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茶店已經發展有一段時期了，內裝也跟著日本西化了。窗簾用的是蕾絲的，壁紙也貼上浪漫的法式花樣，淡乳白色的燈光配上法國香頌，是最有人氣的約會地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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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詞倒是沒想那麼多，所以兩個年輕男孩站在入口時有些格格不入。尤其林秀還穿著制服，裡頭的女服務生倒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來清詞是日本人趕上前來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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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優待他們拿到了一個窗邊的位置，林秀跟父親來過幾次，想著今天有人請客直接點了菜單上最貴的聖代。但是指完之後因為沒有詢問過清詞的意見有些不安，小小聲地用日文問他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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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詞花錢是有自己的安排的，家裡的產業賺得多，但他自己還是領月俸的。雖然在當時已經是為數不小的一筆金額，但他也不會過度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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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吃的他挺大手筆的，畢竟一個高校生能有什麼其他娛樂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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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浪費食物就行。」清詞看那草莓巴菲因為是反季水果本來就特別貴，裡頭還加了香草冰淇淋，在冰塊保存不易的年代已經是個奢侈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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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跟日本比起來這價位還是挺便宜的，他自己點了杯咖啡，林秀驚訝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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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喜歡喝這麼苦的東西啊……」對面的人皺起鼻子，感覺像是在嫌棄的模樣，梁田清詞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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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要喝柳橙汁？」咖啡是他跟賢人在日本養成的習慣，小岩賢人是他的兒時玩伴，家裡是做礦業的，比他們紡織業富上一個階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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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就是狐朋狗友，所有西方來的新鮮事都嚐過一輪，好的壞的，但賢人玩得尤其瘋。他也不曾批判過他什麼，在那個家不瘋挺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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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喝橙汁，是不是覺得我小孩口味。」林秀有些賭氣地問，他就不懂了，同樣年紀身形有差異就算了，生活卻也像天差地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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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到時候有沒有辦法融入梁田家的生活，如果大一順利的話是不是能跟父親說搬進學校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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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田清詞只是拿起一旁前一位客人留下的報紙展開了閱讀，林秀看不見他的表情，但那人只是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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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詞同齡人只有他的洋子和賢人，因為大多都已經在幫忙家裡事業，思考方式似乎都較他人成熟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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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代很快就被端上了桌，林秀在內心小小地哇了一聲，那草莓沿著香草冰淇淋層層疊疊像個小摩天大樓一般。他想等清詞放下報紙看一眼，但是清詞好像很認真在閱讀一個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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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不敢動，等清詞的咖啡上了他依舊沒有動靜，眼見冰淇淋要開始化了，林秀站起身稍微前傾去勾下清詞的報紙，隨即對上清詞疑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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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吃聖代嗎？」林秀保持著姿勢問他，清詞這下才把報紙放下疊好收在椅子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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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怎麼吃甜的，你吃吧。」清詞喝了一口咖啡，台灣是咖啡的產區所以用的是台灣的咖啡豆，味道跟那些外來的咖啡相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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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挺新鮮的嘗試，香味醇厚，苦味入口後還會回甘，只是他也沒想到以後再次喝到台灣咖啡是在那種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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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看著眼前的尖塔有些不知道怎麼下手，只能先用湯匙挖了一口草莓吃了進去。原以為會酸澀不已，畢竟在台灣吃到的草莓甜度都沒有那麼高，但沒想到日本進口的草莓多汁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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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詞看著對面的人的表情從緊張變成了疑惑，問林秀說怎麼了？草莓不好吃嗎？沒想到林秀直接挖了半顆草莓餵到他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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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吃，真的很好吃。」林秀沒想過清詞可能是在家天天吃這種草莓的人，他只是單純覺得好吃的東西就要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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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田的動作一頓，他不知道其他客人看到一個男孩餵自己吃東西是什麼表情，但他自己的表情應該是挺微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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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著也許是台灣人熱情，所以也就就著口吃了下去。的確沒有他在日本吃的草莓香氣來得重，汁水卻相當充沛，甜度也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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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嗎？」林秀期待他回應的眼神總讓清詞想使點壞，他搖了搖頭，對面果然表情馬上垮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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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君，你這樣以後怎麼在日本生活？」清詞失笑，他們從小就被教導不要喜形於色，不要得意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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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台灣人是怎麼被教導的，但他覺得林秀明明對待他人相當冷淡，但是在自己面前又很鮮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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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什麼？」林秀以為他和清詞還停留在互稱桑的階段，畢竟也就是第二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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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君不好聽嗎？都是同齡人稱呼輕鬆一些挺正常的事。」清詞沒有那麼拘泥於這些禮節，他是這樣被教導的，工作上他知進退，但是生活是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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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怎麼稱呼你？清詞君？」林秀有點不知所措，他叫健一的時候因為習慣台灣的叫法總是忘記在後面加上稱呼，就健一健一地隨意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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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台灣怎麼叫就怎麼叫吧？只是個稱謂，我不在乎。」清詞拿自己自己的勺子挖了口冰淇淋，香草冰淇淋他還不太習慣，在日本冰的概念就是刨冰配著糖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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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是一個很奇妙的地方，跟著日本一起西化的模樣，好像一邊要適應日本文化一邊又要趕上美國文化的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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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很奇妙，清詞問了句林秀會說英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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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會的，大學入學面試也有英文面試。」他不能偏科，英文和日文是父親從小請的家教，當初想著如果真的帝大進不了就要把他送到美國念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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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你倒是挺厲害的，我跟賢人對英文一竅不通，洋子倒是挺流利的，你們到時可以聊天。」清詞覺得沒有學英文的必要，大概是奇怪的自尊心作祟，總覺得有錢就能隨意請個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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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人先生和洋子……小姐？」林秀對於他隨口提的人名有些困惑，清詞只是用一句之後你就會見到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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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代林秀自己一個吃了大半，本來說不吃的清詞也陪他吃了幾口。他們也隨意聊著，林秀發現還是很多用詞他不太能回想起意思，天聊得零零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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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兩人的相處已經比上次好了許多，清詞偶爾還是會用詞挺粗魯的，林秀如果覺得不妥也會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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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詞不會道歉，但是他會學習，很快地他就會避開那些讓人聽起來不適的詞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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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秀吃完聖代已經是晚餐時間，他著急地起身說自己得回家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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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吃得下啊？」清詞有些意外這麼小的身體還能裝下這麼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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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其實……我是偷溜出來的，母親擔心我跟你在一起不安全。」林秀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清詞回想了一下上次的事情的確他自己也有些衝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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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陪你回去見見伯母，省得我好像變成了誘拐犯。」清詞的想法很單純，他不希望被誤會，那就當面說清楚，以後跟林秀的出遊也不會偷雞摸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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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有些意外地看向他，那人已經拿著藺草帽站起身去結帳了。林秀小步地跟在清詞後面，看他把帳結了在等自己一起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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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喫茶店後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他們家吃飯得早，大概六點鐘就吃完了。林秀看了眼手錶竟然已經七點了，他著急地小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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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健一出去通常會打通電話回家，今天沒有聯絡母親怕不是急得團團轉。清詞見他往前跑了幾步又回頭拉過自己一起跑，還好喫茶店離林秀家就十分鐘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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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氣喘吁吁地停在了林宅門口，林秀拿出書包裡的鑰匙準備開門，門卻先一步打開了。李嬸正準備向外找人的模樣，看到林秀長吁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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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小少爺回來了。」李嬸往屋裡喊了一聲，才看見林母急忙地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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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好了，林秀感覺母親對清詞的印象更差了。當母親走到門口著急罵他的時候，梁田清詞先搶了詞用日文說了聲阿姨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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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沒有見過清詞，因為說日文她也一愣，就是覺得眼前的孩子高高帥帥不曉得是從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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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梁田清詞，我今天請秀君陪我去喫茶店喝了下午茶，送他回來晚了不好意思。」清詞表情誠懇，把林母看得一愣一愣的，倒也是忘了那股找不到孩子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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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的，小秀啊，下次記得先打通電話回家。梁田先生吃過晚飯了嗎？要不一起吃個晚飯？」林母也不是真的不明事理的人，孩子們正是貪玩的年紀，清詞也不像是會被欺負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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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嗎？我還沒吃過台灣的家常菜。」清詞說這話是真心的，連吃了幾天酒店的供餐他也有點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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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在旁邊聽他們你來我往的，沒有人問過他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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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李嬸剛好今天做了很多好菜，快進來吧。」林母笑容滿面地領著清詞往家裡走，清詞看著林秀還站在原地不動輕輕推了他的腰，對方才醒了過來跟他一起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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