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穿越到已經有我的世界 - 13 新的路線

夜深了，屋外的蟬聲被風切碎，像是從不同世界裡漂來的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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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開燈，只是靠著書桌邊緣看著窗外的輪廓。周見川在廚房收拾，他不急，也不故意等我主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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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究還是走進了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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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沙發上，茶几上是一壺剛泡好的茶。他看見我來了，沒有多說，遞給我一杯淡得近乎透明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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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來，也沒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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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講一些事，」我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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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點了下頭，沒有催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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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下來，手指輕碰杯身，感受那股溫度。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xR5zVkEF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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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口，一字一句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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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我是從孤兒院來的，那是個中繼站。真實的我，不是那樣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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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有記憶以來，就被關在一個房間裡。和一個姐姐生活，那些年，她教我說話、認字、算數。她比我大不了幾歲，但她教得比學校更細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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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教我怎麼交朋友，不教我怎麼撒嬌，她教我的是怎麼判斷一個人什麼時候會動手，怎麼觀察情緒變化，怎麼在沉默裡聽出暴力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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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插話，只是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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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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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格是由那時候構成的，不只是保護殼，而是我真正用來理解世界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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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那個邏輯出發去學習，建立起我自己的知識塔。不是為了成績，不是為了考試，而是因為只有在不斷理解更多的時候，我才不會被原地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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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收的是雜亂的知識，從心理學到犯罪、從生物演化到語言系統，我什麼都碰，什麼都嘗試。這不是天賦，這是恐懼驅動下的求生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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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了一下，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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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覺得我講得很冷靜，像個成年人。但我不是，我只是學會了怎麼包裝。我的所有選擇，包括選你，都是建立在這種結構下的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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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後悔。但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長成一個真正的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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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我，終於開口，語氣柔得近乎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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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需要長成『正常人』，你只需要長成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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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他，那一刻我沒有懷疑他話裡的真誠，但我也知道，他大概還沒有意識到這份結構底下有多龐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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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我嗎？」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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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啊，」他點頭，「但不是怕你會做什麼，而是怕你不相信我會接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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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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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得住我，很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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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笑，只是說：「我有準備得很厚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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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這樣對坐，沒人再多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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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灌進窗子裡，茶水涼了，杯子空了，但我心裡有一塊地方，好像真的慢慢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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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講出那句我來自另一個過去的話。還不行，那是塔的最深處，是最後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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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他的，我交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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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了他一把能通往我的鑰匙。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svb42lz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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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門鎖的，而是結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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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我第一次相信，也許這個家不是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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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急著問，但我知道，他心裡裝著太多沒講出口的問題。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FH3Yvu5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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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了一口已經微涼的茶，主動開口：「你可以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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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幾秒，那不是猶豫，而是在慎選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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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會選擇我？」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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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老實說這問題我早就預料到了，只是沒決定什麼時候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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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不是來施捨的。」我說，「你觀察我，是為了角色，不是為了拯救。我看得出來你有界線，界線很重要。那不是冷漠，是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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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又問：「你從哪裡學會那些情緒判讀、邏輯演算？你不是被教出來的，你是自己建起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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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承認，「因為一開始沒有人教我怎麼當人。我只能從觀察中拼湊『什麼是人』、『怎麼活下來』。所以我才會說，我是在那個拐賣案受害中構建人格，那是我能理解人類互動最底層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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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謙柔呢？她知道你這麼複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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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她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但她從來不追問。她看得見我行為背後的邏輯，可是從不要求我解釋。她只是陪我吸收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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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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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豫了一下，然後回答：「她是我這一生中，第二個知道我有層次還願意留下來的人。這應該比朋友更高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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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插話，只是記下了這句話。然後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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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在建『知識塔』，那塔有終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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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搖搖頭：「知識沒有終點。那不是為了抵達什麼地方建的塔，而是一種防震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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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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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我說，「越多知識，越能讓我在世界搖晃時不會倒。那是我對抗無常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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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了口茶，久久才說：「那你現在還搖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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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立即回答，而是抬起眼睛看他：「我要的不是避難所，是能扎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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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像是終於鬆了口氣，但緊接著又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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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到底，有沒有哪部分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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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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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肯定有屬於我的秘密，但我對知識的渴望、對結構的熱情、對關係的謹慎，那些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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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我對來這裡的這個選擇，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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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樣回答，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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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口的夠多，沒說出口的，剛好藏在「拐賣案」那道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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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再追問，只是站起身去洗茶杯，我聽見水流聲沖掉杯底最後的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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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談話，沒有煙硝，也沒有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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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只是，一個終於允許自己放下書包的小孩，和一個準備好不當作者而是監護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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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腳毫不客氣地擱在茶几上，鞋底乾淨，姿態卻明目張膽。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vVFsFCa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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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往沙發上一靠，整個人像從長時間緊繃中放鬆下來，頭輕輕轉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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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身份是自己給的。」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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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不高，也不重，但像釘子一樣敲進寂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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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那種活法跟填表格不一樣——不是填真名、住址、生日這種東西就叫身份。你必須讓別人相信你是誰，習慣你是誰，從來不去懷疑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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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下，帶著點冷淡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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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留下任何縫隙。即使有社工、有警察、有學校、有記錄——我都會讓這些線索指向我希望他們看到的那個我，不是他們要找的那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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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插話，只是側頭看我，一種近乎研究對象的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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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當年綁架我的人，如果還在找，我不會讓他們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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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改了姓，我斷了軌跡。我不靠人記得我，我靠自己設計『記憶』要如何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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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腳，接著語氣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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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上有兩種人會留下痕跡：一種是太渴望被看到的人，一種是太不小心的人。我不是任何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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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現在這樣說，是在炫耀我做得有多好？不是，我只是讓你知道，你把我帶進你家，不是一張空白紙。是一個自己編出整套邏輯系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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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不怕，那很好。但這代表你也要知道，你收養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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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完這段，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經完全冷掉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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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過了一段內部沉思期，才淡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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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還願意在我家放下包袱、翹腳、喝冷茶，代表你不覺得我會背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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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望他一眼，嘴角勾起：「那不是信任，是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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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讓你看到這些，是讓你知道我不怕你看到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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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再回嘴，只是靠著沙發，微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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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靜了一會兒，我忽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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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寫進小說嗎？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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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搖頭，語氣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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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寫，那就是不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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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著沙發邊緣，輕輕轉動手中的茶杯，然後勾起嘴角，微笑著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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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任意將我寫進你的小說中，畢竟我確實是這個世界的異端，是一個詭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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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溫和，像是在講天氣，眼神卻像鋼絲般繃緊，透著某種無需咆哮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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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得清楚一件事，你眼前之人，並非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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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地將腳放回地板，坐正身體，身體語言也如同話語那般，慢慢收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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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怪物，一個對世界有著高度結構化理解的異種存在。不要把我當作一般小孩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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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語調未曾提高半分，卻讓整個客廳像是沉了一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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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哪一天，我察覺到你對我有不利意圖，不論是傷害、利用，或只是觀察過頭，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社會性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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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賭看看，這樣的我，到底有沒有這種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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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這句話時，眼睛沒有眨一下。像是在描寫既成事實，而不是發出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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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見川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坐著，凝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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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他大概看見了作家筆下也未必能描摹的角色，一個像人類、卻又完全脫離人類軌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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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笑，也沒有表現出恐懼。他只是點了點頭，很輕地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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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那我會更小心地對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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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一笑，像是對他這樣的回應給了某種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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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或許還有機會，不是當個旁觀者，而是，某種…合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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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視線交會，像是一場不動聲色的契約，簽下的不是紙，而是立在彼此心中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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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我的家人，但你可以是我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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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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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周見川端著一杯咖啡，走進客廳時語氣平常地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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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想過進演藝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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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正埋頭記錄閱讀筆記，聽見這句話，筆尖在紙上頓了一下。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9qHtXW3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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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看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盯著他的表情看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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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藝圈？」我重複了一遍，語調不高，但藏著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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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個熟識的製作人來問我，說如果我收養的孩子條件不錯的話，他們有意願做個新型態的青少年選拔計畫。」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dEQWdba8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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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了口咖啡，又加了一句：「當然不是逼你去做偶像啦，但你有一種讓人忘不了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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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句話時語氣仍舊輕描淡寫，但我腦中卻瞬間陷入一場高密度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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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演藝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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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只曝光而已，是會被放大、重播、剪輯、寫進資料庫的存在模式。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SC5uMOIL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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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名字到過往經歷，從習慣到行為細節，每一處都會變成「大眾財產」。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aJjQdml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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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可能會有人主動查出背景、連接資料、搜尋曾經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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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仍然活著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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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臟一縮，一陣冰冷從脊椎滑下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P80cP6K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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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三年我在各種細節上已經盡可能避免重疊，但一旦踏入公領域，任何一個資料點被交叉比對，都是潛在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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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地將筆記合上，語氣平靜但明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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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被人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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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不適合，只是不習慣而已吧？」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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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眼看著他，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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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本質上不願意。就算記住也得是我決定的版本，決定怎麼記、記哪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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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見川看著我，有些困惑，也有點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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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追問，可能也只是隨口一提。但我知道，這已經是警訊。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jiroDWtS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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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連他這樣的人都開始想到「推你上台」的可能性，說明我外在的穩定、內在的異質，早就被世界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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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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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思考了一會，最後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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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真的想讓人記得我，我會用我自己設計的方法，不會讓別人替我選擇那個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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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像是接受了，也沒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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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晚上，我沒再讀書，只是在床上反覆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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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仔細思考：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nzTy133g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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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未來真的要讓這個名字「曲允傑」留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我該怎麼做，才不會被世界反過來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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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見川去陽台抽煙。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8RHnHnF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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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沙發上翻著一本心理學入門書，聽到他忽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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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想被看見，卻又想讓人記得——其實還有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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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抬頭，翻過一頁，語氣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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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讓我當幽靈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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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煙霧從窗邊吹進來，有一種淡淡的薄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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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精確地說，是你寫，我出名。但舞台是你的，對世界發出的聲音也是你的，只是用我的名字當外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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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合上書，靜靜看著他。這個男人總是這樣，不直接干預我的選擇，但他會替我準備每一條後路，像個編劇一樣，替角色安排逃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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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我寫出什麼讓你毀掉的東西？」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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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低估我了，也高估讀者了。」他把煙捻熄，轉過身，「而且，我還蠻想看看你會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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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一下，開始反覆推演這件事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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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他的名字出版，就不會留下「曲允傑」的痕跡。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RIJ7zmgw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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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不會有真的聲音、沒有臉孔、沒有照片、沒有影片。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4Mwpj62w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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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段段訊息，像從幽靈傳出來的密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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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乎是最適合我現在身分的舞台匿名之中，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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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地說道：

「你知道我的內容會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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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知道你不正常。」他笑了笑，「但這正是市場會記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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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一瞬間有種奇怪的感覺。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UiJOCcEd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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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把我當孩子養，他是在培養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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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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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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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要用我的方式說故事。不是你那種『逐步起承轉合』的寫法，是我自己的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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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寫，我扛。」他回答得很快，也很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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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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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的一天晚上，我開始寫下第一篇小說的開頭。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xASwTk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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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將寫小說這件事，納入我的生活行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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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的閱讀、筆記、圖書館之旅依然不變，只是現在多了一個深夜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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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十一點過後，周見川的房間燈光熄滅，整棟屋子陷入寧靜。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QBMXx0TU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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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則會點上一盞小檯燈，把筆記本打開，開始寫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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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幻想，不是怪物，而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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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下我曾在另一個世界裡見過的，善良如何被長期的沉默磨蝕成一種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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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說裡沒有鬼，但每個角色都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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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活著、會呼吸、會笑，也會在關燈後做出讓人不寒而慄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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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一定是壞人，但他們也絕對不是「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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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寫故事，我是在分解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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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那些藏在生活縫隙裡的偏差與隱秘，一點一點打磨成詞語。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JVznxWV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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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寫完一段，我會看著紙上的句子，發現那不是「虛構」，那是我見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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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謙柔不知道我在寫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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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打算讓她知道。不是因為不信任，而是這是我的器官，我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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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能被看見、不能被解釋、也不應該成為「他人參與」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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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見川偶爾會來敲門，問我進度到哪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j3N5SMDB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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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給他原稿看，只會說：「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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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催，只是笑笑說：「那等你覺得可以給人看的時候，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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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知道，他在等我這把刀真正鋒利的時候，刺進世界的某個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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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我很清楚：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tcYdlUC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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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說不是作品，是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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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每一段故事，都是我對這個世界伸出的一根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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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稿子放在他的書桌上時，沒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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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朝他點了點頭，然後像往常一樣轉身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anYxMb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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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晚我並沒有立刻休息，而是留了一扇門縫，讓我的視線落在客廳的那盞閱讀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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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開第一頁時，神情依舊是那種輕鬆的、帶點職業習慣的閱讀者模樣，眼角還藏著點自信與準備給建議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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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隨著頁數推進，他的臉色漸漸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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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眉頭微皺、喉頭微動，原本靠坐的姿勢慢慢前傾，整個人彷彿被那密密麻麻的文字拉進某個無法逃脫的深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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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的不是鬼，不是血，而是人。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xKnuzVn8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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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種會笑著傷人、會用善意包裝控制的真實人性。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KEraXAbX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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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讓讀者懷疑自己記憶裡的每一段家庭餐桌對話，每一場放學後的等待，那看似平凡的生活中，其實隱藏著多麼微小而致命的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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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現在彷彿正坐在解剖台的邊緣，被迫凝視那些剖開後的內臟與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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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看著我支解這個世界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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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翻到最後一頁時，他停了很久，手指放在紙角，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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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人像從深水中浮上來，呼吸紊亂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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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牆邊，淡淡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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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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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看著我，臉上的血色確實比平常淡了許多。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dV45N3rt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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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見慣社會陰影、寫盡人性黑暗的大人，此刻眼中多了一種久違的、幾乎接近驚懼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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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喉嚨啞了一點，「你真的只是個小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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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走過去，替他關上桌上的檯燈，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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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覺得這故事，有沒有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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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我。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Decif1TV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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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他收養回來的，不是什麼可被保護的孩子，而是一枚靜靜燃燒的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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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離開時，只聽見他低聲喃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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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小說……這是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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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角微翹，回到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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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0Pnpk0nSa

這不是什麼故事，這是我對這個世界的一種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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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逼他，也沒有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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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手稿就那樣靜靜地躺在他桌上，沒有續寫，沒有修改，甚至沒有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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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見川沉默了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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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他看我時，不再像以往那樣帶著上對下的關照，而像是在看某種還未命名的生物，既驚艷，又有點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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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在拉扯。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BZBTMnsw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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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為小說家的理性告訴他，這東西若一旦公開，會像瘟疫一樣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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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創作者本能卻叫囂著：「把它交出去，讓世界自己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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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天晚上，我在廚房倒水，看到他站在陽台，手機還亮著。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a3E7gN5X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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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停在一個簡訊視窗上，發件人是他的老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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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注意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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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看到他終於按下了那顆傳送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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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說話，只是喝了一口水，轉身回房。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ena6qa6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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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極輕，但他還是聽見了，在我走過他身邊的瞬間低聲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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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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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腳步，淡淡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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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輸，是你也想看看，這東西會燒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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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回頭，只抬手把煙頭彈進灰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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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沒有寫字，也沒有讀書。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1QLZANU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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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讓腦中那條時間的分歧線慢慢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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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世界會微微地偏離本來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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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這本小說會不會紅，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追溯到真相。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Hh8VhCn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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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知道，它會讓某些人無法再安穩地看待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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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我報復世界的方式，這只是我給這個世界的一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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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讓人無法直視，卻又無法撇開眼睛的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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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我發現自己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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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為了應付別人、也不是為了維持形象，而是一種自然湧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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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窗外下雨，看著林謙柔被風吹亂頭髮，看著周見川深夜喝著濃茶皺眉的樣子，我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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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笑，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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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我，依然是那個不起眼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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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時上課，安靜坐在角落，成績不突出也不墊底，舉手的頻率恰到好處，笑容禮貌卻不親近。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5AwI3GPg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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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校裡，我像一片不會被風吹起的紙，穩穩貼在人群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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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特別注意我，除了謙柔。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Kg6GzsH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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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偶爾會用一種像鏡子一樣的眼神看我，好像知道我其實還有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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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從不問，我也從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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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夜晚才是我真正「活著」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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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人入睡，當周見川關上房門，當整個世界噤聲。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VBg284m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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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筆記本，成為另一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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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下那些光明世界容不下的念頭，寫下我曾看見、想像、甚至暗自期盼過的人性崩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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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筆下的角色都不像人，他們像鏡子、像裂縫、像無聲的怪物，笑著在制度與倫理中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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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在現實裡動手，但我在文字裡，讓他們一個接一個地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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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知道，我越寫，就越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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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像那些我筆下的角色，不會感到痛苦、不會為善惡困惑，只有一種純粹的掌控與分解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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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寫到一半，會忽然停住，看著那頁上剛完成的段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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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在現實中失控，大概也會像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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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還沒失控。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fmXNjn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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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白天依舊是幽靈，安靜、乖巧，甚至有時候……可愛。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QTGzgO8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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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才是我真正的模樣，像一把刀藏在衣櫃裡，冰冷、鋒利、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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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樣的平衡，還能撐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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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不要把筆帶進白天，就還不會失控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qsRrhuHc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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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新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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