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不是遺忘的反面,而是被時間封存的門。當夢境開啟,你會發現,自己曾經走過的路,不是幻覺,而是前生留下的足跡。」
劇組迎來新一批人員支援,郭逸寧就是其中之一。她身形清瘦,皮膚白皙,留著一頭俐落短髮,手法俐落、氣質冷靜。第一天到場便被安排進造型組,與張以暖一組協作。
她話不多,但目光清澈。打開化妝箱時,一手拿著眉筆,一手迅速對光比色,手勢熟練,動作間自帶一種精準的美感。
張以暖坐在旁側,一邊理著飾品盒裡錯落的髮飾,一邊不著痕跡地觀察新來的女孩。她不是那種容易對人起戒心的人,但面對郭逸寧,她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不是嫉妒,她告訴自己。只是……一種莫名的警覺。
她自高職就進入美容美髮科,從助理一路做到設計師,走過大小劇組和電視台,見過各種初出茅廬的新人。但這個女孩——太冷靜,也太沉靜。像一片無聲墜落的雪,落在哪裡都不驚擾任何人,卻總讓人注意到她的痕跡。
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變得敏感過了頭?
中午時分,呂英雄特地來找月衡,想討論即將參加的歷史研討會議題,也順便為自己的電台節目尋找些新靈感。這是他第一次踏進片場,四周燈架、佈景與穿梭的劇組人員讓他有種進入異次元的錯覺——現實與戲劇的邊界彷彿變得模糊。月衡一早去堪景還未歸,他索性在現場閒晃,眼裡帶著一點觀察者的好奇與文人的浪漫。當他走到造型區時,心中某個未知的直覺驀然被輕觸了一下,腳步便不自覺慢了下來。
手裡拎著便當,他走進片場的造型區,四處張望著這片對他來說嶄新的世界。不經意間,目光掠過帳篷邊緣,忽然停住——
他看到正蹲在帳篷邊處理髮飾的女孩,身旁散落著幾枚珠簾與髮釵,指尖靈巧地繞過每一縷細節。她沒有抬頭,光線從棚頂斜照而下,映出她耳後一抹淡金的光暈。那畫面靜靜的,如靜止的底片,彷彿時間也慢了半拍。
他笑著走過去,語氣自然得像個常駐片場的老手:「欸,這位是新來的助理嗎?看起來挺專業的,你們這造型組越來越厲害了。」
郭逸寧抬頭,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他是誰,只輕輕點頭:「我是今天剛到的,郭逸寧,公司叫我過來支援劇組的造型,也順便多學點東西。」
英雄順手遞上一杯多多綠,「辛苦了,這是剛剛茶水間剩下的,當作見面禮。」
她伸手接過杯子,手指輕觸杯身的溫度,眼角微彎地笑了下,笑意不多,卻很乾淨:「謝謝。你是?」
「呂英雄,這齣戲的歷史顧問——嗯,說是顧問,其實也只是偶爾過來幫忙查查資料,順便蹭點劇組便當啦。」他語氣一派輕鬆地笑著說,像故意把身份說得模糊又不失風趣。
她沒說話,只是低頭笑了一下,指尖還輕輕握著杯身未鬆開。那笑容像湖面輕漾,掠過得快,卻在英雄心裡泛起一道細細的漣漪。
英雄一笑,「你叫……郭逸寧?這名字聽起來有點熟。」他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眼裡閃過一絲不確定,像是正試圖從某段模糊的回憶裡把這名字拉出來。
她微微挑眉,語氣帶點調侃又若有所思:「也許你夢裡見過。」
他怔了一瞬,隨即笑出聲來,沒再追問。但那句話像某種柔軟的繩結,悄悄扣住了一角記憶,也讓他心中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既視感。
有那麼一瞬間,他竟有種錯覺——好像真的在哪裡見過她。不是路上,不是記憶,而是……夢裡未曾醒的某個場景。那種熟悉感像潮水慢慢湧上來,帶著些微的恍惚。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某次深夜夢境裡,那抹模糊的身影,其實就是她。只是當時他沒看清楚,現在才突然對上了輪廓。
遠處的張以暖目睹了這一幕,手上正整理的衣料停了一拍。她的目光落在那兩人之間的互動,雖然只是一杯飲料、一句寒暄,但呂英雄臉上的那抹笑意,與他語氣中不經意的柔和,讓她莫名感到一絲不安——那種熟悉的語氣與眼神,她以為只會對她一人出現。
她低下頭,強迫自己專心回到手中的繡線。針線來回間,那場初次劇組會議的回憶悄然浮現——她與程思雲同被指派與會,會議中她第一次見到呂英雄。對方非正式列席,只是作為穆月衡的文本顧問隨行而至,語調幽默,談吐俐落,竟比任何發言者更讓人記得清楚。
那場會議結束後,大雨突然傾盆而下。她站在騎樓邊等車,沒帶傘。忽然,一把傘靜靜撐在她頭上。呂英雄就站在旁邊,什麼也沒說,只是轉頭笑了笑:「你不該要讓我一直撐著吧?」
那一句話,像玩笑又像默契,在她心中泛起一層說不清的波紋。不是熱烈的追求,也不是刻意的溫柔,而是剛剛好的靠近,剛剛好的不動聲色。
她記得那場突如其來的雨,英雄靜靜地為她撐傘,那句「你不該讓我一直撐著吧?」聽來像玩笑,卻意外落在她心中最脆弱的角落。那晚她翻來覆去無法入睡,雨聲、傘影與那句話在腦海裡盤旋不去,像一道光,靜靜地落進她早已習慣黑暗的心底。
後來他們沒有更近一步,那句話卻成了她撐過許多孤單深夜的小節奏。而如今,她感覺那道光悄悄偏移了方向。英雄的眼神,落在郭逸寧身上——不是熱烈,不是愛慕,而是一種細細的專注,如同面對一塊罕見的布料,想多停留一點時間、再多理解一點細節。
張以暖在公司算是資深的造型設計師,擅長梳化妝與服裝搭配,對不同年代風格的時裝造型有獨到見解。她不是那種天份型的人,靠的是日積月累的練習與觀摩,一步一腳印地苦修出自己的節奏。性格內斂、不事張揚,總是站在思雲身旁穩穩發揮,從不自詡是最被注目的人,卻深信真正的價值藏在無聲的細節裡。
直到那個曾為她撐傘的人,將目光轉向另一人——她感覺到了,那眼神中多了一種從未給過她的柔軟與關注。那種情緒潛伏在她心底,像未曾綻放的花,在風中微微顫抖。
這樣的笑容,張以暖也曾見過。她很清楚,那是呂英雄喜歡的樣子。
一種靜靜存在,不張揚、卻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氣質。
「在看什麼?」思雲走近,手中拿著兩杯無糖紅茶。
張以暖回過神,笑了笑,語氣刻意輕快:「沒什麼,就是看到英雄學長又在放電。」
「他啊,哪天不放電。」思雲也笑了,遞給她一杯茶,「倒是妳,今天有點不對勁喔。」
「我?」她頓了一下,垂下眼睫,「可能昨晚沒睡好吧。」
她沒說,昨晚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腦中反覆回放著呂英雄看著郭逸寧的眼神。那眼神太安靜,安靜到她無法忽視。
「說起來……那個新來的助理,還滿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氣場。」思雲若有所思地說。
「嗯。」張以暖應了一聲,卻沒多接話。
她知道思雲說的沒錯,郭逸寧的出現,的確像水面投下一顆石子。不是掀起大浪,而是潛得深,擾得心難以平靜。
這時,場務喊起新一場的準備。
張以暖起身,提著化妝箱走向帳棚後方,一邊走一邊深吸了口氣。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只是靜靜地站在角落了。
當晚,劇組結束拍攝時已近十點,台北街道彷彿泡在潮濕的夜色裡,車流寥寥,只有機車遠遠滑過,拖著細長光痕。程思雲站在便利商店門口,手中握著剛買好的礦泉水,腦中卻還停留在白天那一幕。
她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那樣凝神地望著一個人。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WVv9NfMJk
郭逸寧。這個女孩身上有股安靜的力量,一種不動聲色卻讓人難以忽視的存在感。思雲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像是某種熟悉感,在對方身上低低地振動。
她拿起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喂?林醫師嗎?我想安排一次深度催眠。」
她曾經跟林醫師提過,那些夢——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畫面,像夢又像曾經歷過的片段,總在她意識鬆動時悄然浮現。自從遇見穆月衡後,那些夢更頻繁了,像被什麼力量喚醒了一樣。
林醫師曾建議她嘗試深度催眠,看看是否能觸及潛意識更深層的線索。這一次,她準備好了,決定試試看。
三日後,催眠室。
一盞昏黃的燈掛在天花板,空氣裡飄著淡淡的薰衣草香。程思雲坐在躺椅上,眉頭微蹙,指尖不自覺地揉著掌心。
這是她第一次正式進行深度催眠。儘管準備多日,心中仍有一股難以言說的不安與惶恐。林醫師語調平穩地引導著她進入放鬆狀態,但畫面總在接近時戛然而止,像是有一層薄霧蓋住記憶之門,無法推開。
她睜開眼,輕輕搖頭:「對不起,我……可能還沒準備好。」
林醫師遞上一杯溫水,「沒關係,我們先休息一下。」
就在此時,手機震動。
螢幕上跳出「穆月衡」三個字。
她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他低沉的聲音,語氣裡帶著一點漫不經心:「今天又在課堂上講到命運這主題,突然想到你。」
彷彿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才隨意提起一個話題。但他心中其實仍困在昨夜夢中的影像——那女孩半身浸在桂花樹影下,轉頭那一瞬的神情,與思雲如此相像。
她沉默片刻後輕聲回道:「我也有話想說。」電話那頭靜了一瞬,像是他沒預料到她會這麼說。「我只是……突然想聽聽妳的聲音。」他坦白得突兀,語氣卻溫和。
這通電話沒有說太多細節,卻像一道微光穿進她胸口。她原本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眼神也逐漸由茫然轉為沉靜。她感覺,自己的情緒彷彿被他聲音裡一種細微的牽引溫柔包覆著,不再浮沉,也不再惶惑。
也許,他早已感受到她近期某種難以言喻的異樣,只是還說不出口。
而她,也終於有勇氣,願意再次試著看向那扇夢與記憶交疊的門。
放下電話後,她深吸一口氣,重新回到躺椅上。
「我想再試一次。」她對林醫師說。
林醫師點頭,語調如水緩緩流動。
「這一次,不需要急著看清,只要感受它。」
她緩緩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彷彿還能聽見剛才電話裡月衡的聲音,溫和地迴盪在心底,像是為她撐開一道光亮的縫隙。
一盞昏黃的燈掛在天花板,空氣裡飄著淡淡的薰衣草香。程思雲躺在椅上,眼皮微顫,指尖緊繃,內心仍有些惶恐,不知將會看到什麼。林醫師語調平穩地引導著她進入放鬆狀態。
「現在,我會倒數五秒,當你聽到『一』時,你會回到一段記憶中。那是一段來自靈魂深處的影像,你不需要努力尋找,只需要讓它浮現。」
五、四、三、二、一——
她彷彿置身於一場潮濕的寂靜中。
耳邊傳來一段旋律,不像現代的旋律,更像某種古老的江南歌謠,低低地在空氣中流轉。那旋律像風,也像水,帶著微微的哀愁與溫柔的期盼,仿佛誰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哼唱著它,為她鋪出一條通往過去的路。
畫面漸漸浮現。
她站在一間舊藥鋪的門前,陽光斜灑,光影在木窗格上映出細碎的紋理。她看見屋簷下掛著的風鈴緩緩搖晃,聲音與歌謠和鳴。藥櫃、草藥、乾花、繡著桂花的帕子,全都散發著記憶深處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而那女子——身穿淺衣,髮間插著銀色簪子,正坐在藥鋪門口,低頭繡著一方布帕。針線一來一回,靜靜地在她掌心游走,像是為某人準備的餞別之物。
思雲心頭微震,想靠近,卻被畫面推遠。
一聲輕響,她從催眠中微微睜眼,尚未完全甦醒。
林醫師輕聲問:「看見了什麼?」
她聲音低啞,仍未脫離情緒的震盪:「一段歌……一幅畫……我不知道那是夢,還是真實的過去。」
畫面再度被拉入。她彷彿尚未甦醒,卻又進入下一個記憶——
她站在一條舊街巷中。雨後的石板路閃著潮濕的光,空氣中混雜著藥材與泥土的氣息。她身穿一襲舊時布衣,腳邊是一籃剛採回的草藥。
她微微轉身,踏進熟悉的巷弄,一股記憶中的藥香湧上鼻尖。牆角風鈴輕響,彷彿在回應她內心的遲疑。四周一片靜謐,只剩她的足音與心跳在這片舊時光裡交織著。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V3vIyeZtZ
遠方這時傳來槍聲。
她剛提起藥籃準備轉身,耳邊卻突兀傳來一聲悶哼,像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擊中了地面。她猛地回頭,只見一名青年搖搖欲墜地倚在藥鋪門框上,臉色蒼白,腹側的軍裝染著鮮紅血跡。
他的布帽已掉落在地,不知是雨水還是冷汗,濕意順著髮梢一絲絲貼在額前,衣領與肩頭也被浸透,沾著塵與血,緩慢滲開。他站得搖搖欲墜,終於撐不住身形,身軀向前一傾,撲倒在石板路上。
她驚呼一聲,藥籃應聲落地,連忙上前將他攙起。血正從他腰側的傷口緩緩流出,染紅她掌心。她沒多想,立刻將他半扶半拖進屋裡,動作慌亂卻不失果決。
「你瘋了嗎?那身是敵軍的制服!」街角傳來一聲驚懼的呼喊。
她沒有抬頭,只冷靜地回了一句:「他受傷了。」
「他可能是日本兵!」那聲音近乎哀求。
她沉著地打開藥箱,語氣平靜:「他受傷了,血流不止,我不能不救。」
手指略微顫抖,她卻迅速取出紗布與藥粉,為他清洗並壓住傷口。那一刻,她彷彿不是誰的女兒,也不是這戰亂年代的藥鋪姑娘,只是個單純的醫者。
青年忽地睜開眼,那雙眼清澈如初雪,與她目光交會。那一刻時間彷彿凝固,像有什麼遠古的記憶被靜靜觸發。
她心中一震,手上動作一頓。
他口中吐出微弱的聲音,帶著不標準的發音與些許顫抖:「謝……謝妳……」
話音剛落,他的眼皮便緩緩闔上,胸口起伏漸緩,像是因失血過多或極度疲憊而昏厥過去。
她怔怔地望著他,忽然意識到:這不僅僅是一場救治,可能是一段命運的交會點。
外頭風鈴搖曳,響聲清脆,像是一種迴響——來自過去,又推向未來。
她正要轉身將草藥提進藥鋪,腳步剛邁出一步,忽然,耳邊像從遠處傳來一聲低語,既像夢中的聲音,又彷彿真有人在問:「他……還在妳身邊嗎?」
她一怔,環顧四周,街角空無一人。
但下一瞬,畫面變換,彷彿被催眠的視線牽引,她再度回到記憶深處,畫面一轉,已不是藥鋪門前的雨夜,而是幾日之後的午後陽光裡——
那名青年是在兩日後才甦醒的。他躺在藥鋪內榻上的棉被裡,臉色依舊蒼白,身體微微顫抖,但氣息已比初見時穩定許多。他靜靜望著她,眼神帶著一種說不清的熟悉與追問:「剛才那首你哼的曲子……我總覺得,我在哪裡聽過。」
她愣了一下,神色微斂,低聲道:「那只是我從小聽娘親哼的老調子。」
他點點頭,又問:「那歌有名字嗎?」
她搖搖頭,「沒名,只記得旋律。」
他點點頭,神情若有所思,「可是我從小也聽過……我母親會哼,說那是她最深的鄉愁。但她從未說過歌從哪裡來。」
她聞言,動作微頓,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你母親……是中國人?」
他搖頭,「是日本人。但她常說,那段旋律像是在夢裡浮現的家鄉。」
她沒再說話,只是靜靜注視著他的臉。
他輕聲說:「我的名字是志村……志村菊次郎。」
她沒有回答,只微微一點頭。
他遲疑片刻,終於開口:「妳叫什麼名字?」
「程素月。」她答得不疾不徐,眼神仍未離開他,「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不想再上戰場了。」他語氣低微,眼神閃爍著難以言說的恐懼,「戰場上太可怕了,我不想再看見那些血、那些死去的眼睛。我逃了……也許是因為懦弱,也許……是因為我不想再殺人。」
她沒有再追問,只是輕輕地將他身上的被子拉好,看著他臉上尚未褪去的痛楚,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溫柔:「你受傷了,好好休息,先把命保住比較要緊。」
夜深,窗外細雨又起。她坐在他床邊,看著他漸漸沉入睡夢中。
他在迷濛的夢裡輕聲喃喃:「志村……志村菊次郎……」
她靜靜聽著,指尖覆上他的額頭,那體溫與呼吸,彷彿正把某個遠方的故事緩緩訴說。
外頭又飄起雨來,風鈴微響,像是時光深處,默默給出的回應。催眠進入尾聲時,思雲的眼皮微微顫動,像從一場漫長的深潛中緩慢浮起。她沒有立刻睜眼,只是靜靜吐出一口氣,心跳仍未平復,肩膀和後背微濕,不知是汗還是壓力累積的餘震。
林醫師的聲音緩緩傳來:「現在,慢慢睜開眼。」
她睜開眼,看著天花板那盞昏黃燈光,彷彿剛從另一個時空回返,指尖還殘留著按壓繃帶時的觸感,微熱又真實。那不是單純的夢,而像是一場封存記憶的甦醒——來自前世的她,親手救了一名身分難以定義的敵軍少年。
「你看到了什麼?」林醫師輕聲問。
她張了張嘴,一時卻說不出來,眼神沉靜如水,但眼底波動明顯。
「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我,但那一切,感覺都是真的。」她的聲音低而穩定,卻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堅定。
她轉頭望向窗外,城市夜色如墨,燈火在玻璃上映出朦朧的光影,彷彿提醒她,剛才所見並未全然離去,而是靜靜潛伏於她體內某處深層的記憶。那段與志村的交會,那聲低語與被救的瞬間,如今正一絲絲牽動著她,讓她更靠近那條命運所鋪展的隱秘軌跡。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pF2tR2XL7
同一夜,穆月衡也坐在自己房間,攤開那本筆記,手指劃過那頁標記:
「程素月,藥鋪遺孤,留下遺書與一枚繡有桂花的手帕。」
他忽然記起一幕——夢裡,素月曾對他說過一句話: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6YlpGPnLC
「我想給你留點什麼……」
他猛然坐起,翻開手機相簿,那張在江南展示屋裡拍下的照片——藥櫃下那塊木板邊角微翹。
不是夢。他心跳如擂鼓。
他立刻撥通電話給思雲:「我想你應該要聽聽我這幾天經歷的事……」
「我也有些事想跟你說。」思雲低聲回。
——月色如洗,兩人在城市兩端的電話裡,交換著彼此無法解釋的夢境與記憶,靜靜串起一道無形的橋。
遠在劇組的角落,張以暖默默收起最後一盒飾品。她的目光掃過帳篷前的光影,落在呂英雄與郭逸寧交談的身影上,心頭微微一顫。那笑容太熟悉,像是屬於她記憶中的某個片段,卻已悄然遷移。
她握緊了手中的髮釵,指節發白。那不是嫉妒,是一種無法明說的失落感。
她記得那場突如其來的雨,英雄靜靜地為她撐傘,那句「你不該讓我一直撐著吧?」聽來輕鬆,卻撐進了她心裡最脆弱的角落。那晚她失眠到天亮,雨水、傘影與那聲音,在腦海裡盤旋不去。
她明白,有些故事開始時,就已經錯過了被說出口的機會。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kPZWQPa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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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