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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喬正一
很多爸媽都會說，育兒最崩潰的時刻之一，就是餵小孩吃藥。爸爸抓手、阿公壓腳、阿嬤捏鼻子、母親拿湯匙——上演一齣全家總動員的家庭大戰爭。孩子哭天搶地，扭來扭去，歷經半小時的激戰，好不容易把藥吞進去了，結果才五秒……又吐出來了。
這樣的場景，如果把小孩換成我的母親，在我們家經常上映。原本「吃藥」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小事，如今對我而言，卻活脫脫成了一場大作戰！
我的母親因患有心臟衰竭，早上必須準時服藥，否則可能有生命危險。她在失智症發作前，其實非常配合，只要我在早餐後把藥盒打開，把藥倒在桌上，對她說：「來，吃藥囉！」她總是乖乖照辦。
但不知從哪天開始，她的表情慢慢變了，開始流露出一種「你煩不煩啊」的嫌棄眼神。右手端起水杯，左手一顆顆地撿起藥來，配著水慢慢吞下，這種和平的日子，並沒有維持多久。
有時她一早醒來，神智還迷迷糊糊，整個人昏昏沉沉，這時若硬要她吃藥，那真的就像打仗一樣慘烈。當我會把藥塞進她的嘴裡後，她會一顆不剩地全數吐出，就像我前面講的小孩一樣，情緒大爆炸。
我也有脾氣，真的氣到快爆炸，有幾次忍不住想對她大吼一聲。還好我沒有失控，但我也的確氣得拍了她的手或大腿，想讓她清醒點吃藥……可惜，完全沒效。
為了讓母親乖乖吃藥，我開始認真做功課。連續三次跑到台北榮總藥局的「藥物諮詢室」，輪番詢問不同的藥劑師：「我母親的藥，可以磨成粉，偷偷放進飲料或湯裡嗎？」當然，也問過心臟科主治醫師的意見。
結果……這招也沒用！因為當上天關上一扇門，真的會打開另一扇窗。母親雖然失智，但，卻意外開發出她其它的超能力與特異功能，她的嗅覺與味覺突然變得像神農嚐百草一樣靈敏。放了藥的飲食還沒入口，她只要湊近一聞，馬上就能嗅出其中有詐！於是，轉頭摀住嘴，又拒吃！
實在傷腦筋，我簡直要像《甄嬛傳》裡那些奸妃一樣，開始與母親勾心鬥角鬥智，展開一場史詩級的「餵藥攻防大戰」！
為了那幾顆藥丸，我變身成詐騙高手，施展渾身解數、花招百出，像騙小孩一樣窮盡一切方法讓我媽吃藥：
「吃了藥，我們吃布丁喔～」
「先吃藥，等一下喝豆漿！」
「快點吃藥，我給妳紅包～」
「吃完藥，我帶妳去星巴克喝抹茶拿鐵，吃肉桂捲，好不好？」
直到她把藥吞下去，我才如釋重負、鬆一口氣。
不過，後來我發現，其實，只要再多等兩個小時，等她神智清楚或心情變好，她就會自動自發，乖乖配合吃藥，整個過程完全不費吹灰之力。當她吞下藥的那一瞬間，我居然情不自禁脫口而出：「謝謝妳！」
天哪！讓母親吃藥，原本應該是一件很輕鬆的小事，如今竟演變成一場精疲力盡的世界大作戰。而最後的成功，竟讓我有一種「天賜恩典」與「感恩戴德」的感動。但也好在，這種大作戰的情況不算頻繁，大多時候，都是歲月靜好的和平日子，我，真的非常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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