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常村用力搧了自己一巴掌,但眼前依舊是一片汪洋大海,於是他又搧了一下,眨眼後那蔚藍色仍未消失,接著他認清事實,在浪潮打上沙灘的聲音下跟著放聲吶喊。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7ltctbNvI
幾秒後,他突然轉過身往森林跑去,一邊大喊一邊奔跑,直到終於喘不過氣才靠著一棵大樹休息。
只有我獨自來到這裡,其他人或許都到山上了。不安的情緒湧上,常村將舊懷錶放進背心口袋,接著憑藉印象繼續往前走。但他很猶豫,走探索過的路應該會是最便捷的方式,但先前遇到的屍體和利刃鳥實在令他耿耿於懷,於是他下定決心另尋他路。
這條路遍布碎石,走在上面會有沙沙的聲音,不時還有一些小樹倒塌在路上,但翻越過去對常村而言可說是輕而易舉,他以前在村子裡就經常在附近的森林裡玩,比這裡還要蜿蜒複雜的道路可多著呢。
突然,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常村趕緊摀住口鼻,但眼睛也被燻得流出了淚水。他很清楚這個氣味代表著什麼,那是肉類腐爛的味道,無論死掉的是一般動物、怪物,抑或是人類,都表示這附近有屬於他的敵人,於是常村躲到大樹後小心前進。
他原以為會看見和之前那位男子相同的景象,但事實上是完全相反的糟糕透頂。空地上,遍地都是怪物的屍體,血跡四濺,甚至延伸到更深處的樹叢,常村止步於空地觀察那些生物。大多都是頭部碎裂只留下毛茸茸的身軀,他認為那看上去像是豬的體形,但異常銳利的利爪和特殊毛色令他將其歸類為怪物。
這不是利刃鳥能辦到的。常村暗自吞了一口水,震驚之餘他甚至忘了周遭氣味有多可怕,他沉靜下心來,假裝什麼都沒看見一樣重新回到了道路上,努力將剛才的恐怖畫面暫時封印在腦海深處。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qSxXJed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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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常村繞了一大段路才抵達山崖下,他原本擔心會和颶風的所在處相差甚遠,想不到的是颶風的侵略範圍更加廣大,一路延伸了好幾公里,彷彿早就預料到了他的到來。
這次常村更加毫不猶豫地跳入颶風中,視野立刻變得天旋地轉,他閉上眼睛,卻不幸在落地的時候重重將臉砸在了地上。
抬起頭,先前那條石磚步道映入眼簾,常村爬了起來朝四周觀望,並沒有任何不尋常的事物存在。他暗自鬆了口氣,對一如既往的景色感到放心。
常村的記憶力其實非常了得,或許是因為常在山裡跑跳,他非常擅長藉由氣味、足跡、植物等來做為路標。比如前方若稍微偏離主幹道,便能在右側約十公尺處發現可食用的野果叢,接著繼續朝右走,潺潺溪水聲會傳入耳中。
常村沿著溪水繼續走,渴了就直接將臉埋進水中;餓了就順手洗淨新鮮野果,將就果腹。不知不覺間,他似乎越來越像一位當地居民了。腦海裡一出現這樣的想法,常村便立刻加快腳步。
樹冠之間,除了灰暗的天空,還能看見一點高山的棕色身影。但實在是相隔太遠了。幾分鐘後,常村放慢了腳步,他發現周圍原本靜謐的樹林,突然傳出了許多細碎的聲響。沒過幾秒,聲音逐漸增大,如鼓聲般在地面震動。
常村感覺有一群動物正在朝自己的方向奔來,腳步十分慌亂就像是在逃難一樣,於是他趕緊躲進一棵灌木叢中,觀察狀況。
彷彿又在躲避利刃鳥。他心想,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接著,如他所料,無數隻種族相異的動物奔出樹林、越過溪流,慌忙地朝更遠處跑去。其中有長了牛角的兔子、渾身蘑菇的野豬,甚至還有跟樹叢差不多大的青蛙,牠們大概都是奇妙魔法下的受害者,如今正遭受威脅。
「哇。」繼樹人和利刃鳥後,這是常村第三度碰見動物,或是怪物,即便他對這些超出自然的生物深感恐懼,卻同時也敬畏不已。
隨即他立刻摀住嘴,因為樹林中又傳來了其他聲音。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JBiZ1YNjJ
「全都跑走了。」這是一位女性的聲音。
「別追了吧,太浪費時間了。」這次是一位男性的,聽上去非常沉穩。
「好吧,反正路也清乾淨了。」
話雖如此,耳邊沒有再傳來任何聲音,無論是說話聲還是腳步聲都沒有。常村緊張地秉住了呼吸,他完全不打算去和這幾個人打招呼,因為他知道,能將不同種的動物嚇得全數遷出自己的領地,大多都是兩種情況,一是天然災害襲來,二則是有高級的狩獵者出現。
而剛才遍地的怪物屍體是誰下的手,此刻也真相大白了。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lcVWZDAe2
又過了幾分鐘,終於傳來了腳步漸遠的聲音,常村放鬆地呼出了一大口氣。下一秒又立刻提高警戒,繼續趕路,並頻頻回頭確保自己沒有受到跟蹤。他心中有股衝動想去確認一旁樹林中的狀況,但理智還是壓下了這份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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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流並不長,在終點匯聚成了小湖泊,一邊還有座空無一人的農莊,但常村沒有停留,因為他發現了更令人振奮的東西。
是鐵路!常村連滾帶爬地向前跑,他以前只在通往大城鎮的路上搭過一次火車,當初光是買票就花了他好大一番功夫,將近五小時的車程更是令他坐立難安。移動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沒辦法看清景物,不時還有人走來走去,實在太危險了!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Y6uAcMYNk
他還是更喜歡躺在牛或馬所拉的板車上,一邊吃著從家裡帶出門的飯糰,一邊看著無數鳥兒從天空飛過。不會有吵鬧的笛聲、複雜的路線,更不需要花上一毛錢,他只要準備好牧草,這些聰明的傢伙便會帶自己上路。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jTwI748md
但那次的經驗也教會他,有鐵路的地方總會有人潮。眼前的鐵路筆直地朝前方延伸,他能看見不遠處還有一團黑色的建築物,於是將其作為自己的下一個目標。
走近一看才發現,那並不是建築,而是脫軌的火車。火車及五節車廂皆側翻在地上,地面灑落了許多煤炭和礦物。常村知道若能將這些通通搬回村子裡,他們能夠大大減少對柴火的採集,還能大量製作武器和工具,甚至有餘裕去和附近村莊做交易。但再怎麼幻想也是徒勞,於是他撿了幾塊體型較小的煤炭,用來在接下來的路上做記號。
翻倒的火車周遭沒有任何人的痕跡,它就這樣默默帶著大量的資源,被遺忘在大陸的一角。常村暗自慶幸火車上沒有乘客。
又走了小一段路,這次常村來到了一座非常小的車站,有幾條軌道從鐵路主幹道朝左側延伸,一直通往一旁像大型農倉的建築。裡面有許多散落在地上的維修工具,以及施工用的安全帽,其中幾個櫃子裡還有不少火車的圖畫,上面有許多密密麻麻的線條。常村猜測這裡是用來維修火車的地方,畢竟要操控這麼大的移動工具,肯定不是幾顆螺絲就能搞定的事。
每間屋子都看了一下後,常村在最後一間發現了一個小板車,設計非常單純,一片大木板底下搭配四顆輪子,上方還有像是操控桿的東西。看膩了城市裡的文民變化,這樸實無華的板車令常村為之心動。
或許是操控過漁船帶來的自信心,常村帶著期待站上了板車,隨意上下搖動了桿子後,板車便順利動了起來。他興奮地大笑出聲,接著加快了操作速度,沒過一會兒工夫,板車便駛回了鐵路主幹道,朝著前方全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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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車在鐵路上平穩地前進,越過了雜草叢山的田野;路過了荒廢許久的城鎮;驚動樹上的鳥兒也喚醒地面的生靈。除了輪子和鐵軌摩擦的聲響外,就只剩下風陣陣吹過的唰唰聲。若是搭牛車和馬車的話,常村還能和路過的路人搭話,像這樣獨自在廣大的荒野中前行,他感到有些孤單。
這時來到了鐵路分岔點,常村停下了板車,打算推動拉桿讓鐵軌接上右方的路線,這樣他才能繼續往高山前進。
然而他還沒下車,便聽見四周傳來喀擦喀擦的聲音。常村握緊把手,緊張地四處張望,才發現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無數雙眼睛給盯住了。
那些小生物躲藏在地面下,為了觀察常村而鑽了出來。一時之間,雙方都毫無動作,但常村雙腿止不住地發抖,甚至差點使不上力發動板車。但就在板車向前一公分的瞬間,所有生物跳了出來,開始往常村的方向奔去。
「是螃蟹啊!」常村大喊出聲。緊跟在身後的是一群動作敏捷的螃蟹,牠們有著棕色的外殼,和巨大的蟹螯,反覆闔起又張開的蟹螯不斷發出喀擦的聲音,聽上去比任何刀械都還要銳利,令常村不經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螃蟹的速度很快,但當然比不過板車,沒過幾分鐘便將那些生物遠遠甩在身後了。
「真可惜,牠們應該可以成為很棒的食材。」震驚之餘,常村感到有些可惜,但也不敢掉頭回去。他被迫走上了和東邊高山背道而馳的方向。
前方的路除了鐵軌還是鐵軌,比廢墟或逐漸枯竭的小河看上去都還要無趣且絕望。常村最後一次回頭望了一眼高山,在心中祈禱自己的夥伴都可以安然無恙,接著便朝前方繼續全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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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板車之旅並不輕鬆,常村有好幾次想停下來對廢墟進行調查,或是變換車道,但都會恰好發生一些離奇的事件。像是一靠近斑駁城牆,便朝他發動攻擊的藤蔓;潛藏在河邊,把握機會朝人吐水惡作劇的青蛙;還有跟隨在身邊,不停拍打翅膀落下鱗粉的蝴蝶。
常村一看見蝴蝶朝自己飛過來,便本能地逃跑,不料蝴蝶的速度完全快於板車的極限,一下就飛到了頭頂。下一秒,橘黃色的粉末從天而降,恐怖的後果在常村腦海中一一冒出,不外乎就是頭暈、嘔吐或全身麻痺。然而,隨之而來的是意料之外的精力充沛,常村頓時感覺身體變輕鬆了。
常村放慢速度,越來越多蝴蝶追了上來,朝他拍落補充體力的鱗粉。
既然有帶有惡意的生物,肯定也有充滿著善意的生物,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沐浴在鱗粉中的常村如此想著,即使是災難肆虐的北方大陸,也依舊有留有最後一絲善良。於是他拿出一個小布袋,將裡面的兩片果乾放在地上,並用空下的袋子開始收集鱗粉。
「雖然不知到你們吃不吃這些東西,但總得給些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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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之前的經驗,常村認為不要隨意離開板車會安全得多,因此在指針過了正午之後,便稍停下來用午餐。自從以板車代步後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常村不得不感嘆現代交通工具的便利,居然可以在如此短的時間橫跨一整片荒野,靠他自己勢必得要停留過夜。
就這一瞬間,他又回想起了之前初次搭上火車的場景,許多雜亂的聲音爭先恐後地闖進他的耳中,令他耳鳴了好一陣子。但久而久之,平穩的轟隆聲和起伏的座椅,逐漸取代掉了恐慌,富有節奏的聲響使他一度沉靜其中。有時候鼓起勇氣接受未知反倒會獲得意想不到的祝福,就像那群蝴蝶一樣。
常村的思緒越飄越遠,直到板車途經的周邊景色出現了極大變化才意識過來,「哇!」,他驚歎出聲。
右手邊是一片雪白的大地,他從未見過雪,對這壯麗的白色奇景感到震撼。左手邊則是一片暗沉的焦土地,他尋思究竟要多強烈的火才能造成如此地步。
獨自穿越了孤單的荒野,此刻無論白雪還是焦土都令常村感到興奮不已,連先前一下車便碰上倒楣事的教訓,也擋不住他想一探究竟的慾望。
他未曾見過雪,好奇這厚實的大毯子到底有多冰涼,於是他伸長了手,想接住某片飛向自己的雪花。一絲寒意在掌間綻放,鮮明的觸感令他打哆嗦,雪花立刻就消失了,卻在他心中掀起無盡的漣漪。
不知不覺間,常村走進了雪地,抬頭看著細小的雪像雨一般降落,它們覆蓋住大地,卻不帶一點聲響。一連串的腳印隨著常村的動作而有各種形狀和角度,他奔跑起來,腳步比以往沉重,呼吸也冰冷刺骨,但這些都不足以讓他停下來。
沒人告訴過他離開了那座扶持他成長的村莊後,會在城鎮的酒吧碰上想騙他錢財的惡人;或是提醒他沒有足夠的船員便不能出海前往北方;但也沒人預料到,他會被一位無名醫生所救,最後兩人氣喘吁吁地倒在巷口,全身有不少擦傷卻守住了錢包;還遇見了擅於格鬥的少年,及知識淵博的少女,四人誤打誤撞踏上了漁船,開始了旅途的航程。
沒人告訴他繼續往前跑會通往何處,但他就是不能停下腳步。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M1zqRBbS6
壯麗景色帶來的感動深深影響了常村,思緒就和飛快運作的雙腳般難以停止,一直到他被一顆突出的石頭絆倒後,才順勢倒在雪地上大口喘氣。接著,他放鬆地大笑出聲,獨自一人的恐慌已經一掃而空。
「離開這裡吧。」他說著,「得趕快去找回我的夥伴們。」
這時,常村瞥見遠方傳來陣陣黑煙,愣了幾秒後,才連滾帶爬地從雪中站起,跑向煙的來源。他明白,有煙的地方勢必會有人跡,更別說是這種冰雪大地。
在雪中跑步實在是太費力了,常村很想使用那些可以補充體力的鱗粉,但他蒐集了十幾分鐘,一直到蝴蝶都飛走後也還裝不滿一個袋子,隨便使用太浪費了。因此他只好盡量繞開厚重的雪堆來前行。
也因為繞了一段路,令他遇見了意想不到的人。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WuTT53E3l
只見不遠處有一高一矮的身影正攙扶彼此前進,高個的人步履踉蹌,顯然受了傷。常村見狀立刻一邊跑一邊大喊:「喂!你們沒事吧。」
突來的聲音顯然嚇壞了兩人,他們四處張望,緊挨著彼此,雪花和疲憊感令敏銳度大幅下降。一直到常村跑到了約三公尺的地方,才終於看清來人。
「你是誰?」菲洛瞪大雙眼,他對常村的聲音非常有印象,卻不記得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倒是常村一看見菲洛的打扮,便想起他是昨晚將警告食物有問題的紙條交給自己的人,不禁露出了大大的微笑,說道:「我是常村,就是你給我紙條的對吧。」接著他用力拍了幾下菲洛的肩膀,並稱讚他是個聰明的人。
這項舉動倒是惹怒了一旁的男子,他忍著傷口的劇烈疼痛,咬牙切齒地說道:「別再玩鬧了,快點過去中心地帶。」此時常村才注意到男子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血痕,左手正死死壓著腹部。雖然語氣堅定,但下一秒他卻雙腿無力半跪到了地上。
「你傷得太重了,不能繼續走了。」菲洛擔憂地說道。
「不可以,我必須過去。」這次常村也一起攙扶起男子,他繼續說:「我在這裡住了三年,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我也看得出來雪正在變小,風也不吹了,剛才的煙就是證明。」男子的聲音越來越小,菲洛得盡量湊近才能聽清楚。
「你是指,彥他成功了?」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TkepBEtwY
「彥也在這裡嗎?」不只是彥,菲洛提及他們的另外兩位夥伴或許也在中心點後,常村又驚又喜,有種失而復得的感動油然而生,「我們得快點過去,這裡離中心還有多遠。」
但男子卻沒有再說話了,他微弱的呼吸聲幾乎宣告了結局,大量出血和體力不支會在幾分鐘後成為他的死因。常村看著奄奄一息的男子,攙扶的姿勢使他非常靠近對方的左胸,他有種生命正在從手中流逝的錯覺。於是下一秒他拿出了背包裡的鱗粉,將其一股腦地全部撒在對方身上。
接著,男子奇蹟似地瞬間恢復了說話力氣,連身上的傷口都不再傳來劇痛,震驚的同時他已經被常村揹到了身後,後者開口:「我不知道效果會維持多久,但你一定要撐下來,見到迪普斯後,他絕對會治好你的。」
於是他們一起跟著男子的指引,朝中心點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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