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lucination
她因为没在那天找到纳西索斯,常常在城区徘徊,心想她是否真的顺水流走了。等到她毕业那天,她才知道果真如此,艾莉莎告诉她,纳西索斯的来去自由并不意味着再也不见,再过几年又会有一个绿眼睛的暴君了,她便感觉自己卸下了一块巨石:纳西索斯在她面前打着拍子的场景,现如今像块装裱好了的油画一般完美。她原本喜欢的纳西索斯就是一幅流动的图画,一时间竟然觉得皆大欢喜。她的祖母嘲笑她的虚情假意,问她是否知道纳西索斯和莎乐美的关系。贝茨维尔很是讨厌她叫马克西米利安莎乐美,他给她残留的东西是如此少,每当艾莉莎篡夺一份记忆便让她怒火中烧。她一开口,贝茨便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因此听得极不耐烦,她讨厌听艾莉莎讲故事,纳西索斯既然是那个早夭的妹妹,和马克西米利安相像也能解释了。
她不禁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能再见他一次?
她自然是说:永远不。诺尔是永生不灭的,他的爱不过是根基不稳,但总归总难以死去….你最好祈祷他别厌倦了他,否则就要轮到你了….她说。可惜她完全没听了,一心想着纳西索斯知晓的爱情。她和马克西米利安之间从来没有分享过除了依恋之外的情感,嫉妒亦然。此时她对自己推心置腹,大方地承认她在为自己也许永远不能知道的事情忧心:马克西米利安更爱哪个呢?她还是纳西索斯?十四岁那年的天幕竟然又要低垂,她只好返回房间,在纸上胡乱写下满版的字,最后才发现她的眼泪,自从听到那个‘永远不’开始就流个不停。那双松开的手,也像被搅碎的纸玫瑰一样,完全失去了芳香,一直等第二天天亮,她才忘记她童年的梦境。十七岁那天的清晨,正在纳西索斯结束了她这一生的玩乐之后,她坐在床上,一条白色的床单搭在她腰间,她眼带下有一条彩虹边缘紫色的痕迹。她就这样坐在那里想着她所知的人物:有面孔的,没面孔的。阿尔托她曾经见过一次,前年就去世了,她完全不能从他身上闻到黑城堡附近草地的香气,仿佛那印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布莱叶(她原本是最想见她的,因为她最爱马克西米利安,这份爱赢得了一个素未谋面陌生人的信任),她出生前她便去世了。她总是挂念她已经消散的家园,因此在奥斯陆有个墓园(而夏兰又说,其实她的墓园在巴黎);他还有一个哥哥(像他一样,贝茨也记不住他的名字),她此时将头埋进被子里,似乎要吸食她梦境里草野的气味,忽然觉得异常滑稽:因为虽然夏兰对那地方的记忆历历在目,他却只有一份敬而远之的恐惧;所以这味道是从哪里来的呢?那人灰白色的眼睛从她面前一闪而过,艾莉莎一向觉得她讨厌那地方确凿无疑,但那河流竟然流淌在她血液里久久不散,所以她也对她皱眉,反反复复。她将脸埋进被子里,还未抬起:马克西米利安抚养大的那个孩子从来不害怕噩梦。她知道自己所做的噩梦,无非是诺尔想诱惑她走入隐秘的角落,谁会不害怕那样的噩梦呢?她在马克西米利安的怀里醒来,于是恐惧就只留在梦中,一切都烟消云散。现在却恰恰相反——下楼时艾莉莎跟她说她要离开伦敦一段时间,她脱口而出:我也要走。她抬了抬眉毛:去哪里?巴黎,奥斯陆,哪里都行….出乎她意料,艾莉莎竟然了然于心,满脸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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