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穿越到已經有我的世界 - 12 新土壤

那天，我提早進了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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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坐靠窗那一排的角落空著，周見川還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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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下，打開一本隨手拿來的童書，但視線根本沒有在讀。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v52Qo9ku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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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頁頁翻著，計算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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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6，他進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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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那件灰色外套、帆布袋拉鍊沒拉好、咖啡杯還帶著一圈濕痕。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47yRxReI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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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常的位置，今天我提早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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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一下，眼神停在我臉上不超過一秒，便微微一笑，坐到了我對角落的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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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開口。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4JEP4e8b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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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急著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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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我是主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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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抱著書，走到他對面桌邊，語氣自然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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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你是不是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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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從手邊的筆記本抬起，有一瞬的遲疑，但很快點了點頭：「嗯？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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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露出一點刻意調整過的稚氣笑容：「我記得是《人偶骨架》。我看過你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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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眉：「那本……有點可怕喔，你這年紀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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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聳肩：「不是我買的，是以前家裡大人有放書櫃。我只看過封面啦。」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3zhhzd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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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真半假，才能讓謊言有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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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笑了一下，放下筆：「你喜歡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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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我和朋友每天下課都會來圖書館。我覺得你也常常在，感覺你也在觀察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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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是魚餌，說得像是孩子的直覺，又像是某種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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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眨了眨眼，沒立刻否認，只是像在咀嚼我這句話的份量。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wGRGJVCw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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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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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作家有時候會觀察人，尤其是像你們這樣特別安靜又專注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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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神不閃避：「我們有被寫進故事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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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他笑了，笑得溫和，但不明原因讓我覺得那笑裡藏著厚重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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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吧。也許只是靈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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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不會輕易承認任何真實資料來自誰，這是寫作人的職業本能。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EN1q9L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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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今天沒否認，也沒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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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代表，我成功將主動權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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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再多說什麼，只說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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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希望你寫的是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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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愣，沒回話。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pSoU8eT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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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回了座位，把那本童書翻到後半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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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我和他之間有了一條細細的線，牽著的是虛與實、觀察與被觀察、故事與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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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走近周見川的桌邊，是在三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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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沒有藉口，沒有童書，只有我手中那本《夜半眼》，是他出版的舊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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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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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看著書，又看著我，眼裡帶著一絲探究：「哪一部分最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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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書放下，隨手翻到一頁：「這裡。主角跟那個偵探對峙，彼此都知道對方知道些什麼，但又裝作不知道。像下棋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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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小的年紀，喜歡這種鬥智段落的人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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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才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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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句話拋得很輕，像把小石子丟進靜水，看他水面怎麼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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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急著回答，只是問：「你覺得那段裡，誰最後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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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看他，盯著書頁，語氣平淡：「沒有誰贏。只是誰更會隱藏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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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笑了：「你很有趣，說話不像你這個年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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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聳聳肩，卻沒錯過他話裡的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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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聽我怎麼「解釋」這種不符年齡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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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看書多一點。」我答。「讀多了，就會學別人怎麼說話。其實沒什麼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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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拋回去：「那你呢？你觀察了我和我朋友那麼久，是在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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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立刻接話，只是盯著我看了幾秒，然後語氣變緩：「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只是……在找一種異常的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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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的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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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語氣像是在講一段故事，又像是貼著我耳邊輕聲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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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一個孩子，說話像大人，行為像間諜，對周遭環境保持距離，卻又總是待在開放空間……那種奇怪的違和感，會讓人忍不住想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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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說話，只是低頭，翻動書頁，讓書紙發出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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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像釣鉤，鉤得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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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此刻的沉默，也是一種回答——不推不拉，只是給他空白，好讓他自己下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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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語氣重新變回輕鬆：「那你決定好了嗎？我是什麼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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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一下，沒正面回答，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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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還沒想好，也許早就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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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笑，只是淡淡說：「那希望你寫的不是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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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我已經說第二次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t1UnEl5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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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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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也注意到他每次說「寫」時，眼神都會飄向右下方，說明他在壓抑什麼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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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彼此都知道，這段對話不是談話，而是一場用語氣、用眼神、用留白組成的心理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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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知道，我還沒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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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想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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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藏得很好，但不是完美。作家的好奇心和偏執，有時比謊言更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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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決定不再繞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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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又在圖書館四樓相遇，他正在寫東西，黑筆刷刷落在頁面上，像記錄屍體的位置圖一樣安靜又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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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上前，沒帶書，也沒帶任何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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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看見是我，笑得溫和，彷彿已經習慣我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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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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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來告訴你一件事。」我站在他桌邊，聲音不高，卻極為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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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自孤兒院。」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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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頓，眼裡那道光像是突地一閃，但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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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不是正常小孩。」我補上一句，語氣像講述事實，不像炫耀，也不像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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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讓這句話在空氣中停留了幾秒。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T91cNH99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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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筆停在紙上，終於開口：「你這句話，是小說語氣？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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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斷他：「你不是一直在觀察我嗎？在揣摩我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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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可以選擇。」我慢慢將語氣壓低，眼神仍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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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出來也行，但條件是領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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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瞳孔明顯收縮了一下，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現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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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句話有多奇怪，甚至荒唐。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h97bZAM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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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因為它太出格，太不像一個小學生該講的話，他更無法當作玩笑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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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幾秒，然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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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這句話代表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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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我回他，「你想得到我全部的故事，背景，行為邏輯？那就負起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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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小說人物，是活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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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聲補上：「你不能只看，不碰，不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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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像在整理情緒，又像在壓下某種不該暴露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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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麼說……」他終於開口，「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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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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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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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你以為我會繼續當那個每天翻書的幽靈，任你描寫，然後什麼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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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很久，然後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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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在現實裡遇到像你這樣的人。不是角色，不是幻想，是……活著的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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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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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還是得問一句，如果我真的領養你，你會怎麼對待我？是合作？還是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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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時才笑了，第一次真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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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呢？你不是最擅長觀察嗎？」

「你不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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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那裡，語氣終於卸下小說家的委婉，說出了這句早該出現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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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回應，只是靜靜看他。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NEUKsI0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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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急，像是習慣對無聲的角色說話，繼續自言自語般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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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觀察力異常，思考模式成熟，表達邏輯不像同齡人，甚至……連你的防備，也不是小孩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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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一下，看著我：「我猜，你從某種地方來，帶著某種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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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歪了歪頭，像在聽故事，像在審稿。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5i9nzCU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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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承認，也不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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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繼續逼問，只是嘆了口氣：「但說真的，若我真想寫你，我不知道該歸你到哪個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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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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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許是因為，我也還在寫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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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怔，看著我，眼裡有些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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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說：「我來這裡，不是為了逃避什麼，也不是什麼任務或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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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在找一塊能扎根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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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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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生活在一片枯土上，那裡的陽光灼人，水分稀薄。我勉強活下來，但從未真正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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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空氣不同，光也不同。我不是要當某人的影子，也不想再重演過去的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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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試試，如果換個土壤，換個名字，換個起點，我能不能長得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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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立刻回答，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畫著圓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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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笑了一下：「你寫小說，是為了理解角色；但我活著，是為了重新定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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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是被動地躲，而是在主動地選擇在哪裡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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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圖書館，學校，甚至……你，如果合適，我可以把這裡當作新的根系延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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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說話了，語氣低沉：「那我呢？在你的『計劃』裡，是什麼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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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視著他，毫不避讓：「一塊可能肥沃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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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站起身，語氣依舊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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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這裡的土也是鹼性的，那我會走。我不再妥協於瘦地，而是學會挑選自己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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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說話，只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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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對話結束在我最後一句話之後，也許不是句話，而是一把鏟子，鋒利地插進那塊他自以為掌控的土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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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說「再見」，也沒有問他會不會答應我的條件。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e4qEAM75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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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把那一片寂靜留在他桌上，像一份沒有封口的契約，看他什麼時候想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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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種沉默有多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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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作家來說，被人留下故事而不給結尾，是一種酷刑。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NjRCBf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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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觀察者來說，失去被觀察者的回應，是一種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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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樣，靜靜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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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消失在人群，而是消失在他的眼中。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K0Dup7t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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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圖書館最內層，坐在一排厚實的書櫃之後，重新翻閱幾年前看過的書，就像什麼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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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他還是會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qSgrv3E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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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看見我，從遠處的角落，但我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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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主動靠近他，也不再給予任何線索。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kgEMCMM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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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擁有了足夠多的拼圖，如果他還拼不起來，那不是我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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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種商業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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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提供價值，丟出條件，然後什麼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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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對方在無聲中權衡，在焦躁裡琢磨。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jzYbA5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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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真正的談判，不在談判桌上，而在你離開談判桌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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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我那幽靈般的生活節奏。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UOSMuYW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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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林謙柔一起讀書、記錄、建立知識塔。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7pBtPxM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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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問我那天到底說了什麼。她從來不問，我們之間有一種難得的默契，彼此給出「不干涉」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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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偶爾會輕輕說：「他還在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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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會點頭，不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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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還在看我，但他看見的只是我留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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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我，已經像種子那樣靜靜地，深入了某塊我選中的土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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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不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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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是讓他開始感受到「失去決定權」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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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無法選擇來到這個世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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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週三，圖書館人比平常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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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謙柔依舊坐在靠窗的位子，她翻著《未解之謎》，我手邊則是一本生物圖鑑。外面陽光強烈，我卻感覺到空氣有些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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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他正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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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見川，穿著那件總是泛白邊的灰外套，背包比平常鼓。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aFJWyEC2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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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得不快，像每一步都壓著什麼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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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動，沒說話，也沒看他太久。只是翻頁，等他決定要怎麼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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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在我桌前，將一個牛皮紙信封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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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瞥了一眼，沒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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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要的土壤，」他說，語氣輕得像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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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合上書本，沒碰那信封，只是問：「你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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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頭。「我不是來寫小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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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把我當一個孩子，還是當一個詭異的存在？」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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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確定你是哪一個，」他坦白得乾脆。「但不論哪一個，我都願意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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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凝視著他，那裡頭沒有獵奇，也沒有控制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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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來不像一個準備馴服奇獸的作者，而像一個……意外發現了一顆不明種子的園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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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我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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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我不能再只是看你，」他答，「我得開始對你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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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話，像某種結界被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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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立刻伸手去碰那封文件，而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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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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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像管小孩那樣管你，」他說，「但會像對待一個會傷口的人那樣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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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我有一天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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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我，語氣平靜如水：「那我就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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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靜了很久，終於把手伸向那封信，感受到紙張的厚實、邊角的摺痕，還有那微不可察的墨香，這不是什麼官方文件，而是私人準備的一份正式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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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沒有得到我明確答應前，就已經完成了流程的第一步。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sjc5NdlY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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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威脅，也不是籌碼，是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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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什麼時候遞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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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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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微不可聞地笑了一下：「所以你賭我會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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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頭：「我只是不想在你真的轉身離開後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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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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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我預想的劇本。也不是我曾經在腦中千百次演練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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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許，正因為如此，我才願意讓這一頁，往下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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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先當預備土壤。」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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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你什麼時候要開始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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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回，只是將那封信收到書包裡，重新翻開那本圖鑑，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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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社保局的來了，他們說只是例行調查。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EZqRriP7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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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知道，所謂「例行」，其實就是測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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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工姓王，一位三十來歲的女性，髮尾有些染淡，語氣卻很正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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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筆記本打開，坐在我面前，桌上是一杯還沒拆封的優酪乳，像是示好用的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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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允傑同學，我們今天只是想更了解你目前的情況，還有你對未來的想法，這樣才能確保這件領養案對你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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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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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得很親切：「那我們就隨意聊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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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微笑應答，用的是最普通的孩子語氣，語速、用詞都經過壓抑與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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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周先生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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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考一秒，回：「很安靜，但也很溫柔。他不會問太多，也不會把我當小孩一樣一直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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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麼知道可以信任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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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作遲疑，然後說：「一開始不知道，但他一直都沒有逼我做什麼，也沒有騙我。我覺得他跟別的大人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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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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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像是在等我說什麼答案，他只是陪著我。不是想控制我，是想知道我想變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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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工小姐的筆動了幾下，我能聽見鋼珠劃過紙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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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試探地問：「那你知道他是作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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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呀。」我點點頭，微微一笑，「他一開始有偷偷觀察我，不過我也有觀察他。我們互相在圖書館看了對方一段時間，我知道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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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覺得這樣有點奇怪嗎？一個大人在圖書館注意一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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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裝出困惑：「可是他沒有做奇怪的事啊，我看得出來他是想寫書的樣子。他一邊觀察，一邊寫筆記，像記錄靈感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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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柔和下來，筆也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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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被他收養，是因為喜歡他這樣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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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不是『喜歡』，是我想找一個不會把我當問題看待的大人。我以前遇到的大人都想把我塞進他們的規則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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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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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我說得特別輕，像是一句從心裡滲出來的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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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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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樣的說法不會太完美，卻足夠打中他們想聽的核心關鍵詞：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m2JytM3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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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主動選擇」、「信任的建立」、「尋求情感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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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問我：「那如果哪一天你想改變選擇呢？你知道你是可以說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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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語氣像是放心許可：「我知道。我會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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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合上筆記本，笑了：「那今天就這樣，我們會再安排幾次家庭訪談。你表現得很好，曲允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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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微微彎腰致意，像是個從教育訓練出來的懂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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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門外那一刻，陽光灑在身上，我沒有感覺到炙熱，只有一種說不清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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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著行李站在那棟老公寓樓下時，還能聽見筆記本裡紙張彼此摩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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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提醒我，我還帶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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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行李，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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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不多。幾件從孤兒院倉庫拿出來的衣服，校服、外套、一雙白色運動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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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疊包得歪歪斜斜的筆記本，有些紙邊被翻得起皺，有墨水透頁。那是我三年來的知識與痕跡，一頁頁由曲允傑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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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把摺疊雨傘。是謙柔塞進我包裡的，她說最近可能會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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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是周見川親自來開的。他沒說話，只是讓開身子，讓我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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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比我想像中簡單，也比想像中乾淨。不是潔癖那種，而是習慣保持秩序的那種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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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壁是帶灰的米色，地板舊木材擦得發亮，一整面書牆立在客廳右側，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有幾本厚重的精裝書像是被長期翻閱而微微張著書脊。書櫃前擺了一張老沙發，上面疊著幾本筆記本與原稿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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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作者會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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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左邊：「房間裡已經準備好了，不大，但有書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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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立即過去，而是環顧整個空間，默默將窗戶、門鎖、地形、逃跑路線一一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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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輕聲問：「這裡以前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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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避：「我以前一個人住，現在開始，這是也會有你名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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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進房間，門開得很輕，房裡乾淨到有點像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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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行李放下，先打開那幾本筆記本，一本一本放到書桌抽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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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動作讓我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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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我打開衣服袋，將那幾件泛黃但洗過的衣服掛進衣櫃，校服最外層。我動作不快，像是刻意讓自己記住這個空間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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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說「謝謝」，也沒有問「我可以留下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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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交易，也不是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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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試根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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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他說：「我早上七點會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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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早餐我會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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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補了一句：「我愛吃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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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了一秒，然後笑了：「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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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這樣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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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但不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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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不是「回家」，也不打算假裝自己像什麼受保護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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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顆在尋找肥沃土地的種子，剛剛插進土壤的第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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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確定會不會發芽，但至少，不再是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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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新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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