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規律緩慢的呼吸,在那一刻微微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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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輕蹙,睫毛微微顫動,像是夜風輕撫湖面時掀起的一層漣漪,靈魂某處正被輕輕喚醒,她沒有立刻睜眼,而是像在夢中感知到了什麼,她潛意識地收緊了手指,像是本能地反應,與他緩緩回握的力量重疊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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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動,雖輕卻無比真實。
那是他醒來的證明……!
是她無聲守候了數個晝夜輪替之後,終於等到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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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跳在那一瞬間,悄悄漏了一拍。
然後——她才緩緩地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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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視線依舊模糊,眼前的一切像是透過輕紗所見,淡而不真;意識仍懸在夢與現實之間,如漂浮在朦朧水面上的一縷意念,未全然歸位,她眨了眨眼,額前因長時間伏臥而微亂的髮絲輕輕滑落,脖頸一陣微酸,她才意識到自己保持著這個姿勢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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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尚未調整回來,心跳卻已然在加快,她動了動手指,再次確認那隻掌心溫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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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浮現時,她整個人微微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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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醒了。
一瞬間,她幾乎忘了該怎麼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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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住了,心中某個原本懸著的東西在那一刻悄然落地,卻又泛起更深的波瀾!她下意識地抬起頭,目光緩緩移動,然後——與他的目光悄然交會。那一刻,他們什麼都沒說,什麼也沒做,只是看著對方,但那樣的凝視比任何言語都來得真切,她彷彿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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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了他的眼,那眼神中有未說出口的疼痛,還有某種無法掩飾的情感——那情感太熟悉了,熟悉到讓她心口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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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法形容那是什麼感覺。
像是重逢,卻又沒有曾經。
像是懷念,卻說不出為何。
像是……命運在靜靜地,把兩條從未交集的線,就在此刻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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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說話,卻發現自己一句也說不出來,喉嚨乾得發緊,呼吸短促,像是肺部被什麼堵住了一樣,整個人都陷在一種極度壓抑與悸動的拉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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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那樣安靜,卻讓她的情緒在心底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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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未醒來時,她就已經無數次在心中模擬過這個畫面,她守著他時,也常常一邊看著他沉睡的臉龐,一邊對著他低聲說話——說自己的名字、說這裡是哪裡、說藥不好喝卻要喝、說他還欠她一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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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話,她一遍遍地說給沉睡的他聽,彷彿那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可真正當他醒來,當他用那雙不帶防備、甚至還帶著微弱迷惘的眼睛凝視她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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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排演了千百次的話語,竟一個字都找不到出口,她的嗓子乾得發緊,連吞口水的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她甚至不知道這份緊繃是從何時開始的——也許是從他指尖輕輕動了那一下起,也許是從她感受到那股與自己掌心交疊的回應開始,又或者……是從他睜開雙眼,靜靜看著她那一刻起,整個世界便悄然傾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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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快得幾乎讓她無法呼吸,胸口像是塞了一團濕潤卻燃燒的棉花,一點一滴地悶著,燒著,逼得她每吸一口氣都變得困難。腦海中浮現的不是一個清晰的念頭,而是一片幾乎失控的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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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問他有沒有哪裡還痛、想問他記不記得自己是誰、想問他為什麼會倒在那裡、想說守了他幾天幾夜了,還想說……這些天,她真的、真的很怕他不會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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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話,太多思緒,交錯得像一張糾纏不清的網,在她的意識裡盤旋著、沸騰著,卻沒有一句能成功從唇齒之間衝破那層壓抑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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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臉上的表情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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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緊張?是驚訝?是壓抑著哭意的堅強?她一點也不清楚,只覺得整個人像是失去了對自己表情與聲音的控制,她只能感受到自己的眼眶微熱,呼吸不穩,而指尖,還在不由自主地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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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視線輕微地模糊著,世界的輪廓在此刻彷彿變得不那麼清晰,像是漂浮在什麼光與霧之間的中央,整個身體都懸在一種難以言喻的狀態裡——既真實,又虛幻;既清醒,又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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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終於開口。
她選擇了那一句——
那一句她在這幾天裡反覆說過無數次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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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句,她在替他擦藥、覆毯、換水時,對著沉睡的他輕聲說過、呢喃過、甚至在夢裡低喃過的話。那一句,她不需要經過大腦思考、不需要修飾情緒,早已烙印在她照顧他的本能之中,幾乎成為她存在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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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好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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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極輕,聲線微顫,像是藏了太多情緒!語尾收得很緩,像是仍有萬千話語堆積在心口,卻在最後一刻全數咽了回去。這句話她已經對著沉睡的他說了無數遍,每一次幫他擦拭傷口、換藥、熬夜守護時,她都會低聲這麼問一句,就像是一種自我安慰,也像是用話語喚回他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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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立刻回答。
但他的眼神告訴她——他聽見了。
他真的醒著,也真的……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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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她的心像是終於找到了落腳的地方,那顆懸著太久的心,終於有了可以安放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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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穩定下來,卻在那一口氣吐出的瞬間——眼淚,忽然滑落了。她的語氣看似平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剛才有多努力,才讓這句話不至於因顫抖而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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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他的眼睛,明知道這句話平凡無奇,甚至近乎日常,卻依然覺得——心頭像是被誰輕輕地捏住了一角,不重,卻讓人無法忽視,她從未想過,那樣一個簡單的句子,會在此刻變得如此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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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沒有發覺自己眼眶早已濕潤,只覺得鼻腔一酸,視線模糊,而心裡那句話,就這樣像潮水一樣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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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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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輕顫,像是夢中醒來的人,在確認夢裡的人真的還在,她低下頭,眼淚一滴滴落在交握的掌心裡,那溫度,滲進了他還有些虛弱的知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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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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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說,一邊拚命想止住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她一直都撐著的——從撿到他開始,從替他包紮、餵藥、熬夜照顧開始,她一直咬牙不讓自己倒下,告訴自己他會沒事的,他一定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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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靜靜地看著她,喉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畫面,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衝擊感——眼前這個女孩,明明沒有說太多話,卻讓他胸口泛起了難以壓抑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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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那裡,握著他的手,低頭落淚,那淚水不重,卻像一滴滴落在他靈魂上的雨,滴落的每一聲,都像是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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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你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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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微微用力,讓自己的手掌更緊地回握住她的指尖。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F1oa0rX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