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123零此刻也氣喘吁吁地費力邁動雙腳,胖丸曾說過的一段話突兀地閃現在腦中:「我不是喜歡才一直做這些訓練的,但我的所有想法只能透過這具身體付諸實行,我必須讓它保持在良好狀態,就像工具要定期保養才能在需要時正常使用啊。」
⋯⋯所以我的身體現在就是在需要時故障壞掉的工具吧呵呵,死亡的壓力和身體的疲累讓R零開始胡思亂想,他甩甩頭,視線緊緊盯著前方一點隨著主人跑步動作搖晃的綠色螢石光芒,努力不讓自己掉出光照範圍。
但下一刻,R零左側的黑暗倏地凝實並迅速向他襲來!
「砰!」事發突然,R零想也沒想就本能地抓著背包砸過去,出乎意料的是「黑暗」居然真的被他砸中,還就此退回去沒再朝他攻擊。
R零身體持續奔跑著,但內心不可置信地幾次回頭看向遇襲的地方,確定沒有追擊之類的情況後他想了想,數次猶豫後還是決定開口;他放慢步伐穩了穩呼吸:
「還有希望!黑影怪物的攻擊是能被物理阻擋的!我用背包擊退過!」
喘了幾口氣,他繼續說:
「怪物攻擊時是有實體的,代表在那時候它也能被反擊!就像遊戲一樣!」
「對,就是遊戲。」R零低聲說著,像在安撫自己,張口繼續喊道:
「我們還需要有陣形!帶著照明裝備的人盡量分散,保證亮光能覆蓋最廣範圍!其他人也盡量待在光照範圍內保護光源!」
在奔跑狀態下盡可能大聲講完話後的R零感覺本就所剩不多的體力又下降了一大截。要是胖丸在這就好了,這裡的難度根本是以他為標準設定的,這爛遊戲的製作者肯定拿不到半點貢獻點!R零在心裡默默詛咒著。
幸好他的體力沒有白費,甚至可說是效果卓越、一呼百應,連R零自己都有些意外——搖籃人這麼好操控的嗎?他不禁憂慮起搖籃星人類包括自己的智商。
「⋯⋯他說的是真的!我有用水瓶打跑過一隻怪手!」
「我也看到過有人用腳踹飛地上爬來的一條,呃,舌頭怪。」
「被你們這麼一說還真挺像遊戲怪物的,我突然就不太害怕了。」
「沒錯,怪物都是從黑暗裡出現!各位有照明設備的都把設備舉高吧,按他說的分散開保證光照最大範圍!」
「佈陣打怪這我熟啊!手上有重物的和身體數值好的人都到外圍去當坦、呃我是說戰士!」
原本在驚恐下毫無秩序盲目亂竄的人群逐漸在七嘴八舌的說話聲中,大致收攏組成一個籠罩著微光的圓圈,眾人一邊放慢腳步維持所謂陣形一邊持續跑動——按現在的速度或許只能說是快走。
「哈哈哈怪物們!嚐嚐我超複合金屬製作一體成形流線復古煮泡兩用茶壺的威力吧!」
「砰!」「哐啷!」「叮嚶嚶嚶——」「咚!」
「想不到我的等身高巨型音叉能有在現實用上的一天⋯⋯諸位,我有點感動。」
「⋯⋯所以說你們為什麼會帶這些東西來演唱會。」
也不知是否是這反擊陣形真的有用,黑影怪物成功抓走的人數似乎真有減少的趨勢,這一發現無疑又加強了人們的信心,雖然依舊沒有脫離目前黑暗空間的頭緒,但那股死氣沉沉的絕望氛圍已然消散許多。
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眾人前方的黑暗中突然出現一處泛著幽光的區域——光源懸掛在頭頂虛空,昏黃光線下是不同於黑影區疑似地毯的柔軟地面,而是常見的石頭地板,地面的邊緣豎立著四扇十分單薄老舊的門,分別是紅、紫、黃、灰四種顏色。
人群在進到這處區域後紛紛停下腳步喘息、討論,有人想繼續往前,有人想進入那些門裡。
「這些門是出口嗎?我們終於能回家了?」
「看!那些怪物好像進不來這裡!」後方的人聲稱看見漆黑爪子模樣的東西在碰到這裡燈光後猛然縮回。
「那光的樣子好熟悉啊⋯⋯啊是叫油燈,我在『搖籃之外』看到過!」
R零這時也停下來,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呼吸,若非空間不允許,他其實想整個人躺平的。
「咦?」等呼吸頻率略微平緩後,R零直起身才發現除了紅紫黃灰四扇門之外還有一扇透明無色的門,雖說是透明的,但R零凝神看去也看不清門後有什麼,只是隱約能聽到一點點很細微的嘩嘩的水聲。
R零一一看過幾扇門——從這些門的背後他都能感受到像是被神殿巨大眼球注視的感覺,但神殿是安全善意的,這些門卻給R零一種黏膩腥甜、引起他心理上強烈不適的濃稠惡意,就像危險版的神殿。
「太好了!你們還活著!我真怕趕不上。」
正在人們躊躇不前時,最右邊的紅色門突然開啟,門後站著一名長頭髮、紅裙外面套著白色圍布的女士朝著他們友善微笑。
那門的紅並不純粹,反而斑斑駁駁像是被金屬氧化後的鏽斑爬滿整扇門板。
「可憐的孩子們,唉,你們真是太不幸了,不過現在沒事了,你們很安全。」
「進來好好休息一下吧!別擔心,那些影子是無法進門的。」女士望著眾人的神情既悲憫又憐愛,像是溫柔的教師正在關懷引導一群迷路無助的學童。
而此時完全打開的紅門內也飄出一陣陣屬於食物的香氣和熱氣,有幾個離得近的還看到了裡頭潔白的床鋪和桌子上裝滿清水的瓶子——安全、休息、食物這些詞彙對於早已跑累的人們而言,無疑是巨大的誘惑,已經有一小撮人蠢蠢欲動著想往鏽紅門的方向走去。
「怪物真、真的不會進到門裡嗎?」
「那其他門怪物也進不去嗎?這裡到底是哪裡?」
「那些怪物到底是什麼?我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要怎麼回去?」
「Z沙U莉也在裡面嗎?」
「還有你是誰?這裡怎麼會有門?你怎麼活到——」
「孩子們!我理解你們現在有很多疑問,但是沒剩多少時間了——」門內的女士抬手指向虛空——
只見那盞孤身帶來此間光明的油燈像是正遭受猛烈風暴侵襲般劇烈搖晃著,光線邊緣處的黑暗也起伏滾動著彷彿想要捲土重來。
「燈滅之後影子又會回來的,先進來再說吧!」
女士此言一出,搭配飄搖不定好似下一刻就會油盡燈枯的光影效果,幾乎三分之二的人群都湧向了那扇鏽紅色的門。
在爭相進門的人潮中,R123零並未動作,他藉著黯淡閃爍的燈光,仔細看著五扇門上無言閃動的顏色,那些光芒彷彿正在審視他內心的選擇,而他必須在黑暗再次吞噬一切之前,做出決定。
「你不進來嗎?」鏽紅門扉旁的女士看向遲遲不動的R零,語氣裡是真誠的擔憂。
「我不喜歡紅色。」
「……那你喜歡什麼顏色?」女士在聽到回答時,臉上溫和的表情便淡了一些,再度開口時聲音也變得冷漠。
「還沒想好,你有推薦的嗎?」R零不為所動,他還在專注感受其餘幾扇門帶給他的感覺——在這位「女士」開門的瞬間,他就感到一種黏膩腥甜、令他感到強烈不適的濃稠惡意,雖然這種感覺轉瞬即逝,但他是不可能進那道門的。
女士身上溫和慈愛的氣質已然消失不見,此時的她面無表情瞥了眼搖搖欲墜的油燈,冷冷拋下一句「時間到了。」旋即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我們現在怎麼辦?要進其他門嗎?」
得益於R零此前的登高一呼,有不少人記住他的聲音,一些跑在他附近的人也記住了他的外貌;這些人本也被女士迷惑想進門的,但在看到R零沒動作時就都停了下來圍在他身邊。
現在油燈裡的火焰只剩下豆子大小了,眼看著黑暗開始壓縮光照範圍,連那五扇色彩鮮明、彷彿建造時就鑲嵌在黑影上的門,都被從邊緣慢慢腐蝕,剩下的這五十幾人也不免心急。
R零內心也很焦急:留下來繼續跟黑影怪比體力顯然不可能,進門的話……若勉強區分門內視線危險度,由高到低排列會是紅黃灰紫透明,就選透明門吧!
「這邊!」R零一頭撲向左前方的透明門,幸運或不幸的,此門一推就開,一群人就這樣一個拉一個的掉進門裡。
「啊啊啊啊怎麼還來這招!」
「司祭大人救命啊我不會游泳啊咕嚕嚕……」
透明門內是一片冰冷寂靜的無垠海洋,而這扇門開在半空中。
ns216.73.216.4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