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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醫院天台上,冷風吹得他腦子亂糟糟的。天黑得跟墨一樣,城市裡的燈火在遠處一閃一閃,看起來又遠又冷漠。他死死抓著天台的欄杆,手指頭都白了,好像這是他在這大風裡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白金提的交易條件像個魔咒一樣在他腦子裡轉來轉去。那套準備好的「星辰藥劑」能救林詩雅,至少能讓她多活幾天…但代價是阿哲的良心。放棄理想,背叛兄弟,給財閥當狗腿子。阿哲苦笑著搖了搖頭,光是想像一下自己穿著盛世娛樂那身皮,站在白金旁邊,冷眼看著以前一起打拼的兄弟們,他就噁心得想吐。
「我到底該怎麼選?」他對著黑漆漆的天空小聲問,聲音一下子就被風吹散了。沒人回答他。
醫院的燈光在他身後一閃一閃,忽明忽暗,像是在催他時間不多了。林詩雅,那個又犟又有才華的姑娘,就躺在樓下的病床上。她的呼吸越來越弱,命就像沙漏裡的沙子一樣,一點一點地往下漏。
阿哲從口袋裡掏出小雪給的那兩支「星辰藥劑」,藍色的光在他手心裡跳動,像是點脆弱的希望。但這只夠撐兩個星期,之後呢?
以前的事一幕幕地像潮水一樣湧上來。廟街第一次見面,林詩雅那雙又機靈又聰明的眼睛;廢棄工廠裡並肩作戰,她嘴角那抹自信的笑;屋頂上看星星,她虛弱地靠在他肩膀上,卻說著要改變世界的夢想;還有病床前,她固執地非要幫他設計卡組,就算這會耗掉她本來就不多的命…
「要是答應白金的條件,」阿哲自言自語,「詩雅能活下去,但我得背叛她的信念,背叛我自己的理想。」他嘆了口氣,「要是不答應…」
他不敢再想下去。風刮得更冷了,鑽進他單薄的衣服裡,讓他忍不住發抖。
他掏出通訊器,螢幕上顯示著最近的通話記錄:小雨、阿信、霸氣…所有幫過他的人。他的手指在「撥號」那個鈕上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放下了。有些事,他必須一個人扛。沒人能告訴他答案。
「小雪…」阿哲突然想起那個神神秘秘的女孩,「她幹嘛冒這麼大風險幫我們?」那女孩好像總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幫個忙,給點消息,然後又消失在暗處。她到底想幹嘛?她又是哪一邊的?
阿哲的腦子在各種可能性裡繞來繞去,像進了迷宮找不到出口一樣。他頭痛得要裂開了,巨大的壓力讓他快喘不過氣來。
夜風裡,夾著醫院消毒水的味兒。這股又冷又刺鼻的味道讓阿哲想起林詩雅第一次犯病的時候——她倒在他懷裡,嘴角滲著藍色的血絲,眼睛卻還是倔強地睜著,好像在跟死神對著幹。而遠處,風裡好像還帶著卡牌工場的墨水味,那是他另一個家,另一份責任。
他轉過身,望向對面那棟燈火通明的盛世大樓。它杵在港灣最中間,像個黑色的巨型堡壘,俯視著整個夜景。那裡代表著財閥的勢力,代表著窮人和有錢人之間跨不過去的坎,也代表著…救林詩雅的希望。
「詩雅,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他小聲問,「要是我去求白金,答應他們的條件,你會怎麼看我?」
他閉上眼睛,好像能看到林詩雅那張蒼白的臉,那雙總是閃著聰明光芒的眼睛。她會說什麼?她是會支持他的任何決定,還是會失望地轉過頭不理他?
「阿哲,又在自言自語了?」
一個很輕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阿哲猛地轉過身,驚訝地看到林詩雅坐在輪椅上,蓋著條薄毯子,正對著他笑。她的臉色白得嚇人,眼底下的黑眼圈清清楚楚,但她的眼神還是很亮,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堅定。
「詩雅!你怎麼…你該好好休息才對!」阿哲趕緊跑過去,蹲在她面前,擔心得不行,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又冷又輕,像一片快要掉下來的葉子。
「我讓護士推我上來的,」林詩雅笑著說,「在下面躺著也是躺著,不如上來透透氣。」她的目光越過阿哲,看向遠處的城市燈火,「真漂亮啊,我好久沒好好看過夜景了。」
阿哲心裡一疼,安靜地站到她身後,推著輪椅來到天台邊上。兩個人並排看著遠處亮晶晶的燈光,誰都沒說話。
「阿哲,」過了一會兒,林詩雅先開了口,「我知道白金找過你了。」
阿哲的心猛地一跳,「誰跟你說的?」
「不用人告訴我,」林詩雅微微一笑,眼睛裡閃過一絲小聰明,「我還沒笨到那份上。你這兩天的樣子,你看我的眼神,你那猶豫勁兒…所有事都明擺著呢。」
她輕輕咳了幾聲,拿出一個小小的筆記本,那是她一直帶在身上的研究筆記。「我猜,他是不是想用我的命,來換你聽他的話?」
阿哲愣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果然是這樣,」林詩雅嘆了口氣,「真是白金的風格。」她翻開筆記本,紙張在夜風裡嘩啦啦地響,「阿哲,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在廟街那個小攤子上。」
「當然記得,」阿哲笑著回憶,「你站在肥龍的攤子前,一眼就看出那張『霸氣』卡是假的。」
「對,」林詩雅點點頭,「而你,一個沒受過什麼專業訓練的愣頭青,卻能憑感覺察覺到那張卡的能量流動不對勁。那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她翻開筆記的某一頁,上面畫著複雜的能量流動圖,「你知道嗎?你的共鳴指數是我見過最高的。這代表,你能感覺到卡牌裡最細微的能量變化,能跟卡牌建立最深的連結。要是有人好好引導你,你說不定能成為改變整個卡牌界的關鍵人物。」
阿哲皺起眉頭,「可這跟現在的事有什麼關係?」
林詩雅抬起頭,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關係可大了。不管是白金,還是老鬼,甚至是陳國峰,他們都知道你的價值。他們想控制你,不單單是為了一張X級黑卡的數據,更是因為你這個人本身的潛力。」
她的手指輕輕劃過筆記上的圖表,「我研究星塵症這麼多年,情況有多凶險我很清楚。醫生說過,如果足夠幸運的話,或許…或許還能有幾個月的時間。我…我希望能再撐半年。」
「不!」阿哲激動地打斷她,「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我可以答應白金的條件,只要能救你——」
「然後呢?」林詩雅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起來,「然後你就成了他們的走狗,幫著他們繼續壓榨更多的人,繼續維持這個爛透了的系統?你覺得這樣的世界,值得我活下去嗎?」
她的眼睛裡閃著淚光,「阿哲,我不想活在一個看著你背叛自己理想的世界裡。那樣活著,還不如死了乾脆。」
「可是…」阿哲覺得喉嚨哽得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
「聽我說,」林詩雅緊緊握住他的手,「這半年,對我來說已經是老天爺給的恩賜了。我想看到你繼續打下去,繼續追我們一起的夢想。我想看到你用自己的雙手,去撬動這個不公平的系統,給那些被欺負的人帶來希望。」
她輕輕擦掉阿哲眼角滑下來的淚水,「這樣的半年,對我來說,比在盛世那個籠子裡苟延殘喘活十年都有意義。」
阿哲說不出話,只能緊緊抱住她瘦弱的身體。她的體溫傳過來,那麼脆弱,卻又那麼堅強。
「答應我,」林詩雅在他耳邊小聲說,「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堅持下去。就算我不在了,也要帶著我的那份一起。這半年,就是我們的約定。」
阿哲的眼淚悄悄地流了下來。在漫天星空下,在這座冰冷城市的邊緣,他們抱著對方,無聲地立下了一個又沉重又決絕的約定。
遠處,盛世大樓的燈光還是那麼亮,冷冰冰的,一點感情都沒有。但這時候,阿哲眼裡只有懷裡這個倔強的女孩,和她眼睛裡那團燒得正旺的信念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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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阿哲推開了《超級金曲賽》預選賽準備室的門。
最後期限到了,但他還是沒給白金答覆。在別人看來,他還是那個不怕死的「黑馬」,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裡那種拉扯快要把他撕碎了。
他的精神狀態差到了極點,眼睛熬得通紅,臉色白得嚇人。連續好幾天沒睡好,加上林詩雅的情況,讓他好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但他還是來了,帶著林詩雅設計的「心之律動」卡組,準備迎接預選賽的倒數第二輪。
「喲,」一個帶著點嘲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看看這是誰來了?我們的『黑馬』選手看起來氣色可不太好啊。」
阿哲抬頭,看到白金靠在牆邊,臉上還是那副招牌式的冷笑。他今天穿著一套剪裁特別合身的白色西裝,胸前口袋裡還插著一朵紅玫瑰,整個人看起來又優雅又危險。
「你還有一個小時考慮,」白金湊近他,壓低聲音,「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今天是預選賽最後一輪,也是你做決定的最後機會。」
他的聲音冷冰冰的,眼神像刀子一樣,「贏了,你說不定還有點討價還價的本錢;輸了,或者不給我滿意的答覆,不光藥沒有,我保證你和林詩雅,還有你那些地下的老鼠朋友,都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得一乾二淨。」
阿哲的拳頭握得死緊,但他沒吭聲,只是默默地走向準備區,開始檢查自己的卡組。
接下來的比賽,他打得像個行屍走肉。他的對手是盛世娛樂的一個中等水平卡師,實力還行,但跟白金比差遠了。正常情況下,阿哲應該能輕鬆搞定。
但是今天,他的狀態實在太差,好幾次出牌都出了錯,差點就輸了。就在最危急的時候,他突然想起林詩雅在天台上說的話,想起她設計「心之律動」卡組時那專注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氣,努力集中精神,啟動了卡組的核心。
「心之律動」卡組最特別的地方就在於它的「情感共鳴」和「能量逆轉」。它不追求絕對的數值有多強,而是試著引導和放大用卡的人跟卡牌之間的情感連結,把精神力量變成實實在在的戰鬥力。
就在阿哲快要被逼到死角的時候,他感覺到一股暖流從心底冒出來,流向他的手指,再流進卡牌裡。全息投影突然變得更清晰了,卡牌上的圖案好像活過來一樣,跟阿哲的心跳一個節奏地跳動。他居然奇蹟般地反敗為勝,贏了比賽。
贏了之後,他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只是面無表情地收起卡牌,朝觀眾席上的陳國峰看了一眼。那個盛世的大老闆正微微點頭,好像對結果挺滿意,這讓阿哲更糊塗了。
離開賽場,阿哲累得不行地回到醫療點。推開病房門,林詩雅正安靜地躺在床上,呼吸很輕,也很均勻。老鴉醫生在一邊看著監測儀,看到阿哲進來,搖了搖頭。
「她今天能量流失的速度比前幾天更快了,」老鴉小聲說,「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不停地抽她身體裡的能量。」
阿哲坐在床邊,輕輕握住林詩雅的手。以前那麼靈巧的手指現在瘦得只剩下骨頭了,手腕上的藍色紋路更清楚了,像某種奇怪的地圖。
「我該怎麼辦?」阿哲喃喃自語,「詩雅,你告訴我…」
林詩雅還是睡得很沉,沒有回應。阿哲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感覺著她微弱的呼吸。天已經很晚了,病房裡只開著一盞小燈,照出她蒼白的臉和微微顫動的睫毛。
半夜,阿哲被一陣很輕的叫聲驚醒。他抬頭,發現林詩雅正睜著眼睛看著他,嘴角掛著一絲虛弱的微笑。
「你贏了嗎?」她小聲問。
「嗯,贏了,」阿哲點點頭,勉強笑了笑,「多虧了你的『心之律動』卡組。」
「那就好,」林詩雅閉上眼睛,好像鬆了口氣,「明天就是預選賽最後一輪了,對手是誰?」
「盛世的另一個王牌,聽說實力不比白金差。」阿哲握緊她的手,「詩雅,我…」
他想說出白金的威脅,想告訴她自己有多糾結,但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她已經受了太多苦,他不忍心再給她增加負擔。
林詩雅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她睜開眼睛,直直地看著阿哲,「阿哲,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阿哲點點頭,喉嚨發緊。
「半年,」林詩雅輕聲說,「我想看著你一步一步實現我們的夢想。不要為了我…」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又睡著了。
阿哲看了她很久很久,眼神裡全是痛苦、決絕,還有一絲瘋狂。他輕輕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站起身,走到窗戶邊。
窗外的夜空裡,星星一閃一閃的,又遠又冷。而在遠處,盛世大樓的燈光還是那麼刺眼,提醒著他那個馬上就要來臨的最後選擇。
明天,他就要站在懸崖邊上,做出關係到愛人生命和自己命運的最後決定。
就在這時候,他的通訊器輕輕震了一下。阿哲拿出來一看,是一條不知道誰發來的加密訊息:「不要輕易放棄。明天天亮前,回到42區舊工廠,有人等你。」
阿哲的心猛地一跳,是小雪嗎?還是另一個陷阱?
他回頭看了一眼睡夢中的林詩雅,眼神慢慢變得堅定起來。不管這是機會還是陷阱,他都沒得選,必須去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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