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背景紙和玻璃圓桌，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兩人相對而坐，賽弗洛斯拿著手上的檔案夾沉思，顫抖的手似乎在猶豫著什麼。頭頂厚重的記憶雲層仍在盤旋，不過同樣的橋段卻沒有上演。
「怕你無聊，今天我們做點不一樣的。」賽弗洛斯從西裝外套口袋掏出一雙白色手套戴上不著痕跡，房間內部從容漫步繞到翊楷背後，蠶絲觸感劃過他的臉頰、手指輕點太陽穴，莫名其妙的行為讓人完全摸不著頭緒。
「距離上次作夢這段期間，雖然我們兩個沒有見面，無論淺眠還是其他問題，我還是照常整理了你的日常行程，不用客氣。」賽弗洛斯在翊楷視線邊緣秀了秀檔案夾的打字紀錄示意。
「不錯嘛，隔了一個禮拜總算鼓起勇氣，把話跟昱翔他們幾個說開；分組作業的問題也成功過關，順利度過了作業成績不及格的緊急狀況；也在幾次課間活動交了幾個不錯的朋友，從邊緣人行列脫離逐漸融入班群，開始不那麼討厭校園生活。對於這些改變，你怎麼想?」
「嗯，應該是好事吧，過去的我進學校一分鐘就會立刻萌生想著回家的念頭，現在的我多了幾個可以一起說話的朋友，她們人都很好很有趣；原本很討厭我的昱翔也在上週釋出善意，至少現階段不再交惡，應該算是好的改變。」
「不過這兩個禮拜似乎並未平穩落幕，出了點意想不到的波折。就我手上第二張心理報告顯示，你的思緒變得混亂，體溫不時升高，還多了種不知道能向誰傾訴的苦悶，你的煩惱明顯增加了。」
翊楷有些坐立難安，或著說是不好意思。
「回家的平均時間整理起來越來越不固定，前一個禮拜的你待在學校的時間長到不如直接住學校自習室，但後一個禮拜卻說是一下課就衝回家，頭也不回的搞得像是被討債追殺。我想，改變的不只這些吧?」
「不是，那個。」翊楷面色更加著急，趕緊解釋：「前幾天為了討論學校作業、準備考試被迫留校，如果可以讓我選的話我也很想趕快閃人啊，啊後面幾天下課就沒事做我當然回家補眠。而且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我還能有什麼改變。」
「這樣啊。你真的很喜歡那個女生欸，林芊璦。」賽弗洛斯笑了：「喜歡她哪點?喜歡她真摯的笑容?貼心的舉動?暖心的問候?臉還是身材?」
「要你管。」翊楷的臉脹紅，眼神游移不知該看哪邊。「切，你還不是一樣，在喜歡的女生面前支支吾吾的，看起來超遜，你又喜歡她哪一點?」
「要你管，這是大人的世界，小孩不要插嘴。」賽弗洛斯也故作鎮定，收起笑容回到正題。「你有想過嗎?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態度轉變?」
「你在說什麼啊?什麼態度轉變?」
「少裝了，你會開始留校，是因為發現她最近常去圖書館念書；你認真讀數學，是為了拯救她最不擅長的科目；你調鬧鐘特別早起，是為了假裝跟她巧遇增加見面頻率。」賽弗洛斯將手放上翊楷的肩輕輕按摩，「芊璦她最近迷上做羊毛氈紓壓，所以你買了材料包偷偷研究，希望做成生日禮物送給她。你也是蠻有毅力的，怕成品太差還忙到半夜，不錯啊。」
翊楷一臉尷尬，低著頭把臉埋在手掌心。
「不過，在這之後就沒有然後了。不覺得好奇嗎?你也沒有做錯什麼事?為什麼她會這樣忽冷忽熱的?」
「我，我不知道啊。前幾天還好好的，也都正常回覆訊息，然後，就真的沒有然後了。」翊楷皺起眉頭仔細思索，「她沒有到平常最喜歡去的咖啡店睡覺，禮拜五也沒有到社團教室練琴，訊息也都不讀不回不然就是直接句點，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說話的同時一股黑煙從翊楷身體竄出，影子無限延伸開始覆蓋地面，遮掩了光明的白色，焦慮的神情不言而喻。雖然他也知道感情這種事不能著急，也明白過多的關心恐怕會讓對方困擾，但是他真的很喜歡這個女孩，非常非常喜歡，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多做了什麼、還是自己少做了點什麼。
頭頂的積雨雲隨著煩惱增加開始團聚加厚，漆黑一片，不時閃爍焦慮的黑紅色雷電。
賽弗洛斯只是看著，手繼續輕輕地按摩，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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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今晚的夜間談話，賽弗洛斯靜靜靠在長椅上休憩，場景回到童年熟悉的小房間──他與海莉阿姨的舊家。
拿起桌上剛沖泡好的咖啡偷喝一口，應該是海莉阿姨要拿來提神用的，周圍散亂的衣物和沒丟的餅乾包裝，可能又有某個重要的財務報表要到期了吧。
「還真的沒什麼改變呢，都還是記憶裡的模樣。」賽弗洛斯一飲而盡，經過特訓自己已經成功脫離了貓舌頭的行列。
不對，或著該說自己的感官知覺正在逐漸流失，尤其是觸覺和味覺開始麻木，對於周遭的刺激不再感到興趣，這似乎正是賽維爾先生過去提過的，關於使用黑魔法所帶來的副作用。黑魔法的能量來源自負面氣息，提煉於使用者靈魂深處醜陋的負面情緒，也就是翊楷和自己共通的那塊。
黑魔法的強大無庸置疑，畢竟來源是強烈的仇恨意識，那樣醜惡的情緒所釋放出的能量自然具足夠衝擊力。不過長期處在悲觀的環境中，不只想法變得負面行為也可能跟著偏激，這些都是自己必須概括承受的。當然，翊楷也是。
拿出孔雀綠戒指把玩，那是從萊斯梅爾身上偷來的，過程比想像中簡單，卡莎薇有她對於衛生與禮儀的堅持，每天都要把衣櫃能看見的衣物搬出來洗一輪，這樣的習慣真是幫了自己大忙，那件銀白色長袍裡真的塞了很多有趣的東西，滿滿的情報來源包括手上的戒指與記錄用筆記本。
「寶貝，大偵探要回來上班了。」先來整理現有資訊，負面氣息最初的能量偵測自核心區域盧森海姆，綜合地理位置優勢與人員調度，魔法會官方因此認定黑魔法的權力核心，潛藏在艾斯崔瓦學院的可能性極高。加強人員管制的同時，也在周邊地區執行宵禁，為的就是避免黑魔法信眾群聚、圖謀不軌。
黑魔法陣營方面沒有實際作為反制，僅被動協助遭到懷疑、受迫害的人潛逃。不過調來瓦德洛斯的大量信徒與其說是來這邊避風頭、躲避魔法會的追緝，不如說是要組織可用之兵，所以這陣子才會如此密集訓練。然侯聖艾爾瑪之家這批信眾的實際戰力應該是遠低於預期，讓他們失望了。賽弗洛斯翻閱萊斯梅爾的文字記錄，娟秀字跡難掩失落情緒，各人的能力量表似乎都不太及格。
「真搞不懂他們在想什麼?黑魔法信徒就算再多，也遠遠不及魔法會遍布五大地區的守衛巫師軍隊，這樣就想造反難度未免太高。人少的話分散打游擊戰各個擊破還有點希望，像這樣把人群聚集到底有什麼好處?」賽弗洛斯轉動手中瓷杯，揣摩主事者的動機。
「火鳳凰計畫，到底什麼是火鳳凰計畫?」來自辛克萊爾的記憶、伊利安共用的小冊子和萊斯梅爾的戒指裡都有出現，但是資料都很片面。與鳳凰有關的，應該就是五源聖祭吧，作為紀念五大地區即整個魔法世界的創生祭典，鳳羽之名見證。
「即使我們身上刻滿不快與傷痕，即使我們背負世間的恩怨與仇恨，但我們的心卻富裕，所有的痛苦與磨難帶領我們來到此處，以更好的姿態展開新生。」賽弗洛斯輕聲背誦之前還在伊利亞臥底時期，從教宗那聽來的祝禱詞。「展開新生?重生的意思嗎?」
結合之前魔法會對於造反的論述，比對天花板上投影的五大地區城市空景圖、大樓結構圖，萊斯梅爾筆記中對武裝能力的期待與人力掌握，所有的變因都連繫著一個答案。在遙遠未來，急速上升的高溫，尖銳耳鳴也掩蓋不住的啜泣聲，人間煉獄般的景象再次浮現眼前。這也是賽弗洛斯用心靈法術看到的，來自聖艾爾瑪之家膨脹的惡意。
「可是，真的會這麼做嗎?雖然還不確定這是否就是火鳳凰計畫的全貌，就不提正面對決會對兩邊帶來多少損害，以現在黑魔法群眾的勢力也絕對不足以撼動魔法會的地位。」看著戒指投影中最後一個檔案，招集人名單最上排第一個名字發楞──莉娜．維爾，事情感覺更麻煩了，不知道還來的來不及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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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啊?」
「什麼意思?」
「就，妳總有事情沒說。」
「嗯，應該沒有吧，可能真的有喔?」麗娜吐舌頭裝無辜，圍著圍裙俏皮的神態輕盈自在，不會讓人覺得做作。「你不也什麼都沒說，我都知道喔，上課不認真一直往我這邊看，這也是你搭訕女生的方式?」
賽弗洛斯心跳慢了半拍，放下手上的水果刀，趕緊撇頭迴避眼神。
「那，你會介意嗎?」麗娜繼續追問，身體也跟著湊近。
真是的，有點太可愛了。外型的成熟與內心小孩般的稚氣，不知道怎麼形容的反差萌讓賽弗洛斯招架不住，還是乾脆直接用心靈法術套出自己要的答案算了，連帶對自己真正的感覺也一起......不，不行這樣，那樣就太沒禮貌了。
「我還是想知道，妳的所有事情我都想參與。」賽弗洛斯聲音雖然越講越小聲，但眼神堅定沒有一絲猶豫。
「是嗎，我考慮考慮。」麗娜柔聲道，語氣帶有一點點調侃。
看著麗娜搖晃的背影，雀躍的步伐像個小白兔似的，雖然還不確定麗娜的涉案程度，但真的很難把兩種形象重疊。
一想到自己昨晚潛意識中的推理就覺得恐怖，先不論自己的立場到底該站在哪邊，也不深究火鳳凰計畫的真實目的為何，單就筆記本上初估的災難損害就相當驚人。不過筆記本上的發現不只如此。
「唉呦，諾亞的綜合成績不差嘛，比及格好一點的70分。」檢閱筆記本上的標籤想找到自己的評分，希望卡莎薇行行好，至少不要讓自己的成績低過辛克萊爾，那樣未免太丟臉了。
「也是70分，可惡。」賽弗洛斯敲腿抗議，心裡咒罵萊斯梅爾沒眼光，最討厭的是上面還用簡短文字附註，說自己資質普通看不到什麼潛力。
「切，了不起啊。」賽弗洛斯快速翻閱瀏覽，想知道到底哪種資質的天才學生才能入的了萊斯梅爾的眼。然後看到隔壁頁熟悉的面孔，自動跳過賽德里克的80分評比，麗娜的名字被紅筆特別圈起，綜合評分來到了驚人的90分。
旁邊一條文字附註：無論黑魔法的精準掌控還是學習能力都已經超越達米安，一點就通的可塑之才。負面氣息的釋放指數不可思議，難以計量。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7b9rT0jJ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