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下午,低氣壓如同一隻沉重的手掌籠罩新港市,空氣中瀰漫著濕漉漉的壓抑感。我站在公寓窗前,望著天空中翻騰的鉛灰色雲層,彷彿那不是大自然的杰作,而是某種隱形存在正在調配今晚劇目的舞台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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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仔約我五點在天水圍的港灣咖啡館碰面。我們需要在天色完全消褪前確認路線,然後等待夜幕降臨,潛入蘇曉珊提到的那座紅磚建築。過去四十八小時,輝仔忙著搜集舊工業區的資料,試圖勾勒出最安全的接近途徑。而我則被蘇曉珊的警告和她眼中那深不見底的恐懼所纏繞,那種滲透骨髓的寒意使我輾轉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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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擇了一件深色連帽衫,黑色牛仔褲和便於行動的球鞋。口袋裡塞著手電筒、備用電池和一把小刀——這些微不足道的裝備大概幫不上什麼忙,但至少能賦予我一絲虛假的安全感,如同孩童抱著的安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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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門前,我駐足在全身鏡前審視自己。鏡中的男人不再是那個機械度日的便利店員,而是一個眼神警惕、表情緊繃的陌生人。他的眼底閃爍著某種深邃的光芒,像是懸崖邊窺視深淵時感受到的那股令人頭暈目眩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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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準備好了嗎?」我質問鏡中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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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答,理所當然。但血液中那股隱秘的東西悄然流動,宛如一種沉睡已久的遠古本能被喚醒。我深知,不管今晚發生何事,我都將不再是原來的那個林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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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館內,輝仔已在角落待命,面前展開一張舊工業區的地圖。他眼下的陰影顯示著疲憊,但精神卻異常亢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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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他頭也不抬地說,「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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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下後,他將地圖推到我面前——一張手工標記的衛星影像,紅筆圈出了一棟建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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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座紅磚建築,」輝仔壓低聲音,「昨天踩點時發現,外表確實廢棄多年,窗戶都被木板封死。但有趣的是,周圍的塵土和雜草明顯經過清理,似乎有人定期使用那條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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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設備呢?」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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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看不到,但很可能有隱蔽式的。」他指向地圖上的幾處標記,「我們可以從這個廢棄貨運碼頭接近,利用集裝箱和廢料堆作掩護。大約二十分鐘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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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指尖在地圖上游走,如同追蹤某種隱形的脈絡。「最關鍵的是,建築後方有個地下入口,可能被疏忽了。這類舊工廠都有通往港口的地下管道,用於原料運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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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的可能性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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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確定,」輝仔坦誠地說,「但值得一試。總好過從正門闖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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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小時,我們討論了細節——潛入時機、撤退路線、緊急聯絡方式。輝仔攜帶了微型錄像機,我則負責帶備用手機,以防設備出現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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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記,」臨行前,輝仔神色凝重,「無論目睹什麼,都保持冷靜。別出聲,別干預。我們只是觀察者,收集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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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被發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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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跑,」他答道,「分頭跑,按計劃路線撤退。別停下等對方,那只會讓兩人都落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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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聽來像廉價間諜片的對白,但在當下情境中,卻帶著詭異的真實感和緊迫感。我點頭示意,喉頭緊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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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半,我們搭乘公車前往舊工業區附近。車上乘客寥寥無幾,多是穿著工裝的勞工,疲憊地望著窗外變換的景色。他們對我們的行程一無所知,就像我一周前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踏上這條路。時間實在是奇妙的魔術師,能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將人從熟悉的軌道推向全然陌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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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時分,我們下車後,城市的喧囂變得遙遠模糊。舊工業區座落在新港市邊緣,如同被現代化浪潮遺忘的孤島。遠處,港口的起重機在夜幕中形成一幅巨大的剪影畫,偶爾傳來的汽笛聲在潮濕空氣中飄散,如同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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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來,」輝仔低聲說,「盡量緊跟我的步伐,避開開闊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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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沿著一條廢棄鐵軌前進,兩側堆積著銹跡斑斑的金屬廢料和殘破不堪的集裝箱。空氣中彌漫著海水的鹹腥、金屬的銹蝕味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異味,如同警告信號般激起本能的不安。每邁出一步,我都能感覺心跳加速,宛如一對無形的眼睛在暗處密切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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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二十分鐘後,那座紅磚建築浮現在視野中。它肅穆地佇立在夜色裡,宛如一座無字的墓碑。破損的窗戶被木板釘死,外牆爬滿藤蔓,唯一的入口——一扇厚重的鐵門——牢牢關閉。整座建築散發著一種怪誕的氛圍,儘管已被棄置多年,卻給人一種仍在「呼吸」的錯覺,如同沉睡中的巨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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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察覺到了嗎?」輝仔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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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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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前面的空地上,灰塵被清理過。」他指著地面,「有車輛和人員活動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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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在理。表面上看,這座建築廢棄已久,但仔細觀察,能發現人為活動的蹤跡——被踩平的雜草、清理過的小徑,甚至某些區域有著不自然的整潔。這些細節在幽暗中並不明顯,但一旦察覺,便無法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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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後面繞過去,」輝仔建議,「尋找那個地下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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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建築需穿越一片雜草叢生的空地。每一步都令我緊張得呼吸困難,生怕踩斷樹枝或驚動潛伏的生物。輝仔走在前方,動作靈巧如貓,而我則笨拙地跟隨,努力壓抑腦海中各種不祥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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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後方,我們發現了輝仔提到的地下入口——一個半掩在雜草中的混凝土斜坡,通向一扇鐵柵門。柵門表面鏽跡斑斑,但仔細觀察,鎖頭和門框部分明顯較新,有使用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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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撬開它,」輝仔從背包中取出簡易工具,「幫我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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撬鎖的幾分鐘裡,我的神經緊繃如琴弦。周圍每一絲聲響都讓我渾身一顫——遠處的海浪聲、鐵軌上滾動的空罐、夜風穿過廢墟發出的悲鳴。在這種絕對靜謐中,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變成了一種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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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了,」輝仔低語。鐵柵門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喀嚓」聲,然後緩緩開啟。門軸經過潤滑,沒有發出預想中的吱嘎聲,這細節令我心頭一沉——這扇門確實常被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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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後是一條狹窄的混凝土通道,天花板低矮,迫使我們彎腰前行。輝仔打開手電筒,但光線調得極暗,僅能照亮腳下一小片區域。通道兩側牆壁布滿霉斑和水漬,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陳舊腐朽的氣息,令人聯想到被遺忘的地窖或沉睡多年的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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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緩慢前進,步履輕盈,生怕發出聲響。通道蜿蜒似無盡頭,時而分叉,但輝仔似乎熟悉路線,毫不猶豫地選擇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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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們在建築底下,」他輕聲解釋,「這些通道原本用於運輸原料,應該通向建築內部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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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行約五分鐘,我們來到一個較寬敞的空間,類似地下室或儲藏室。輝仔關閉手電筒,因前方隱約透出微光。我們蹲下身,隱藏在一堆廢棄木箱後,屏息靜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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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只有遠處水滴落下的聲音,但漸漸地,上方傳來低沉的嗡鳴——似人聲又非人聲。那聲音帶著奇異的韻律,如同某種遠古咒語或被遺忘儀式的回響,讓人想起早已湮滅的宗教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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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麼聲音?」我悄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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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輝仔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如同獵人發現珍稀獵物,「但我們得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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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藏室角落有一道窄小樓梯,通往上層。樓梯年代久遠,木板腐朽,每一步都發出輕微的嘎吱聲。我們不得不放慢速度,確保每一步都落在較為堅固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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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盡頭是一扇小門,門縫透出微弱光線。門無鎖,輝仔小心地推開一條縫隙,足以窺視外部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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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是一個寬敞空間,可能是工廠的主車間。在昏暗燈光下,我目睹了一生難忘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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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二十個身著黑袍的身影圍成一圈,站在巨大的符文圖案中央。符文由暗紅色物質繪製在地面上,宛如凝固的血跡。圓圈中央佇立著何靜儀,她身穿與眾不同的深紫色長袍,雙手高舉,口中念誦著難以辨識的古怪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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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者隨著她的引導,重複那些古怪音節,聲音逐漸升高,形成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和聲,如同某種非人類的合唱團。整個場景充滿超現實感,彷彿從某個瘋狂的噩夢中攫取的片段,硬生生插入現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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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正令我恐懼的是空氣中的異變——隨著儀式進行,周圍空間開始扭曲變形,不是夏日柏油路上的尋常熱氣幻象,而是更加密集、更加違反自然的變化。光線在這些扭曲中彎折,創造出詭異的陰影和幻象。最令人心悸的是,這些變形似乎遵循某種模式,彷彿某個無形存在正透過這些異常現象表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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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太陽穴開始脈動疼痛,「殘留感知」的前兆。但這次不同,這種感知並非源自過去的痕跡,而是當下發生的事件。那股熟悉的壓力從頭部爆發,迅速蔓延至全腦,宛如有人用電鑽從內部鑿開我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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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目不轉睛地繼續觀察。何靜儀從長袍下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後露出一顆暗紅色寶石或水晶。當她將它舉起時,水晶開始發出脈動光芒,與地面符文的律動同步,如同兩顆相隔遙遠的心臟在共同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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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麼?」我用口型詢問輝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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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他同樣無聲回應,同時小心翼翼地用微型攝像機記錄現場,「但絕非普通的冥想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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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儀式深入,房間中的異象變得更加明顯。牆壁似乎在呼吸,地板的線條扭曲變形,角落的陰影蠕動游走,如同獲得生命。同時,我的頭痛加劇,視野邊緣開始浮現暗色斑點,宛如被墨汁侵蝕的紙張邊緣。我知道自己即將陷入那種特殊的感知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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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世界開始層層剝離,現實的表像被撕去。在這個異化的空間中,我看到了身著長袍者的「真實面目」——他們的皮膚下似有某種物質流動,面容時而扭曲,時而模糊,如同受到干擾的電視訊號。而何靜儀卻完全不同,她的輪廓異常清晰,周身環繞著暗紫色光暈,雙眼在我的「殘留感知」中化為兩個無底洞穴,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微型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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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駭人的是,當我凝視那顆水晶時,它不再是單純的寶石,而是變成了一個微型漩渦,一扇通向他處的窗口。透過那個窗口,我窺見了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景象——違背歐幾里得幾何的形態、不遵循物理定律的天體運行,以及某種龐大而模糊的存在,它的一部分正試圖通過這個微小入口擠入我們的世界,如同巨象試圖穿過針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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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頭暈目眩襲來,我不得不扶住牆壁才能站穩。就在此刻,我不慎踢到一塊散落的木片,發出輕微但在靜謐中清晰可辨的聲響,如同冰面上的裂紋擴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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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式圈中的何靜儀突然停止吟誦,抬頭直視我們藏身方向。那一瞬間,我確信她穿透了暗影,直接看進我的靈魂深處,如同紅外線相機洞穿夜色。她嘴角微微上揚,浮現一個了然於心的笑容,那表情讓我的血液瞬間冰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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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被發現了,」輝仔緊張地低語,「得立即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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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迅速而安靜地退回地下通道,心跳聲在耳中如鼓點般轟鳴。身後,何靜儀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次不再是那種晦澀咒語,而是清晰的命令:「我們有客人。去迎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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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賦予我們非比尋常的速度,我們在陰暗通道中奔馳,幾乎全憑本能找回來時的路徑。後方傳來沉重腳步聲,伴隨著某種非人類的粗重喘息,如同捕食者緊跟獵物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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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回頭,」輝仔氣喘吁吁地說,「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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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終於衝出地下入口,夜風的寒冷拍打臉頰,帶來短暫的清明。我們沒有停歇,繼續沿著計劃路線飛奔,穿越雜草叢生的空地,鑽入廢棄集裝箱形成的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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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者似乎在地面上遇到了阻礙,腳步聲漸行漸遠,但我仍能感受到那種被注視的異樣感,彷彿某種超越物理限制的視線仍在追蹤我們,如同GPS信號鎖定移動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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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狂奔約二十分鐘,確定甩掉追蹤後,才敢停下喘息。輝仔臉色蒼白如紙,雙手顫抖不已,但眼中卻閃爍著難以掩飾的興奮光芒,如同發現珍寶的淘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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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到了嗎?」我喘息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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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點頭,「全程記錄。這是確鑿證據,證明他們在進行某種超自然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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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空間變形,你看到了嗎?」我謹慎地問,不確定自己的「殘留感知」是否只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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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的波紋?」輝仔皺眉,「看到了一些,但沒那麼明顯。不過攝像機應該捕捉到了部分現象。」他停頓片刻,「你是不是看到了更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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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點頭,卻難以找到合適詞彙描述那些超越理解的景象。輝仔似乎理解我的困境,沒有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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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他說,「我們現在確認他們確實在進行邪教儀式,而何靜儀絕非普通心理諮詢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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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發現我們了,」我低聲說,回想起她那滲透靈魂的微笑,如同捕獲獵物前的掠食者,「她知道我們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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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輝仔神色凝重,「這意味著我們時間不多了。他們會加快行動,也會追查我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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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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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去檢查錄像,」輝仔說,「然後……我們需要求助,需要更多信息。這已超出我們能力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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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沿著廢棄鐵軌默默前行,回到有公交車的大路。城市燈火在遠處閃爍,如同另一世界的燈塔。回程公車上,乘客依然稀少,他們的臉在車窗反光中顯得模糊陌生,如同戴著面具的演員。我不禁思索,在這些表面平凡的人背後,有多少人也參與著類似的秘密儀式?有多少人知曉這座城市表像下潛藏的恐怖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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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仔的公寓成了我們的臨時指揮部。我們檢視錄像,畫面確實捕捉到一些異常現象——空氣中的波動、符文的詭異光芒,以及何靜儀舉起水晶時那奇特的脈動。但這些遠不如我通過「殘留感知」所見的那般清晰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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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足以證明超自然事件的存在,」輝仔分析道,「但還不足以證明他們與失蹤案的關聯。我們需要更直接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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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沙發上,一陣疲憊如潮水般襲來。今晚的經歷如同一塊沉重石塊壓在胸口,令我呼吸困難。那些影像在腦海中反覆播放——扭曲的空間、活動的陰影、何靜儀那對無底深淵般的眼睛。最令人不安的是水晶中所見的景象,那扇通向異域的窗口,以及透過窗口窺視我們世界的……某種不可名狀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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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光,」輝仔的聲音將我從思緒迷霧中拉回,「你剛才說你看到了更多。能詳細說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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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一口氣,努力用語言勾勒那些超越常理的感知。當我描述水晶中所見景象時,輝仔瞪大了眼睛,如同孩童第一次窺見成人世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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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聽起來像某種通道,」他若有所思,「如果克蘇魯神話為真,那麼這可能就是他們試圖開啟的『門』——通往猶格‧索托斯所在位面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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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只是神話傳說,對吧?」我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希望的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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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仔沉默片刻,然後緩緩搖頭:「我不再確定了。我們今晚目睹的一切……那些違背物理法則的現象……傳說中的神話或許確實源於更深層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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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新港市燈火依舊璀璨,車流如常,人們繼續著日復一日的生活,絲毫不知危機正在逼近。我驀然感到一陣深刻的孤獨與無力——我們掌握著可能關乎整座城市命運的線索,卻無處求助,因為沒有人會相信這些瘋狂的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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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魔鬼詞典》中的一句話,」我輕聲說,「『瘋子:與多數人意見相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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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仔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歡迎加入少數派俱樂部。知曉真相既是詛咒,也是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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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決定暫時留宿輝仔的公寓,考慮到此刻回家可能不安全。沙發成了我臨時的床鋪,但我知道自己難以獲得真正的休息。每當闔上眼簾,那些扭曲的影像便會浮現——變形的空間、低沉的吟唱、何靜儀的目光穿透暗影直視我的靈魂深處,如同探照燈照亮夜間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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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人不安的是,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只是偶然捲入這一切,抑或從一開始就被選中,被標記。何靜儀對我的特別關注,我的「殘留感知」能力,以及蘇曉珊提到的「合適的容器」——這一切似乎指向一個駭人的可能性:我在這場遊戲中的角色可能比我想像的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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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夢半醒之間,我彷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低語:「林——明——光...你已經看到了門的另一側...現在,門也看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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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驚醒,全身冷汗淋漓,如同從水中被拖出的落水者。窗外,黎明第一縷曙光正緩緩爬上天際,為萬物鍍上一層淡金色的邊緣。對常人而言,這意味著新的一天開始;但對我來說,這不過是更漫長、更駭人旅程的延續。無論如何,我已無法回頭——一旦窺見鏡子背後的世界,就再也無法以同樣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倒影。我只能前行,不管前方等待的是真相還是更深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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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深淵,正用它那雙無底的黑瞳,靜靜凝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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