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被健一纏得不行,就拋下一句我要先回家放畫具,指使著林田幫他搬畫架。林秀一直覺得健一怎麼能有用不完的精力,以及為什麼他們倆黏在一起的時間便得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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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想好像從兩年前的日本人會後,林田就開始頻繁地接觸自己。原先林秀倒也不以為意,他本人沒有什麼朋友,所以也不覺得林田健一打算跟他自己做朋友。等到他反應過來後,林田幾乎什麼事情都要他陪著一起做,去夜市吃小食、去郊外踏青,連他上日本課時他都要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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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後來常常笑話他們,說沒看過這樣黏在一起的高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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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後來也就習慣了,被健一拖著去的地方他也覺得有些新鮮。由於準備的都是日本入學考試,話題也很共通,健一也時常教他日本年輕人的文化,他們說什麼生活化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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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林田健一把他保護得很好,不管是遇到外校的小流氓還是那些心高氣傲的日本轉校生。健一總是會把他護在身後,為他打架,原本他覺得自己也是個男孩可以解決,但不得不承認有健一在他落得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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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一,如果我在梁田家住得不好,我再搬出來跟你住好嗎?」林秀其實對梁田世伯的兒子們沒有抱有什麼期望,畢竟是富裕人家出身的少爺,能懂得什麼照顧人的道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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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好啊!我想父親東京那套公寓絕對夠我們兩人住。」他父親在小田急線上買了一套公寓,那時都市公寓正在開發,教授這個職業可以優先拿到購買權。價格也不貴,離他們本家也不遠,雖然小又沒有裝潢,但絕對夠林田健一一個人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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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父親早已約定好,回到日本他就要獨立出來,這也就是為什麼健一不斷要求與林秀同居的原因。既然林秀要寄人籬下,還不如與他這個好友一起,既自由又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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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逛百貨公司!」林秀突然想起,榮町的菊元百貨店都已經開幕兩年了,他到現在還沒去過。「百貨公司?你想買些什麼?」林田逛過幾次那家百貨店,是台灣第一家開幕的日本百貨,因為商品種類多樣、價格又透明化,他們這些來台日本人常去那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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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是陪母親去過幾次,只不過男孩子嘛,對這種瑣碎的購物行程向來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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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沒有,就只想去開開眼界。」林秀知道百貨店也是人滿為患,但比起穿梭在夜市小販間,他更喜歡這個行程。「那我帶你去逛逛,逛完我們去光食堂吃冰淇淋吧?」林田不忘了每個行程都要帶林秀去吃一樣甜點,這樣才能把小少爺哄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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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那一隻10錢的冰淇淋?聽說那也有蜜豆冰!」林秀家裡其實是不讓他外食的,一方面他腸胃弱,總是吃完攤販後就會拉肚子。另一方面是林秀總是克制不住多吃甜點,林田每次帶他出門母親都再三向他叮囑不能讓他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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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會變跟林田親近有一部分也是林田已經將他母親哄得服服貼貼,卻也每次都變著花樣帶他去不同地方吃吃喝喝,他們的友誼很大一部分建立在甜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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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能選一樣吃,不然拉肚子了我可不能再帶你出門了!」健一又不自覺地把手放在林秀的頭髮上揉,林秀至今也不反抗了,反倒是健一摸著他烏黑的順髮內心覺得有些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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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氣鬼!」林秀嘟囔地罵著,林田卻覺得很開心。果然當初他接近林秀時就知道他外冷內熱,最近林秀總是不自覺出現撒嬌的語氣和小表情,莫名地令健一這個大男孩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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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外頭等你,你快進去放畫具然後跟你母親說一聲吧!聽我母親說最近菊元在換季拍賣,也許你也能去買幾套衣服。」當然是我買給你,只是男孩沒說出口。他知道他若不提醒林秀,林秀便不會帶太多錢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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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很快進門又出門,他母親在他背後叫喚他若超過公共汽車的時間就撥通電話回家,叫李伯去載他。林秀應了聲好,小跑回到林田的身旁,林田一把攬住他的肩頭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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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搭城內二線對吧?」林秀沒搭過幾次公車,大部分上下學都是李伯接送的。他家在西門町附近,畢竟是繁華地帶,要往榮町照理說有好幾條線能到。「有幾條線都能到呢,城內一線、二線還有……我想想。」林田健一家雖然也配有司機,但他生性喜歡到處闖盪,早已把台北好吃好玩的摸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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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和健一在一起後才開始搭公車的,他自己可不敢搭。連在家附近的川邊散步都會迷路了,萬一在某個沒電話的地方下車他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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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反正跟你就好了。」慶幸的是公車站就在家門外,他們等沒多久就有一幫公共汽車到來。「運將,有到榮町三丁目嗎?」林田健一自然地用日文問著,只見司機點點頭,他就趕緊帶林秀上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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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裡面。」林田健一先把林秀塞到了位置上,自己才坐在外側。「要到三丁目還要十分鐘左右,你要睡一下嗎?」健一見林秀不斷地打呵欠,隨口一問。林秀點了點頭的同時,就將頭歪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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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隻小懶貓一樣,外頭的天色已經黑了,只剩微弱的路燈燈光照著。照理說榮町是相當近的,只不過公車路線彎彎繞繞的。加上路況擁擠不時竄出人力車與腳踏車,別說十分鐘了,二十分鐘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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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向來有午睡的習慣,熟知他每天行程的健一聽到他下午出門畫畫時,就知道這個小傢伙必定沒有午睡。看他一坐上交通工具,就睡意襲來的模樣,煞是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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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秀被叫醒時,他們已經要準備下車了。公車就停在百貨的正門口,營業時間只到八點,他們也就剩那麼一小時可以逛。林田有點心急地拉著他進去,第一時間就往洋服部走,林秀還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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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次看到打折的襯衫,想說一定非常適合你。」那時候林田和母親在一塊,也不好意思開口要買這明顯小自己身材一號的襯衫。他知道自己父母也是看不起台灣人的那群日本人,所以也沒多提過林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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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襯衫?我母親上次才到洋服店添購一波,準備讓我帶到日本,不用再買了吧?」林秀有些不明所以,而且他身上也沒有帶錢,要怎麼買?「啊!找到了!別問這麼多,你先去試穿,剩下最後一件了。」健一一到洋服店就看見那件襯衫,他想先看看林秀穿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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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林秀這副書生模樣穿上硬挺的白襯衫,整個人的氣質都顯露出來。健一讓他轉了一圈,滿意地要他回更衣室換下,等林秀進去之後立馬找了店員結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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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田自己有在擔任日本人小學生的家教,他來到台灣後就沒拿過父親零用錢了,算是獨立得早。百貨店的襯衫雖然不便宜,但他家教學生的父母薪水都給得大方,大概也就是他上四五個小時的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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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一,我沒帶錢出門,下次再來買吧?」林秀手上掛在襯衫出來,要把衣服還給店員。「這位先生已經結帳了,我幫您包裝起來。」女店員接下他手裡的襯衫,用日語禮貌地回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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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一臉驚訝地望向林田健一,健一只是聳聳肩表示他已經買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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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買這麼貴的東西給我?」百貨店的東西其實都不算上便宜的,進口到台灣價格都翻了兩三倍,有時候連他們日本人都覺得貴。「覺得適合你就買了,我認識你到現在都還沒送過你禮物呢!」林秀心想男孩子之間送什麼禮物?又不是追求心儀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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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介意的話,回到日本你再帶我去吃飯吧!」林田健一知道林秀的個性,小少爺從小什麼都有也沒求過別人,因為跟他人關係冷淡更不會拜託別人。欠他這個人情可是要記很久,他就是想讓林秀記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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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走吧!去吃冰淇淋了,再不去食堂要關門了。」林田健一拉住林秀往百貨店外走,他們其實什麼都沒逛到。林秀怕健一又買別的東西給他,也就配合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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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非常奇怪,感覺像是被當作女生對待了。林秀因為外表清秀,常被校外的小混混盯上。父親不放心他,有一陣子請了防身術的教練,他上過幾堂課。但畢竟力氣與那些高大的少年有差,有幾次都是林田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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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想跟健一說他不是女孩,別這樣對他。林秀也沒有猶豫太久,吃著冰淇淋時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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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一君,我不喜歡你把我當女孩來對待,我是男孩,家裡也沒有過度保護我。你這樣讓我覺得很奇怪。」畢竟是18歲的少年,兩人根本也還沒想過情情愛愛的事,都一直埋頭在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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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這番話反而讓林田健一的心情詭異了起來,他一直沒有發現他下意識這樣對待林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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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但我這樣對你無關性別的。」只因為是你,我就只這樣對你。林田健一發現自己這個想法時,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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