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鐘的餘韻,沉悶如鈍器,一下下敲在終南山尚未完全甦醒的薄霧裡,也重重撞在楊柳樹的骨頭上。他像一塊被隨意丟棄的破布,蜷縮在寫真教雜役房通鋪最陰冷的角落。身下是硬邦邦、散發著黴味的草墊,同屋幾個粗使雜役的鼾聲此起彼伏,如同拉破的風箱,空氣中汗酸、腳臭和劣質燈油燃燒後的嗆人氣味混雜發酵,凝滯得讓人喘不過氣。他睜著乾澀發紅的眼睛,空洞地望著頭頂房梁上結滿的蛛網,那網在昏暗中微微顫動,像一張嘲諷的臉。渾身骨頭縫裡都透著徹骨的疲憊和寒意,昨夜被陸尚禿那狗腿子踹在肋下的地方,更是隨著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傳來鑽心的抽痛。
「起來!懶骨頭!」尖利刻薄的喝罵伴隨著木門被粗暴踹開的巨響猛然炸開,一個滿臉橫肉、眼露兇光的管事弟子叉著腰堵在門口,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楊柳樹臉上,「豬玀都比你勤快!日頭曬屁股了還挺屍?今日挑水劈柴,外加清掃『觀美軒』!趙師叔祖等著看你們這些廢物的『寫真』進度呢!手腳麻利點,誤了事,仔細你們的皮!」
「寫真」二字像兩根燒紅的鐵針,狠狠扎進楊柳樹的耳膜深處,刺得他腦仁生疼。他猛地坐起,動作牽動肋下傷處,一陣劇烈的痙攣讓他倒抽一口冷氣,額頭瞬間沁出豆大的冷汗。在這寫真教裡,「寫真」早已不是簡單的描摹繪畫。它被賦予了更「崇高」也更扭曲的使命——情報收集、圖譜繪製、人物誌編纂,甚至揣摩所謂「受眾」心理、力求「銷量」(指情報價值或受歡迎程度)的一整套繁瑣而功利的技藝。而他們這些新入門、無依無靠的雜役,就是這座龐大機器最底層的燃料,負責一切髒活累活,偶爾「有幸」被拉去當那「寫真」的對象,供那些高高在上的師兄師叔們評頭論足,肆意取笑羞辱,美其名曰「實踐教學」。
他沉默地爬下冰冷的通鋪,動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線木偶。身上那件漿洗得發白、打滿補丁的粗布短褐,沾滿了昨日劈柴時濺上的木屑和塵土,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酸餿味。鏡子?這雜役房裡自然不會有那等奢侈玩意兒。但他對自己的尊容心知肚明——西笨勾陽瘋強灌給他的「癩蛤蟆功」,那霸道陰毒的內勁正潛移默化地改造著他的筋骨皮肉,加上逆練那風險極高的「九陰月經」導致的氣息紊亂、陰陽失調,早已將他本就平庸的五官擠壓得變形走樣。皮膚粗糙暗沉如同砂紙,眼袋浮腫下垂幾乎蓋住了半個眼眶,顴骨卻異常凸起,整張臉活脫脫就是一隻沒睡醒、還帶著起床氣的癩蛤蟆。這副尊容,在寫真教這等處處講究「風骨儀態」(哪怕只是表面功夫)、追求「賞心悅目」情報圖譜的地方,簡直就是行走的「醜陋」招牌,天然的嘲諷活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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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水:山泉的嘲弄與屈辱的階梯**
挑水的山路,崎嶇陡峭得如同通往地獄的階梯。昨夜一場微雨,讓鋪滿青苔的石階變得溼滑異常,每一步都像踩在抹了油的刀刃上。沉重的柏木水桶壓在楊柳樹瘦削單薄的肩膀上,粗糙的扁擔深深勒進皮肉裡,帶來火辣辣的痛感。他咬緊牙關,汗水混雜著清晨冰冷的寒氣,順著額角、鬢角小溪般淌下,流進乾澀刺痛的雙眼,又澀又辣,視線一片模糊。身後不遠處,傳來其他雜役壓低的嗤笑和竊竊私語,像一群嗡嗡作響的毒蠅。
「瞧那癩蛤蟆,一步三晃,跟喝醉了似的,別把趙師叔祖要泡極品龍井的山泉給晃成泥湯了!」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nztmIm2I0
「噓!小點聲,人家可是『西蘭花島』郭大俠親自送來的『高徒』呢!說不定是來體驗生活的!」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EEQ3gjnvA
「高徒?哈哈哈,別笑掉老子大牙了!我看分明是郭大俠家裡養不下這等醜物,嫌丟人,才塞到咱們這兒當苦力的吧?聽說在島上也是個只配抱著那本狗屁『冚家經』死啃的廢物點心,連武功毛都沒學到一根!」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0PJjNNBwL
「嘖嘖,你們看他那張臉,晚上起夜撞見了,怕是要當場嚇尿褲子!就這德性還妄想學武功?趙師叔祖能大發慈悲收留他,沒直接丟下山去餵狼,簡直是菩薩轉世,功德無量了!」
刻薄惡毒的話語如同淬了毒的荊棘,狠狠抽打在楊柳樹的耳膜上,也刺進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裡。他攥緊了粗糙的扁擔,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慘白,體內那股因逆練「九陰月經」而時常躁動不安的冰寒真氣,被這無休止的羞辱點燃,又開始在狹窄脆弱的經脈裡左衝右突,帶來一陣陣深入骨髓的針刺寒意,幾乎要將他凍僵。他強行運起勾陽瘋教的粗淺法門壓制,喉頭湧上一股腥甜,又被他生生嚥了回去。他只是更加用力地低下頭,幾乎要把脖子埋進胸口,更加沉重地邁開灌了鉛似的雙腿,木桶邊緣撞擊在溼滑的石階上,發出沉悶而單調的「哐…哐…哐…」聲,濺起的冰冷水花打溼了他早已破爛不堪、露出腳趾的草鞋,帶來一陣刺骨的涼意。
彷彿走了半個世紀那麼漫長,終於將兩桶勉強算滿的水挑到了位於半山腰、專門儲水的「澄心潭」。潭水碧綠,倒映著周圍的蒼翠山色和頭頂一小片灰濛濛的天空。楊柳樹剛放下沉重的水桶,幾乎虛脫地扶著扁擔喘息,一個陰陽怪氣、帶著濃濃戲謔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如同毒蛇吐信:
「喲嗬,這不是咱們寫真教新晉的『未來寫真之星』,楊師弟嘛?辛苦辛苦,瞧這一頭大汗,嘖嘖,真是我見猶憐啊!」 來人正是陸尚禿,趙智靖門下頭號狗腿,仗著幾分溜鬚拍馬、搬弄是非的本事,深得趙智靖「器重」。他生得尖嘴猴腮,一雙小眼滴溜溜亂轉,偏要學那風流才子搖一把半新不舊的摺扇,此刻正用扇骨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手心,邁著四方步踱了過來,那姿態,活像一隻巡視領地的禿毛公雞。
陸尚禿伸長他那細長的脖子,探頭看了看楊柳樹剛剛倒進潭邊蓄水池裡的水,誇張地皺起鼻子,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風:「哎喲喂!楊師弟,你這水……嘖嘖嘖,不行啊!渾濁不堪,飄著樹葉草屑,還有股子……呃,濃郁的汗酸味兒?這讓咱們追求天人合一、澄懷味象的趙師叔祖如何靜心品茗?如何參悟寫真妙諦?你這不是存心給師叔祖心裡添堵,給咱們寫真教臉上抹黑嗎?」他用扇子遙遙一指潭中心那碧波盪漾處,「看看,看看!什麼叫上品山泉?這才是!清冽甘甜,映照雲影天光,纖塵不染!這才配得上我寫真教『澄心』二字!你挑來的這玩意兒,只配拿去澆後院的糞坑!重挑!立刻!馬上!記住,要從『漱玉泉』真正的源頭處取水,一滴都不能灑!否則……」他故意拖長了音調,湊近一步,壓低聲音,臉上掛著惡意的笑容,「嘿嘿,師叔祖那裡,怕是要請你去『觀美軒』好好『觀摩學習』一下,什麼才叫真正的『上品』了!到時候,嘿嘿…」
楊柳樹猛地抬起頭,眼中壓抑的怒火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熔岩,幾乎要將眼前這張可憎的臉燒成灰燼!這「澄心潭」的水,本就是從更高處的「漱玉泉」引水渠匯聚而來,沿途塵埃落土、混入些許枯枝敗葉再正常不過!陸尚禿這分明是赤裸裸的、毫無遮掩的刁難!他張了張乾裂出血的嘴唇,喉嚨裡像堵了一團滾燙的砂礫,嘶啞發緊,想要爭辯,想要怒吼!但目光掃過陸尚禿身後那幾個雜役臉上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以及陸尚禿那雙小眼中閃爍的、貓戲老鼠般的殘忍光芒,一股冰冷的無力感瞬間澆滅了他心頭剛剛燃起的火苗。
「陸…陸師兄…教訓的是。」他最終從牙縫裡,艱難地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體內那股冰寒真氣隨著翻騰的屈辱和憤怒再次升騰,小腹丹田處一陣冰涼刺骨的劇痛猛地炸開,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渾身汗毛倒豎。他默默地彎下腰,重新抄起那該死的扁擔和水桶,腳步蹣跚,如同揹負著千斤巨石,再次踏上了那條漫長、陡峭、彷彿永無止境的屈辱之路。身後,傳來陸尚禿得意忘形的尖笑和雜役們肆無忌憚的鬨笑,像蘸了鹽水的鞭子,一下下狠狠地抽打在他早已麻木的脊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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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柴:斧頭下的尊嚴與失控的蛤蟆**
午後的陽光,毒辣辣地炙烤著寫真教後山那片巨大的柴火垛。空氣被烤得扭曲,散發著松脂和塵土混合的燥熱氣息。楊柳樹赤裸著上身,古銅色(更確切地說是髒汙和淤青交織)的皮膚暴露在烈日下,汗水如同開了閘的洪水,順著他佈滿新舊青紫淤痕、瘦骨嶙峋的背脊洶湧而下,在沾滿泥汙、木屑和汗漬的褲腰上暈開一片片深色的、令人作嘔的印記。他雙手緊握著一柄沉重的開山斧,每一次奮力掄起,肋下昨夜被踹傷的地方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眼前陣陣發黑,金星亂舞。面前碗口粗的硬木柴紋理堅韌,斧刃劈砍上去,發出沉悶的「咚!」聲,巨大的反震力震得他虎口崩裂,鮮血混著汗水染紅了斧柄,雙臂痠麻得幾乎不屬於自己,連握緊都變得無比艱難。
「用力!沒吃飯嗎?還是西蘭花島就只教會了你繡花描紅?」一個懶洋洋、充滿戲謔的聲音從不遠處的樹蔭下飄來。陸尚禿不知何時又陰魂不散地晃悠了過來,舒舒服服地坐在一塊被樹蔭籠罩的光滑大石頭上,翹著二郎腿,手裡居然還端著一碗冒著絲絲寒氣的冰鎮酸梅湯,慢條斯理地吸溜著,發出滿足的嘖嘖聲。他身後,兩個跟班弟子正諂媚地揮動著大蒲扇,將陣陣涼風殷勤地送到他面前。
「嘖嘖嘖,看看你劈的這叫什麼玩意兒?」陸尚禿用下巴點了點地上那些歪七扭八、大小不一、切口參差如同狗啃般的木柴,語氣充滿了鄙夷,「狗啃的都比你劈得齊整!就這柴火,點得著嗎?燒得旺嗎?耽誤了丹房煉製靈丹妙藥,耽誤了師叔祖們冬日圍爐取暖,這滔天的罪過,你這個廢物擔得起嗎?」他慢悠悠地放下精緻的瓷碗,站起身,踱著方步走到楊柳樹剛剛劈開的一塊柴前,用他那擦得鋥亮的靴子尖,嫌棄無比地踢了踢,「瞧瞧這紋路,嘖,瞧瞧這角度,毫無章法,毫無美感!更缺乏『寫真』之道所必需的——精準!與力道!簡直是對我寫真教千年門楣的莫大侮辱!」
他踱到汗流浹背、幾乎站立不穩的楊柳樹身邊,繞著他緩緩轉了半圈,那審視的目光像一把沾了鹽水的刷子,毫不留情地在他醜陋扭曲的面容、汗溼顫抖的身體上來回刮擦,嘴角勾起一個惡劣至極的弧度:「楊師弟啊,不是師兄我嘴碎。你說你,要長相沒長相,扔人堆裡都嫌扎眼;要悟性沒悟性,榆木疙瘩都比你開竅;就連劈柴這種三歲小兒都能幹的粗苯活計,你都能幹得如此……如此別具一格,獨具『風采』。郭大俠把你這尊『大神』送來咱們這兒,是不是存心給咱們趙師叔祖添堵,順便拉低整個寫真教的『顏值平均分』和『智商水準線』啊?哈哈哈!」他自覺幽默無比,放聲大笑起來。
樹蔭下那兩個跟班立刻如同聽到了衝鋒號,爆發出更加刺耳、更加誇張的鬨笑,彷彿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
楊柳樹握著斧柄的雙手劇烈地顫抖起來,指關節因為極度的用力而失去血色,變得慘白。體內的冰寒真氣不再是細密的針刺,而是化作了無數條冰冷滑膩的毒蛇,在他狹窄脆弱的經脈裡瘋狂地遊走、噬咬、翻騰!小腹丹田深處,一股源自「癩蛤蟆功」的、陰狠暴戾、充滿原始獸性的氣息,被這極致的羞辱和惡毒徹底點燃,如同沉睡的火山岩漿,猛地竄起!他感覺自己的血液似乎在沸騰咆哮,又彷彿瞬間被凍結成冰,一股難以言喻的、毀滅一切的衝動直衝天靈蓋——只想把手裡這柄該死的、沉重的斧頭,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劈向那張近在咫尺、喋喋不休、令人作嘔的嘴臉!將它劈成兩半!劈成碎片!
「怎麼?不服氣?想動手?」陸尚禿敏銳地察覺到楊柳樹身上氣息劇烈的、如同沸騰般的波動,以及那雙充血赤紅的眼睛裡幾乎要溢位來的、野獸般的凶光!他非但沒有絲毫懼怕,反而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更加興奮地湊近一步,幾乎把塗了香粉的臉貼到楊柳樹那汗臭撲鼻、扭曲醜陋的臉上,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極盡惡毒、字字誅心地說道:「瞪什麼瞪?醜八怪!蛤蟆精!聽說你那個短命的娘,是被一隻突然冒出來的大蟑螂活活嚇死的?哈哈哈,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廢物娘生了個連廢物都不如的渣滓!就你這德性,還妄想學武功?還夢想著當大俠?我呸!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你只配在這兒,像條蛆蟲一樣,給老子劈一輩子的柴!你爹楊枝甘露那點風流快活的名聲,到頭來就只剩下你這麼個連路邊蟑螂都嫌棄的醜陋玩意兒!垃圾!廢物!你活著就是個笑話……」
「住口!!!」
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瀕死野獸從喉嚨深處擠出的、飽含無盡痛苦、屈辱與暴怒的嘶吼,猛地從楊柳樹胸腔中炸裂開來!這聲嘶吼彷彿耗盡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力氣,也徹底引爆了體內那冰火交織、狂暴紊亂、早已瀕臨失控邊緣的真氣!他根本沒有思考,完全是憑著最原始的本能,將手中那柄沉重無比的開山斧,當成了西笨勾陽瘋強行灌輸給他的「蛤蟆撲擊」的延伸!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屈辱、所有的痛苦,在這一刻,盡數灌注於這毫無章法、卻傾盡全力的一擊!
呼——!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rYi53u5K4
斧刃撕裂空氣,帶著淒厲到令人頭皮發麻的破空聲,沒有劈向近在咫尺的陸尚禿,而是用盡他殘存的、最後一絲對「後果」的恐懼,狠狠地、義無反顧地砸向了自己腳邊一塊足有半人高、堅硬如鐵的百年鐵木樹墩!
轟——哢嚓——嘣!!!
一聲震耳欲聾、如同霹靂般的恐怖巨響!那堅硬無比、尋常刀斧難傷分毫的鐵木樹墩,竟被這蘊含著狂暴蛤蟆功勁力、混合著逆練九陰真氣陰寒煞氣的一斧,硬生生從中劈成了兩半!碎木屑如同被點燃的火藥般四散激射,帶著尖銳的呼嘯聲,噗噗噗地深深嵌入旁邊堆積如山的柴垛裡,甚至劃破了陸尚禿那身嶄新的錦緞衣袍下襬,留下幾道刺眼的破口!
陸尚禿臉上的嘲諷、惡毒和得意,瞬間凝固!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轉為極度的、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恐懼!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發出一聲短促尖利的驚叫,猛地向後彈跳出去好幾步,腳下被崩飛的碎木絆了一下,一個趔趄,險些狼狽地摔倒在地!臉色煞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剛才那囂張的氣焰蕩然無存,只剩下滿眼的驚恐。他身後那兩個剛才還笑得前仰後合的跟班,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如同受驚的兔子般抱頭鼠竄,躲到了更遠的樹後。
楊柳樹自己也徹底愣住了。他拄著嗡嗡震顫不止、斧刃都崩開一個小缺口的斧柄,劇烈地喘息著,胸膛如同破舊的風箱般劇烈起伏。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那裂成兩半、斷口處木刺猙獰的巨大樹墩,又低頭看看自己那雙虎口崩裂、鮮血淋漓、不住顫抖的手。剛才那一瞬間爆發出的、遠超他想象的恐怖力量,不僅抽空了他本就所剩無幾的體力,更像打開了某個禁忌的開關。更糟糕的是,強行催動這半生不熟、戾氣深重的蛤蟆功勁力,徹底引爆了逆練「九陰月經」那潛伏已久的、致命的寒毒反噬!一股冰寒刺骨、帶著撕裂般劇痛的寒流猛地從丹田氣海炸開,如同決堤的冰河,瞬間洶湧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眼前驟然一黑,無數金星狂舞,喉頭一甜,「哇」的一聲,竟噴出一小口帶著細碎冰碴子的暗紅色淤血!那血落在地上,竟然冒著絲絲肉眼可見的寒氣!
「你…你…你瘋了!你竟敢蓄意破壞公物!還…還想行凶殺人?!」陸尚禿指著楊柳樹,驚魂未定,聲音都變了調,尖銳得刺耳。他看到楊柳樹吐血,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但隨即被更深的怨毒和陰狠取代,「好!好得很!楊柳樹!你等著!你死定了!我這就去稟報趙師叔祖!你等著被扒皮抽筋吧!」他色厲內荏地吼著,如同喪家之犬,連滾帶爬地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回頭看,生怕那狀若瘋魔的醜八怪再掄起斧頭給他一下。
楊柳樹拄著斧柄,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五臟六腑針扎刀絞般的疼痛,冰冷的寒氣和灼熱的暴戾在體內瘋狂衝突,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撕裂開來。汗水混著嘴角不斷溢位的血漬流下,滴落在腳下散發著松木清香的碎木屑上,暈開一小片觸目驚心的暗紅。他看著陸尚禿那連滾帶爬、狼狽逃竄的背影,心中沒有半分報復的快意,只有無盡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鋪天蓋地的疲憊。完了。他知道,更大的、足以將他徹底碾碎的風暴,馬上就要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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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美軒:奇恥大辱與最後的崩潰**
果然,沒過一盞茶那令人窒息的功夫,一個面無表情、眼神冷漠如同冰塊的高階弟子,就如同一道鬼影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柴火垛旁,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搖搖欲墜的楊柳樹,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楊柳樹,趙師叔祖傳喚,立刻到『觀美軒』見駕。不得有誤。」那「見駕」二字,被他咬得極重,充滿了森然的意味。
「觀美軒」,名字聽起來風雅脫俗,實則是寫真教內一處專門用來考較弟子情報整理、圖譜繪製技藝,以及進行各種「寫真」相關「實務操作」的核心大殿。殿內寬敞,光線明亮,但陳設卻透著一股怪誕離奇的融合感。大殿一側是古樸沉重的紫檀木書架,層層疊疊堆滿了各色卷宗、圖譜、人物誌,散發著濃郁的墨香和陳舊紙張的氣息;而另一側則畫風突變,立著幾面巨大的、光可鑑人的西洋水銀鏡(據說是重金從海外購來的舶來品),旁邊擺放著各種精緻的繪畫工具、用於裁剪衣物的木製人臺,甚至還有一個掛衣架上,醒目地掛著幾件花花綠綠、用料節省、設計大膽暴露的奇裝異服,空氣中瀰漫著墨香、顏料味和一股濃烈到有些嗆人的劣質脂粉氣味,混合成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的怪異氛圍。
楊柳樹拖著如同灌滿了鉛、每一步都沉重無比的雙腿,帶著一身汗臭、木屑、血汙和絕望的氣息,走進了這座華麗而詭異的大殿。殿內光線明亮得有些刺眼,趙智靖高踞在主位那張鋪著錦緞的太師椅上,面沉似水,彷彿罩著一層寒霜。他約莫四十許人,臉型瘦長如同刀削,顴骨高聳,一雙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著,閃爍著精明、刻薄又極度不耐煩的光芒,薄薄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嚴苛而冷酷的直線。他穿著寫真教高階弟子專屬的月白色雲紋錦袍,腰間懸掛著一枚溫潤的玉佩,手裡慢條斯理地捻著一串油光水滑的紫檀佛珠,努力維持著一副道貌岸然、高深莫測的模樣。陸尚禿垂手侍立在他身側,臉上早已沒了剛才的驚慌,只剩下滿滿的、幾乎要溢位來的得意和怨毒,正彎著腰,湊在趙智靖耳邊,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低聲訴說著什麼,不時還用怨毒的眼神瞥向進門的楊柳樹。殿內兩旁,還肅立著十幾個或年輕或年長的弟子,他們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楊柳樹身上,充滿了好奇、鄙夷、厭惡、以及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弟子…楊柳樹…參見師叔祖。」楊柳樹強忍著渾身散架般的劇痛和丹田處冰寒刺骨的翻騰,勉強依著入門時被草草教過的粗淺禮節,艱難地躬身行禮,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趙智靖眼皮都沒抬一下,彷彿根本沒聽見,只是自顧自地、慢條斯理地捻動著手中的紫檀佛珠,發出輕微而規律的「喀…喀…喀…」聲響。這單調的聲音,在這死寂的大殿裡,一下下如同重錘,敲打在楊柳樹緊繃到極點的心絃上,敲打在他搖搖欲墜的神經上。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壓得人幾乎窒息。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趙智靖才用一種彷彿是從鼻腔最深處擠出來的、帶著濃重厭煩和森然冷意的腔調緩緩開口:「楊柳樹,」他頓了頓,終於抬起眼皮,那目光銳利如刀,又冰冷如霜,像兩把小銼刀,在楊柳樹那張醜陋、汗汙、血漬交錯的臉上和破爛骯髒的身體上來回刮擦,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嫌惡,「你好大的膽子啊。」他每吐出一個字,語調就拔高一分,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壓,「入我寫真教門下,不思勤勉修業,精進『寫真』之大道,反生惰怠之心,敷衍塞責,消極怠工!挑水敷衍了事,不堪入目;劈柴蓄意毀壞珍貴公物(指那鐵木樹墩),罪加一等;更兼戾氣深重,性情乖戾暴虐,竟敢對同門師兄動武,意圖行凶?!」最後「意圖行凶」四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森然殺氣!
「弟子不敢!」楊柳樹猛地抬頭,急聲道,聲音因為急切而更加嘶啞難聽,「是陸師兄他…他屢次三番惡意刁難,辱及弟子先人,弟子一時激憤…」
「閉嘴!」趙智靖厲聲打斷,如同平地驚雷!他手中的佛珠串被他重重拍在旁邊的紫檀木小几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震得几上的茶盞都跳了一跳,「本座面前,豈容你這等劣徒狡辯?!顛倒黑白,信口雌黃!陸師侄品性敦厚,勤勉好學,乃我門中弟子之楷模!素有賢名!豈會無故刁難於你這等無名小卒?分明是你這廝樣貌奇醜,心性偏狹陰暗,自卑自棄到了極點!將師兄出於同門之誼的諄諄教誨、善意指點,視為洪水猛獸般的惡意,進而心生歹念,意圖加害!西蘭花島郭大俠念及舊情,將你送來,是望你在這清淨之地修身養性,磨礪你那不堪入目的心志!你倒好!非但不知感恩,反將那西蘭花島上的乖戾之氣、暴虐之性也一併帶了過來,汙我教清淨聖地!壞我教祥和氛圍!簡直是罪不容赦!」
這一頂頂如同泰山壓頂般的罪名扣下來,將楊柳樹壓得幾乎窒息,眼前陣陣發黑。他看著趙智靖那張道貌岸然、卻寫滿偏袒與惡意的臉,又瞥見陸尚禿嘴角那抹幾乎壓抑不住的、惡毒的快意笑容,只覺得一股冰冷徹骨的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體內的冰寒真氣受到這極致的情緒衝擊,反噬驟然加劇,喉頭又是一甜,被他死死壓住。
「師叔祖明鑑!」陸尚禿看準時機,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行禮,臉上瞬間換上了一副沉痛無比、彷彿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聲音都帶上了恰到好處的哽咽,「弟子…弟子不過是見楊師弟劈柴時不得其法,動作遲緩,恐其誤了丹房和諸位師叔祖的大事,出於一片赤誠的同門之誼,好心上前指點了他幾句劈柴發力的關竅,言語間或許…或許急切了些。誰知…誰知他竟如那瘋狗一般,毫無徵兆地暴起發難!掄起那開山巨斧,不由分說就朝著弟子的腦袋劈將過來!兇狠無比,勢要取弟子性命!若非弟子自幼習得幾分靈巧身法,躲閃及時,又有那堅硬的鐵木樹墩恰好擋了一下,此刻…此刻弟子怕是早已身首異處,血濺五步,再也不能在此侍奉師叔祖您老人家了!嗚嗚嗚…」他說著說著,竟還真的抬起袖子,假惺惺地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淚,肩膀還配合地聳動了幾下,演技堪稱精湛。
「哼!」趙智靖從鼻孔裡發出一聲重重的冷哼,目光如兩柄淬毒的冰錐,狠狠刺向搖搖欲墜、臉色慘白如紙的楊柳樹,「楊柳樹!鐵證如山!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話說?!」
楊柳樹胸膛劇烈起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口腔裡瀰漫開濃重的血腥味。他看著趙智靖那張寫滿了「我說你有罪你就有罪」的臉,看著陸尚禿那張因陰謀得逞而扭曲興奮的臉,看著周圍那些冷漠旁觀、甚至帶著看戲般興奮神情的同門……一股冰冷的絕望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知道,在這座大殿裡,在這位高高在上的師叔祖面前,再多的辯解,再多的真相,都是蒼白無力的掙扎,只會引來更瘋狂的踐踏。
「弟子…無話可說。」他幾乎是從牙縫最深處,擠出這幾個浸滿了血與淚、冰冷到極點的字。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被徹底碾碎後的死寂。
「無話可說?那便是認罪伏法了!」趙智靖嘴角勾起一絲冷酷而滿意的弧度,如同毒蛇吐信,「身為雜役弟子,入門以來,不思進取,消極怠工;性情暴戾,乖張難馴;蓄意損毀教中珍貴公物;更兼膽大包天,竟敢對同門師兄痛下殺手,意圖行凶!數罪併罰,罪無可赦!更兼樣貌醜陋,有礙觀瞻,嚴重拉低我教整體『形象分』與『風水氣場』!依本教嚴規,本該廢去武功(若有),打斷四肢,逐出山門,任其自生自滅!」他刻意頓了頓,如同貓戲老鼠般,欣賞著楊柳樹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盡、眼神徹底灰暗下去的絕望神情,話鋒一轉,帶著一種施捨般的、極度嘲弄的語氣,「不過嘛…」他拖長了音調,「念在你終究是郭大俠送來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本座便大發慈悲,再給你一次『改過自新』、『脫胎換骨』的機會!讓你深刻反省,切身體悟,何為『寫真』之道的無上真諦!」
他說著,抬起了他那保養得宜、戴著一枚翠玉扳指的手,遙遙指向大殿中央那幾面光可鑑人的巨大水銀鏡,以及鏡子旁邊掛著的那些花花綠綠、布料少得可憐的奇裝異服,慢悠悠地,如同宣佈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聽聞你在那西蘭花島上,終日只抱著那本勞什子『冚家經』死讀,滿腦子儘是些迂腐不堪、不合時宜的所謂道德文章,不解人間真情至性,更不懂何為『受眾』之喜好,何為『銷量』之奧秘!簡直是坐井觀天,冥頑不靈!今日,本座便大開方便之門,讓你親身實踐,好好『學習』一番!開開你那榆木疙瘩般的眼界!」
「陸師侄。」趙智靖目光轉向一旁躍躍欲試的陸尚禿。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OwBB35w7T
「弟子在!」陸尚禿立刻上前一步,躬身應答,眼中閃爍著興奮至極、如同餓狼見到肥肉般的光芒。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I8ruh2oCa
「你近來潛心鑽研『東瀛和風寫真集』頗有心得,所編撰的幾冊仿東瀛風情人物圖譜,銷量(指其在特定情報圈子內的受歡迎程度和交換價值)亦是穩中有升,反響尚可。今日,便由你來主持一場別開生面的『寫真』實務考較。」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nt9lqQDTC
「是!請師叔祖示下考較內容!弟子定當竭盡所能!」陸尚禿的聲音都激動得有些發顫,帶著難以抑制的亢奮。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yWrKAAmNQ
「很簡單。」趙智靖的目光如同兩條陰冷的毒蛇,緊緊纏繞住下方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楊柳樹,嘴角那抹殘忍的笑意愈發明顯,「就讓這位『天賦異稟』的楊師弟,和你比一比。比什麼?就比『現代東瀛風寫真集』的創意構思、製作水準與核心『銷量潛力』!你二人,需在現場,各自構思一個獨特主題,選定合適『模特』,當場繪製一份寫真圖譜草案,並親自展示其『核心賣點』!由本座和在場諸位師兄弟共同評判優劣!優者,自有獎賞;劣者嘛…哼,嚴懲不貸!」
此言一出,原本肅靜的大殿裡頓時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驚呼和竊竊私語,如同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塊巨石。
「天啊!讓陸師兄和那個…那個醜八怪比寫真?這…這不是開玩笑吧?」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OfGvjCzKY
「噓!小聲點!師叔祖這擺明了是要把那姓楊的往死裡整啊!這比殺了他還難受!」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ViRMRLq62
「親自展示『核心賣點』?我的老天爺…難道要他們當場…當場擺出那些…那些姿勢?!」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Dd2SCCe6O
「嘖嘖,有好戲看了!陸師兄肯定會往死裡整他!」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L6ITzq2kj
「那醜八怪當模特?我的眼睛…造孽啊!」
楊柳樹如遭五雷轟頂!腦子裡「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讓他去構思什麼東瀛風寫真集?還要當場繪製草案?最恐怖的是,還要親自當模特展示所謂的「核心賣點」?!這簡直比直接把他千刀萬剮還要痛苦萬倍!這分明是趙智靖和陸尚禿聯手,要將他最後殘存的一絲作為人的尊嚴,徹底剝離,踩進汙泥裡,再反覆碾壓,直到化為齏粉!
「師叔祖!弟子…弟子從未學過此道…弟子愚鈍…實在…」楊柳樹急得聲音都變了調,帶著最後一絲微弱的掙扎和乞求。
「閉嘴!」趙智靖再次厲聲打斷,如同驚雷炸響,不留半分情面,「沒學過?那更要學!這便是本座賜予你的『無上機緣』!寫真之道,首重天賦與悟性!若連這點『實踐』的勇氣和『奉獻』精神都沒有,趁早給本座滾回西蘭花島,繼續抱著你那本『冚家經』發黴去!郭大俠的面子,本座也算仁至義盡地給過了!」他語氣森寒,字字如刀,徹底堵死了楊柳樹所有的退路。
陸尚禿早已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一個箭步衝到大殿中央,對著高高在上的趙智靖和兩旁看戲的眾人團團一揖,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專業無比的架勢,朗聲道:「多謝師叔祖給弟子這個展示微末伎倆的機會!弟子近來廢寢忘食,潛心鑽研東瀛『花魁道中』之華麗絕豔與『忍者秘錄』之神秘冷峻,於兩者風情融合之道,頗有心得,自創一體!今日之題,弟子便斗膽定為——『魅影·花魁與她的暗夜守護者』!」他聲音洪亮,充滿了自信。
他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楊柳樹,繼續口若懸河,唾沫橫飛:「此主題,立意新穎!將完美融合東瀛花魁那傾國傾城、顛倒眾生的絕世魅惑,與神秘忍者那如影隨形、冷峻忠誠的暗夜守護!雙重視覺衝擊,極致反差魅力!核心賣點,便在於這『魅』與『影』的致命交織,『豔』與『忍』的極致碰撞!銷量潛力?弟子敢拍胸脯保證,絕對是這個!」他用力豎起大拇指,昂首挺胸,彷彿已經看到自己編撰的圖譜洛陽紙貴的盛況。
「至於模特人選嘛……」陸尚禿故意拖長了音調,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在殿內眾人臉上掃過,最終帶著濃濃的惡意和戲謔,牢牢地定格在面無人色的楊柳樹身上,臉上露出一個極其惡劣、如同惡魔般的笑容,「為了完美體現『反差』之精髓,為了讓咱們這位『天賦異稟』的楊師弟能『身臨其境』、『深刻學習』,弟子斗膽提議,由弟子本人,」他故意扭了扭腰,擺了個自以為風情萬種、實則滑稽無比的嫵媚姿勢,引得幾個與他交好的弟子發出壓抑的嗤笑,「來傾情演繹那位風華絕代、顛倒眾生的『魅影花魁』……」
他故意頓了頓,享受著眾人聚焦的目光,然後笑容陡然變得無比殘忍,如同毒蛇露出了獠牙,指向楊柳樹:「而這位楊師弟嘛……以其獨特的…呃…『氣質』,正好可以扮演花魁身邊那位忠心耿耿、形影不離、沉默如石的……暗!夜!忍!者!」最後四個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喊出來,充滿了惡毒的嘲諷。
「噗嗤!」「噗哈哈哈!」「我的媽呀!」大殿裡瞬間爆發出山呼海嘯般難以抑制的鬨堂大笑!所有人都徹底明白了陸尚禿那令人髮指的惡毒用心!讓醜陋不堪、形容狼狽的楊柳樹去扮演需要神秘、冷峻、甚至帶點酷帥氣質的忍者?這本身就是天底下最荒謬、最諷刺的笑話!更別提還要讓他站在男扮女裝、濃妝豔抹、故作妖嬈噁心的陸尚禿身邊,一起「展示核心賣點」!這畫面光是想象一下,就足以讓人笑破肚皮,同時又噁心得想把隔夜飯都吐出來!簡直是精神污染!
「妙!妙極!構思奇絕!反差強烈!深得『寫真』三味精髓!」趙智靖撫掌大笑,眼中充滿了殘忍的快意和欣賞,「陸師侄果然是我教棟樑之才!楊柳樹!你可聽清楚了?還不快去準備你的『忍者』行頭?記住,要深刻體現出『暗夜』的深邃氣質,『忠心』的刻骨神韻!」他像驅趕一隻嗡嗡叫的蒼蠅般,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早已等候在旁的兩個跟班弟子,強忍著幾乎要噴薄而出的狂笑,拖來一個散發著黴味的破舊大木箱,粗暴地塞到楊柳樹懷裡。箱子裡是一套尺寸明顯偏小、質地粗糙、緊繃繃的黑色劣質夜行衣,散發著一股濃重的倉庫黴味;一塊用來蒙面的、邊緣都脫了線的黑布;還有一把用木頭粗糙削成的、毫無鋒刃可言的短刀道具。
楊柳樹抱著這堆散發著恥辱氣息的破爛,如同石化般站在原地,渾身冰冷僵硬,如同瞬間墜入了萬年冰窟的最底層。周圍那震耳欲聾、充滿惡意的鬨笑聲,像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密密麻麻地扎進他的耳朵,穿透他的耳膜,狠狠刺進他早已破碎不堪的心臟。他看著趙智靖那張刻薄快意、寫滿殘忍的臉,看著陸尚禿那張因惡毒計謀得逞而興奮扭曲、如同惡鬼般的臉,看著周圍那一張張寫滿鄙夷、嘲弄、如同看猴戲般興奮的臉……體內的冰寒真氣和蛤蟆功那股陰狠暴戾的氣息,在這極致的羞辱和踐踏下,如同兩條失控的毒龍,在他狹窄脆弱的經脈裡瘋狂地衝突、翻騰、撕咬!劇烈的痛楚幾乎要將他的靈魂都撕裂開來!眼前陣陣發黑,無數扭曲的金星狂亂飛舞,世界彷彿都在旋轉、崩塌!
另一邊,陸尚禿已經在兩個忍著笑的跟班幫助下,手忙腳亂卻又得意洋洋地套上了一件豔俗無比、大紅底子用劣質金線繡著誇張牡丹花的所謂「改良和服」。臉上塗抹著厚厚的、如同刷牆般的劣質白粉,眉毛被畫得又細又彎,如同兩條扭曲的毛毛蟲,嘴唇則塗得血紅欲滴,如同剛吃了死孩子。頭頂還歪歪斜斜地插了幾朵俗豔刺眼的絹花。他扭扭捏捏地走到一面巨大的水銀鏡前,搔首弄姿,扭腰擺胯,故意捏著嗓子,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細假聲:「哎呀,奴家這妝容可還精緻?待會兒登臺,可要好好『守護』奴家哦,我親愛的忍者桑~千萬別讓那些登徒子靠近奴家嬌貴的身子喲~」 那矯揉造作到極致的姿態和怪異噁心的嗓音,再次引發了全場更加瘋狂的鬨堂大笑,有人甚至笑得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
「楊師弟!你還傻愣著幹什麼?快換上啊!磨磨蹭蹭的,耽誤師叔祖和諸位師兄弟寶貴的時間,你擔待得起嗎?」一個站在前排、滿臉不耐煩的弟子高聲呵斥道,同時伸出手,狠狠地推了楊柳樹一把。
楊柳樹一個踉蹌,懷裡那堆破爛的夜行衣道具差點脫手掉在地上。他下意識地低下頭,看著手中那塊粗糙、散發著黴味、象徵著隱藏與屈辱的蒙面黑布。他又抬起頭,目光茫然地投向那面巨大的水銀鏡。鏡子裡,清晰地映照出一張因極致的憤怒、無盡的屈辱和體內真氣瘋狂衝突而扭曲變形、醜陋猙獰到如同地獄惡鬼般的臉!那張臉,陌生而恐怖,充滿了毀滅一切的瘋狂!
最後一絲名為理智的弦,在這鋪天蓋地的羞辱、踐踏和鏡中那張惡鬼臉孔的刺激下,在這一刻,終於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悲鳴,徹底地、決絕地——
崩斷了!
「啊——!!!」
一聲蘊含著無盡痛苦、滔天憤怒和徹骨絕望的嘶吼,如同瀕死巨獸的悲鳴,猛地從楊柳樹的胸腔最深處炸裂開來!這聲嘶吼彷彿蘊含著他全部的生命力,帶著實質般的衝擊力,震得大殿樑柱上的灰塵簌簌落下,也讓所有瘋狂的笑聲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雞般,戛然而止!
在所有人驚愕、呆滯、甚至帶著一絲恐懼的目光注視下,楊柳樹猛地將懷裡那堆象徵著奇恥大辱的破爛夜行衣,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摜在地上!他雙目赤紅如血,佈滿了蛛網般的血絲,死死地、如同燃燒著地獄之火般瞪著高高在上、面帶驚愕的趙智靖,又緩緩掃過打扮得人不人鬼不鬼、滿臉錯愕的陸尚禿,那目光中的刻骨恨意和毀滅一切的瘋狂,讓所有接觸到他視線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頭一寒,脊背發涼!
「寫真教?呵…呵哈哈哈哈……」他嘶啞地笑了起來,笑聲淒厲、癲狂,充滿了無盡的悲涼和絕望,「好一個藏汙納垢!好一個顛倒黑白!好一個以踐踏他人尊嚴為樂的狗屁『寫真』教!我楊柳樹…寧可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也絕不受此…亙古未有的奇恥大辱!!!」
話音未落,他猛地轉身,用盡全身殘存的、被憤怒和瘋狂點燃的最後一股力量,如同一頭髮瘋的、被逼入絕境的蠻牛,低吼著,不顧一切地撞開擋在身前、尚未完全反應過來的幾個弟子,跌跌撞撞地衝出了「觀美軒」那扇沉重的大門,一頭扎進了外面沉沉的、彷彿能吞噬一切的暮色之中!
「反了!反了天了!」趙智靖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手中的紫檀佛珠串被他捏得咯咯作響,幾乎要碎裂開來,「抓住他!給我抓住這個忤逆犯上、不知死活的東西!打斷他的狗腿!撕爛他的嘴!」
「抓住他!別讓那瘋子跑了!」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SFUPiBeBL
「快追!師叔祖有令!抓住重賞!」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k7PPK4bGC
殿內弟子如夢初醒,短暫的驚愕之後,爆發出雜亂的呼喝聲,紛紛如狼似虎般追了出去。陸尚禿頂著一臉滑稽恐怖的濃妝,提著過長的和服下襬,也氣急敗壞、尖聲叫嚷著:「抓住那個醜八怪瘋子!別讓他跑了!師叔祖重重有賞!」
然而,此刻的楊柳樹,心中只有一個如同岩漿般沸騰燃燒的念頭——逃!不顧一切地逃!逃離這個比十八層地獄更令人窒息、更令人作嘔的地方!求生的本能和體內那被徹底激發、狂暴亂竄的真氣,給了他最後一股超越極限的力量。他不辨東西,不顧南北,腦海中一片混沌,只知道朝著人跡罕至、樹木最為茂密陰森的後山方向,拼命地、跌跌撞撞地狂奔!身後,追兵的叫罵聲、雜亂的腳步聲、以及陸尚禿那尖利的催促聲,如同跗骨之蛆,越來越近!他慌不擇路,眼見前方荊棘叢生,藤蔓交錯,一條被半封住的、幽暗深邃得如同巨獸喉嚨的小徑隱約可見——那正是通往寫真教嚴令禁止任何人靠近的後山禁地的唯一小路!他毫不猶豫,一頭扎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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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地邊緣:絕境狂奔與死亡抉擇**
荊棘如同無數惡鬼伸出的冰冷利爪,瘋狂地撕扯著楊柳樹本就破爛不堪的衣衫,在他裸露的手臂、小腿甚至臉頰上,劃開一道道細密的、火辣辣疼痛的血口子。尖銳的刺痛反而讓他昏沉混沌的頭腦獲得了一絲短暫的清醒。身後,追兵的呼喝聲、叫罵聲在靜謐得可怕的山林中迴盪、重疊,如同催命的喪鐘,一聲緊似一聲。
「在那邊!鑽進老林子了!快!」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E7SQyId4O
「媽的,這醜蛤蟆屬兔子的?跑得倒快!分頭包抄!」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666GVHSDd
「師叔祖說了,抓活的!抓回去讓他生不如死!重重有賞!」
楊柳樹咬緊牙關,牙齒深深陷入下唇,濃重的血腥味在口中瀰漫開來,帶著一股鐵鏽般的腥鹹。他根本顧不上身上新增的傷痛,也顧不上體內那冰火兩重天、幾乎要將他撕成碎片的劇烈衝突,只是憑著一股頑強到近乎偏執的求生意志,在越來越昏暗的光線和越來越崎嶇難行、根本沒有路的山坡上,手腳並用地向上攀爬、跌跌撞撞地向前衝!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嚥燒紅的炭塊和冰渣的混合物,灼痛與冰寒交替肆虐著他的五臟六腑。汗水早已流乾,只剩下因劇痛和極度虛脫而滲出的冰冷粘膩的虛汗,混合著身上新舊交疊的血汙、泥土和草屑,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剛剛從地獄血池裡爬出來的、猙獰可怖的惡鬼。
天色,徹底地、無情地黑了下來。一彎殘月如同死人的指甲,吝嗇地掛在墨藍色的天幕邊緣,灑下些許清冷慘白、毫無溫度的光輝,勉強勾勒出山林間怪石嶙峋、枝椏扭曲如同鬼爪般的猙獰輪廓。樹影幢幢,在風中搖曳,如同無數潛伏在暗處、擇人而噬的巨獸。遠處,不知名的夜梟發出淒厲悠長的鳴叫,更為這死寂的山林增添了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森。
腳下徹底沒有了路。只有濃密得令人窒息的灌木叢、糾纏如巨網般的粗壯藤蔓,以及覆蓋著厚厚一層溼滑苔蘚的陡峭斜坡。楊柳樹腳下猛地一滑,踩在一塊鬆動的石頭上,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如同一個斷了線的破敗木偶,順著一個極度陡峭、佈滿碎石和斷枝的斜坡,無可挽回地滾了下去!天旋地轉!身體不受控制地翻滾、撞擊在冰冷堅硬的突出石塊上、在盤根錯節的粗壯樹根上!劇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席捲全身,意識在劇烈的撞擊下如同風中殘燭,幾近熄滅!不知翻滾了多久,只覺得時間漫長得如同永恆,終於,「砰」的一聲悶響,他重重地摔在一片相對平坦、積滿了厚厚腐爛落葉的潮溼地面上,濺起一片腐敗的泥漿。
渾身散了架般的劇痛讓他蜷縮成一團,如同離水的蝦米,劇烈地、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又咳出好幾口帶著細碎冰碴子的暗紅色淤血,那血落在黑色的腐葉上,冒著絲絲縷縷的白氣。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卻發現手腳痠軟無力,如同被抽去了筋骨,連動一下手指都艱難無比。四周是死一般的、令人心慌的寂靜,只有自己粗重得如同破舊風箱般的喘息聲,以及心臟在耳膜裡瘋狂擂動、如同戰鼓般的「咚咚」聲。追兵的聲音,似乎被這茂密得如同牆壁般的山林暫時隔絕了,消失不見了。
他勉強抬起沉重如山的頭顱,藉著慘淡微弱的月光,艱難地打量著四周。這裡似乎是個隱蔽的山坳底部,三面都是陡峭得如同刀削斧劈般的石壁,長滿了溼滑的深綠色苔蘚和一些不知名的、顏色暗沉的藤蔓植物。空氣中瀰漫著濃重得化不開的腐殖質的黴爛氣味,還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鐵鏽般的淡淡腥氣,聞之令人作嘔。就在他前方不遠處,一個被茂密厚重、如同瀑布般垂掛下來的墨綠色藤蘿幾乎完全遮蓋住的黑黝黝洞口,赫然出現在視線中!那洞口深邃幽暗,像一頭蟄伏了萬年的遠古巨獸,正沉默地張開了它那吞噬一切的大口。洞口旁邊的泥地上,歪斜地插著一塊半人高的、佈滿裂痕的黑色石碑,上面爬滿了厚厚的青苔和枯死的藤蔓,只能勉強辨認出幾個模糊的、被歲月和風雨侵蝕得幾乎難以辨認的、透著無盡森然氣息的篆體大字:
**擅——入——者——死——**
一股陰寒徹骨、彷彿能凍結靈魂的氣息,絲絲縷縷地從那黑黢黢的洞口深處幽幽地瀰漫出來,纏繞上楊柳樹裸露的皮膚,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這寒意並非來自肉體的傷痛,而是源自靈魂深處、生物最本能的、對未知黑暗與死亡的極致恐懼!禁地!這裡就是寫真教代代相傳、嚴令所有弟子門人靠近的死亡禁地!
回去?面對趙智靖和陸尚禿那無休無止、變本加厲的羞辱和折磨?被打斷四肢,像條死狗一樣丟棄?或者,死在這荒山野嶺?被飢餓的野獸撕碎啃食?亦或者…闖進這鬼氣森森、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恐怖禁地?
無邊的絕望如同冰冷粘稠的瀝青,瞬間淹沒了他。他頹然躺倒在冰冷潮溼、散發著死亡氣息的腐葉爛泥上,望著頭頂那一小片被扭曲枝椏切割得支離破碎的慘白夜空,意識如同退潮般迅速模糊。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極度疲憊如滔天巨浪般襲來,要將他徹底拖入永恆的黑暗深淵。就在他眼皮沉重得如同掛上了千斤巨石,即將完全合上之際——
「嘻嘻……」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kZ9gCZaXM
「咯咯咯……」
一陣若有若無、飄忽不定、卻又清晰無比地鑽入腦海的詭異笑聲,毫無徵兆地響了起來!那笑聲時而如同天真無邪的豆蔻少女在花園中嬉戲,清脆悅耳;時而又像是陰森可怖的百年老嫗在墳塋間低語,嘶啞乾澀;尖細、空靈,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卻充滿了一種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頭皮炸裂的深深寒意!這笑聲在這死寂得如同墳墓的山坳裡幽幽迴盪,彷彿無處不在,又彷彿近在耳邊!
楊柳樹渾身的汗毛瞬間根根倒豎!強烈到極點的恐懼如同冰水混合著電流,猛地從頭頂澆灌而下,讓他幾乎徹底渙散的神智如同被針扎般,驟然一清!他掙扎著想坐起來,想弄清楚這要命的聲音到底來自何方,是幻覺還是真實?但身體沉重得不聽使喚,如同被無形的鎖鏈捆縛。那詭異莫測的笑聲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飄飄忽忽,彷彿來自頭頂的樹梢,又彷彿來自地底的深淵,更彷彿…是從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幽深洞口中傳出!
是禁地裡潛伏的千年妖魔?還是慘死於此的索命冤魂?又或者…是他體內那逆練的邪功終於徹底失控,走火入魔,產生了致命的幻聽?無邊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攫住了他的心臟,比面對趙智靖的羞辱和陸尚禿的毒打時,更甚百倍!他下意識地、手腳並用地向後挪動,想要遠離那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洞口。然而,身後的陡坡如同懸崖峭壁,根本無法攀爬。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紛亂的腳步聲、樹枝折斷的噼啪聲和氣急敗壞的叫罵聲,由遠及近,如同跗骨之蛆般再次打破了禁地邊緣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媽的!跑哪去了?剛才明明聽到滾下來的聲音!」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TZWVCTMwu
「仔細搜!這山坳就這麼大!那小子受了重傷,肯定跑不遠!趙師叔祖下了死命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C1Fn8z7EP
「這邊!這邊有滾下來的痕跡!快!火把照亮點!」
是追兵!他們竟然還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循著痕跡追過來了!跳躍晃動的火光,已經出現在了山坡上方,隱約映照出憧憧人影,如同索命的鬼差!
前有兇狠殘暴、欲置他於死地的追兵,後有散發著不祥氣息、刻著「擅入者死」的恐怖禁地,頭頂還縈繞著那詭異莫測、令人魂飛魄散的笑聲……楊柳樹的心,徹底沉入了萬丈深淵的谷底。他艱難地轉動脖子,看了一眼那塊在慘淡月光下如同墓碑般的「擅入者死」石碑,又抬頭看了一眼上方越來越近、越來越明亮的、跳動著殺意的火光。回去?是生不如死、尊嚴被徹底碾碎成泥的無盡羞辱和折磨,甚至可能被當場虐殺!禁地……或許是未知的、更加恐怖的死亡,但也可能……是唯一的、渺茫的生路?至少,死在未知的妖魔手裡,魂飛魄散,也比死在趙智靖、陸尚禿這些披著人皮的惡鬼手裡,痛快千倍萬倍!
求生的本能和對那些追兵刻骨的、焚盡五臟六腑的恨意,在這一刻,如同火山般猛烈爆發,徹底壓倒了對未知禁地的恐懼!
「與其……被你們抓回去……羞辱至死……」楊柳樹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到極致的決絕光芒,他死死盯著山坡上那些晃動逼近、如同魔鬼般的火光和人影,用盡最後的力氣,從嘶啞的喉嚨深處,擠出一聲如同野獸般的低吼,「老子……寧可進去……餵了這裡面的妖魔!!!」
他用盡這副殘破身軀裡最後的、被絕望和仇恨點燃的力量,猛地從冰冷潮溼的腐葉地上掙扎爬起,不再有絲毫猶豫,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向死而生的瘋狂,一頭撞開了洞口垂掛著的、溼冷滑膩、如同巨蟒皮膚般的厚重藤蘿,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衝進了那片濃得化不開的、散發著腐朽與死亡氣息的絕對黑暗之中!
陰冷刺骨、彷彿能凍結靈魂的氣息瞬間如同潮水般將他徹底包裹。身後,追兵氣急敗壞的叫罵聲和跳動的火光,被那層厚重的藤蘿迅速隔絕,變得模糊不清,彷彿來自另一個遙遠的世界。而那詭異飄忽、令人毛骨悚然的「嘻嘻……咯咯……」笑聲,卻似乎……陡然變得清晰起來,不再飄渺,彷彿就在他耳邊縈繞,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充滿玩味氣息的……期待?
楊柳樹背靠著冰冷溼滑、佈滿粘膩苔蘚的洞壁,劇烈地喘息著,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得如同要炸裂開來,每一次跳動都牽動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黑暗如同實質的濃墨,瞬間吞噬了一切。只有洞口藤蘿縫隙透進的、極其微弱的一點點慘白月光,如同垂死者的目光,勉強勾勒出腳下幾步遠內坑窪不平、佈滿碎石的地面輪廓。再往前,是深不見底、彷彿通往九幽地獄的絕對漆黑。未知的、令人窒息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緊緊纏繞上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這裡面……究竟潛伏著什麼?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8hfneKbId
那詭異的笑聲……到底是什麼東西發出的?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ANiuvBG7l
自己這一步……是踏入了地獄的入口,還是……命運最後的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