」我驚訝地問道。

「這種東西，比起IKEA的家具簡單多了。IKEA才是真的折磨人。」她回頭對我一笑，額前有幾縷頭髮被風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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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笑出聲，走過去捏了一下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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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也有點太得意了喔。」

「喔？那你這個只在旁邊舉著手機觀察的小姐，是不是應該來為我拍拍手？」

「我可是負責看著你帥氣的背影，做精神支援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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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忽然伸手回捏了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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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副手小姐，接下來……要不要陪我到處看看？」

「那當然！」我主動牽住她伸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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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溫熱而穩重，指節有點粗糙，但掌心卻意外地柔軟。

我們就這樣牽著手，一起沿著帳篷外的小路，慢慢往湖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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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柔和地撒在樹林與湖面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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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牽著手，沿著通往湖邊的小徑緩步前行。腳下踩著碎石與乾葉，發出細碎的聲音，遠處的鳥鳴此起彼落，像是合奏一首美妙的樂章。偶爾還會聽見湖水輕輕拍打岸邊的聲音，寧靜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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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走著。這樣的靜默，反而讓我覺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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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平靜得像一面大鏡子，倒映著天空與我們身後那片翠綠的森林，連雲的輪廓都清晰可見。我站在湖邊，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裡沒有車聲、沒有手機的提示音，只有風，還有遠方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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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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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頭，語氣輕柔得像怕打擾了這片景色似的。她抬起頭，平靜地看向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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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覺得……好平靜啊。連心裡那些很亂的感覺，好像也被風慢慢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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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沒馬上說話，只是走近我一步，和我並肩站著。她也望著湖面，像在思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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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你知道嗎……」她忽然開口。「自從我成為教師後，像這樣的時間真的很少。不是備課就是開會，要不是帶學生出外教學，我幾乎沒機會在這種下午站在大自然裡，聽著鳥叫，看著風吹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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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側臉，陽光從她的髮絲縫隙間穿過，像灑下金色的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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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次露營，不就算是我幫你完成一個小小的心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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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聽見這句話時微微一愣，然後轉頭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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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嘴角帶著笑。「而且完美地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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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抬起腳尖，踢了一塊小石頭起來，然後彎下腰撿起它。

石子冰涼而乾爽，手感剛好。我看了看湖面，調整了一下角度，然後用力一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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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 啪 —— 啪 ——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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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在湖面上跳了四下，最後才輕輕沉入水中，漣漪層層散開，畫出一圈圈柔和的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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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很厲害嘛。」真木讚了一聲。

「當然，我小時候常玩這個的！」我得意地挺起胸，笑著說。「重點是，石子要平、要輕，而且……」我伸出手指搖了搖。「最重要的是，心無雜念。」

「心無雜念？」

「對啊！不能分心、不能胡思亂想，要把腦子裡的東西清空，像空白畫布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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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低下頭，看了看腳邊的石頭，慢慢撿起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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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我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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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偷瞄著她的模樣，覺得有點可愛。

接著，她睜開眼，手臂一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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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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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只打了一下水面，就很安分地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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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你不是說心無雜念嗎？」我沒忍住笑出聲。

「我剛剛腦子裡還在想，下星期測驗的安排，結果失敗了。」她也笑了，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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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得更大聲了，忍不住靠近她，輕輕地用肩膀撞了一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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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不行喔，要認真一點。」

「好，好，再給我一次機會。」她再次撿起一顆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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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她沒有多餘的話，動作乾淨利落 —— 石子劃過一條小弧線，在湖面彈跳了兩下，最後才緩緩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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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步了嘛。還可以再努力。」我點頭稱讚。

「是的，拋石科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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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這樣輪流拋著石子，不管成功還是失敗，都會互相取笑一下。偶爾風輕輕吹過，捲起一點湖面的水氣，也吹亂了我們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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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出去的不是石子，而是一層又一層疊起來的，平靜又美好的，午後時光。

我一邊看著她的側臉，一邊想著，如果時間就停在這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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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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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漸漸往地平線滑落，整片營地染上一層柔橘色的光。風也不像白天那樣調皮，只是偶爾掠過樹稍與帳篷，發出些微的沙沙聲。我和真木回到帳篷旁的小廚區時，肩膀還微微發熱。那場拋石子的比賽雖然看似簡單，但加上歡笑與陽光，確實也耗費了不少體力。我的腳步放慢了點，真木一眼就看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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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過頭，眼神裡夾雜著一點擔心與一點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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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你去帳篷裡先躺一下吧。我來做飯。」

「我哪有那麼虛。」我一邊笑，一邊搖頭，雖然剛剛確實有點喘。

「認真的。你累的樣子全寫在臉上了。今天就交給我吧。」真木放下食材箱，扯了一下袖子。

「那可不行。」我故作嚴肅地叉起腰。「我今天得親自監督你的廚藝進步到哪裡了。」

「這什麼鬼理由。」

「很正當的理由吧？監督你是不是外賣廢人。」我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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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了我一眼，但眼底根本掩不住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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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的小可愛，要幫忙切菜嗎？」

「切菜太危險，我來煮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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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們像已經過了好幾年生活一樣自然地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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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選擇今晚的主菜是海鮮奶油義大利麵，材料是昨天就準備好的冷凍海鮮包，加上新鮮奶油與蒜香香料。她站在小桌子後方，仔細地將奶油慢慢加熱，不疾不徐地攪拌著，樣子認真得像在進行廚藝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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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則蹲在可折疊的小爐子旁，一邊煮著熱呼呼的味增湯，一邊偷偷偷看她 —— 看她那頭被黃昏染上淡金的髮絲，看她因為蒸氣而稍稍泛紅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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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嗯？」

「我發現你煮東西的樣子也挺帥的。」

「那是因為你平常都在干擾我吧。」

「干擾？我明明是在為你提供實用的廚藝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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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奶油與海鮮的香氣在空氣中瀰漫開來，連隔壁帳篷的孩子都偷偷探出頭來。我們把食物盛進兩個餐盤，再各自端了一碗湯，一起坐到營地的摺疊餐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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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此時已經轉為深藍，星星還沒出現，但那種靜靜包圍著的夜氣，讓人想放慢呼吸。

我吃了一口義大利麵，眼睛微微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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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秋……這次真的很好吃欸。」

「真的假的，不會是餓壞了的錯覺？」

「真的啦！奶香跟海鮮的比例抓得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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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微微坐直了，看起來似乎也有些得意。她邊喝湯邊問道：「那意思是，我如果每天煮飯，你也會每天稱讚我？」

「那可不一定哦。要看水準有沒有維持。」

「哎，真嚴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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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我把碗輕輕放下，語氣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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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真的啊。你現在煮得這麼好了……以後我不在了，也不用每餐都點外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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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拿筷子的手一頓。但她很快抬起頭，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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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如果我故意每天都點外賣的話，你會不會回來教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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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然後也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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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變成怨靈喔。半夜浮在你床邊，用超低的聲音問你——『為什麼！要吃！外賣！』」

「太恐怖了吧這個知惠子……這根本不是溫柔系幽靈，是報復系。」真木邊笑，邊做了個被嚇到的動作。

「我是為你健康著想呢。」我假裝翻白眼。

「好好好，那我每天都乖乖煮飯，拜請怨靈高抬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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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相視而笑，風從帳篷邊緣拂過，吹動桌上的餐巾，食物的熱氣升騰，和這片晚霞交融在一起。

此刻沒有遺憾，只有歡笑與這一餐飯的溫度。

在這晚，我們吃得很好，笑得很真，也活得很像愛著彼此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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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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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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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入口旁的小屋雖然簡陋，卻乾淨整潔，熱水量也充足。我和真木輪流洗了澡，身體像被蒸氣輕輕包裹，連肩膀的僵硬都鬆了一點。換上乾爽的睡衣後，我們順道走到旁邊的吸煙區，算是我們兩人的習慣 —— 無論在家還是外出，總有那麼一段時間，屬於我們和煙霧之間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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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造的吸煙亭在夜色中佇立著，燈光昏黃，氣溫比白天低了不少。我們一人倚著一根柱子，彼此間隔著幾步距離，煙霧在風裡悠悠地飄散。真木抽的是她慣用的那個牌子，動作不疾不徐，像是在呼吸今天的星空。我則仰著頭，看著夜空還未完全揭幕的面紗，一邊偷瞄她側臉那微微泛紅的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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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服嗎？」她忽然問我，聲音輕得像是夜裡拂過營地的風。

「嗯，比想像中還乾淨。」我點點頭。

「我就說，選這個營地沒錯吧。」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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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帳篷的路不長，地上的小燈一盞接一盞，把小徑照得柔柔的。我們沒有牽手，但走得很近，肩膀會不時碰到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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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我們的營地時，帳篷外的世界一片寂靜，其他帳篷的燈也都漸漸熄了。我把袋子放回桌上，真木則蹲下來從收納箱裡拿出露營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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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開燈吧。」

「好啊。」我一邊回答，一邊把盥洗包掛到營繩上晾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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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燈亮了。暖黃色的光像一條披肩，輕柔地披在帳篷的布面上，也披在她的側臉與我們共度的一整個日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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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坐進露營椅，長長地吐了口氣，像是整個人融入了這片寧靜之中。

我則站在帳篷前的空地上，抬起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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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在湖邊的遊戲、還有晚餐的打鬧 —— 一股腦地流進肩膀的疲勞裡。骨頭像是在發出滿足的咔咔聲，我笑著，順著動作向上仰頭，迎著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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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裡透著草地的味道與晚春的微涼，整片夜空尚未完全被星光照亮，但那份靜謐，已經夠讓人捨不得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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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今天……真的是美好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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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腰伸到一半時，我忽然停下了動作。

指尖、手腕、甚至小臂的輪廓……那熟悉的半透明感再次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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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玻璃杯中漸漸消失的冰塊，又像雨後濕地上映出模糊倒影的月光。那不是幻覺，也不是錯覺，是這些日子以來，熟悉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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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自己的右手，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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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甚至視這個現像習以為常。但在營地這樣的氣氛下，它還是來得太突然，像一片烏雲悄悄遮住星星。我下意識地想把手藏起來，想避免真木注意到，不想讓她的眉頭再次為我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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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來不及轉身，我就感覺到身後有一股熟悉的氣息靠近。

接著，是一雙溫暖的手，從我背後輕輕地繞過來，抱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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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露出難過的神情，也沒有任何驚訝，只是自然、溫柔地將我擁進她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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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星空下，這樣的你……也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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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沒有勉強，也沒有哄騙的成分。聲音貼著我耳邊低低地響著，不帶遲疑，不帶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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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

這樣的真木，是我從未見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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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她，在看到我半透明時總是會露出壓抑不住的難過。即使嘴上說沒事，眼神總會出賣她的心情。可是這一次，她沒有逃避，也沒有強顏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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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單純地，接納了現在的我。

我的眼角有點濕。轉過身，抬起頭看著她 —— 那張輪廓被露營燈染成金色的臉，那雙一直都讓我安心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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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地踮起腳，吻上她的嘴唇。

不是激情的吻，而是像月色一樣緩慢而溫柔，告訴她我在這裡，感謝她還願意抱著我這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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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不只是我喔，還有你。」我笑著對她說。

「你可真會說話。」她輕敲了一下我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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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進她的懷裡，聞著她身上那一點點草木與沐浴乳的味道，那是我在這個世界最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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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我沒有藏手，也沒有再閃躲。我知道自己會繼續變得透明，但我也知道，只要還能感受到這樣的擁抱，就不會消失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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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真木並排坐在帳篷外的露營椅上，膝蓋貼著膝蓋，手輕輕勾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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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一片寧靜，只有偶爾傳來幾聲遠方帳篷內的笑語，還有微風拂過草地的沙沙聲。露營燈的光從帳篷口流瀉而出，落在我們的腳邊，而我們的眼睛，早已被頭頂上的景色牢牢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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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在沒有光害的地方，這樣清楚地看到整片星空。

滿天的星子像是被人灑在夜幕上的銀砂，一顆接一顆地閃爍著，有些孤單、有些成群，有些明亮得像在對我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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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屏住呼吸，彷彿多說一個字，這一片美景就會碎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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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我低聲說。

「嗯，很美吧。」真木的聲音也低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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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頭看她，她正望著天空，臉上映著微弱的星光。她伸出一隻手，指向高空的某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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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教你找北斗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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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順著她的手勢看過去，只見一片星海密密麻麻，分不清哪一顆是哪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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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邊開始……看見那排像勺子的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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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眯起眼睛，試圖辨識那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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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彎的地方？像……湯匙一樣？」

「對，那是北斗七星。看這個『勺口』的兩顆星，從它們延長線看出去，再繼續延伸，你就會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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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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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就在真木手指劃過的那個方向，我真的看到了一顆特別明亮的星星。

它不像其他星那樣閃爍不定，反而穩穩地閃著清冷的光。就像是夜空中的某個固定點，默默地佇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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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北極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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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望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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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確比周圍的星星亮很多。可那光不是刺眼的那種，而是像雪地裡的一盞燈塔，或者……像真木在我不安的時候，牽起我手的那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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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它特別亮？」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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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笑了，輕聲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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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它總是在北方。它的位置幾乎不變，幾百年來都是導航用的基準點。不是因為它本身有多閃耀，而是因為它的位置，能為人指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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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引方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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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喃喃複述著，看著它 —— 那顆沉穩、孤獨，卻堅定的星。

我突然明白為什麼她會想讓我看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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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數閃爍的星辰之中，它不最耀眼，也不最浪漫，但它卻有種力量：即使星空變幻、季節更替，它始終不動如山地佇立在夜空的一角，只為了一件事 —— 為人指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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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覺得，它有點像我想要成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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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我輕輕開口，眼睛還沒離開那顆星。「要成為最耀眼的北極星，來守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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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後我轉頭看向她。

真木先是一愣，然後眼角緩緩彎起，露出一個幾乎溶進夜色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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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那可要辛苦你囉。如果是北極星的話，可是要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指引我呢。」

「什麼嘛，你這麼容易迷路嗎？」我忍不住笑出聲。

「說不定喔。」她歪著頭。「如果沒有你的話，說不定我可真的會迷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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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太自然了，語氣裡沒有調侃，沒有強調，只有那種「就這樣啊」的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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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胸口忽然像被什麼輕輕按了一下。

那不是痛，而是一種幸福太飽滿時的微微脹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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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沒辦法了。既然你會迷路，我就只好勉為其難……全天候為你導航囉。」

「這樣的話，是不是該給你加班費了？」她忍著笑。

「喂，你現在是在雇用我嗎？」我笑得彎下腰去。

「不，我是在依賴你。」她牽起我左手，掌心與我相貼。「這種事，只有你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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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手就這樣牽在一起，沒有誰想要放開。

天空中的北極星依舊穩穩閃爍著，像是在替我們的約定作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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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一天真的要離開這片天空，我也會努力 —— 努力變成能守護她、照亮她的那顆星。

即使看不見了，但我依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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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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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帳篷裡只剩下我們倆的呼吸聲，與露營燈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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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親了我一下，替這天畫下一個溫柔的句點。她在我懷裡緩緩安靜下來，沒過多久就沉沉地睡去了。她的呼吸很輕，每一次起伏都貼著我的胸口，像在訴說「我在這裡」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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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立刻入睡。

也許是星空的餘韻還留在身體裡，又或許是我太珍惜這樣的夜晚，不捨得就這樣關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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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髮絲。

她的頭髮因為剛洗過而帶著淡淡的沐浴乳香，還有一點點風的味道。我的手指在她的髮梢間游移，像是在觸碰某段光陰，一段只屬於我們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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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睡著的樣子，總是這麼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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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像白天那樣嘴硬，沒有吐槽，沒有眉頭微皺，也沒有刻意要撐住什麼的強勢。她現在就像個孩子，毫無防備地依賴著我，把整個人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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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的臉，忽然想到剛才我們一起仰望的北極星。

如果……我真的可以成為一顆星星，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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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閃耀奪目的那種，而是穩穩當當掛在某個角落，不會迷路，不會離開，永遠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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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她再忙、再累、再不安，只要抬頭，就能看到我。我會成為那顆為她導航的光芒，不是為了改變她的人生，而是讓她無論走到哪裡，都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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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就是「成為星星」的意義的話，那我願意。只要她過得好，只要她能繼續笑著生活下去……那麼我留下來的價值，就不是短暫的煙火，而是永恆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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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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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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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熄滅，帳篷內陷入一片黑暗。

但我的眼睛裡，還裝著滿天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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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餘時間：9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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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圓夢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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