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郭楠所住的大廈外觀刻板且具相當的樓齡, 不過可是設有升降機的洋樓, 而且緊鄰這麼一個綠意盎然的公園, 記既得開揚的視野也鳥語花香 ;最難得的是這區的租金相對便宜 ,所以雖然原本是他兄長租住的, 但哥哥與嫂子後來移民了加國後 ,郭楠便接手租客下來了。
郭楠在臨街的閘門前鍵下密碼, 鋼閘便應聲開鎖 。想到自己帶著陌生女人回來 ,為免給夜班看更有什麼幻想的材料 ,便大步流星地往張著口候客的升降機走進去 。不料舒詠珩卻不懂配合 ,依然閑庭信步似的悠著腳步。 他不好意思催促 ,唯有耐著性子頂住門舌等她步進。 廝時管理處櫃檯後那個看更大叔在釣魚的空隙中覷了一眼這夜歸的住客 ,神情很是納悶。
升降機門軋軋合上 ,郭楠撳下七字的按鈕。
二人在不徐不疾上升的鐵箱內生分的相視一笑 ,頭上的抽風扇吱吱轉著, 好像抗議着無休止的奴役生涯。 魆地,郭楠感到通體竄過一陣惡寒, 彷彿抽風扇吹下來的是來自北極的冷鋒。他忍不住哆嗦一下 ,冒著雞皮疙瘩地在心裏咕噥:瞧這冷的,電梯也變成雪櫃了。
步出升降機後,郭楠利索地打開家門,邀進客人後, 一面說著「地方淺窄,勿嫌屈仄」的客套話 一面迴身關上門並習慣性地扣上防盜鏈 ,完全沒有留意到,在他家門關上的一刻,對戶原本掛在門楣上的辟邪八卦鏡掉到了地上,碎了。
『 要不要喝點酒?』郭楠一直信奉酒精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尤其是男人與女人,『這種天氣----』
『不,我不會喝酒。』不料正有條不紊地解下頸巾的舒詠珩卻帶點戒備的拒絕了。
『啊,這樣…那…那喝麥茶吧, 我給妳暖一杯麥茶好不好?』
女孩目光幽迷的瞧他一眼,才聲調平板的說了聲「謝謝」,也不知是受落還是捕捉到什麼而洞然了。
『不用跟我客氣。』
郭楠才轉身,便聽見她在背後問道:『我還未請教先生的尊姓大名呢。』
葛郭楠回頭靦腆地擺擺手,『甚麼尊姓大名不敢當,叫我郭楠就可以了。我姓郭,單字一個楠,從木旁的那個楠。』
舒詠珩逌爾一笑,自行坐到梳化上,肩上的長髮袞袞瀉下。
郭楠走進廚房, 從雪櫃拿出用膠樽裝著的麥茶倒進電熱水壺內加熱, 同時有點無事找事說的對廳中的客人問道 :『不知妳方不方便告訴我,但我真的好想知道妳幹嘛會這麼慘坐在公園裏呢?』
想不到舒詠珩居然爽快地接著回答:『說起來很是丟臉, 坦白說 ,我在台灣的演藝事業不是很順利,都幾乎沒人找我工作了。 然後香港這邊有家製作公司聯絡我說想找我拍個片,我便想把握這個機會。可是當我來到後才發現他們要我拍的片子是要脫衣服的。我不肯,那些人就很兇的罵我。我看他們像是黑道上的,真的很害怕。幸好我找到一個機會偷偷溜掉了。但我不敢回飯店, 怕被他們埋伏到,所以………』
其實郭楠聽到半途已義憤填膺地跳出廚房了 ,待舒詠珩說畢,他啪一聲把拳頭擊在掌心凜然批評道:『 豈有此理 !真是世風日下! 居然有人做出這麼卑鄙的事情!不過妳放心好了,香港是有法治的地方, 不會任那些流氓想怎樣便怎樣的。今晚妳就安心在這兒休息吧,明天我陪妳回酒店取回所有東西。我怎也不信那些混蛋敢在光天化日下目無法紀!』
潦倒女歌手沉訥地瞧著他,目光幽明不定。 郭楠不知是自己的表現過火了, 還是這下的雪中送炭把她感動得過了頭。不過話說回頭,他其實也不習慣站在道德高地上扮演英雄,於是便裝出醒起麥茶的事鑽回廚房裏去。
但他還是對自己剛剛的慷慨陳詞沾沾自喜。她一感動 ,搞不好今晚的事便會發展為一場艷遇。
為客人奉上氳氤著熱氣的麥茶後 ,郭楠兩手在牛仔褲後袋上搓磨 ,一邊再次覺得眼前的女孩蒼白柔弱得叫人心痛。 縱使他無法否認隱藏在好心動機後的那點非分之想,當中那股保護弱者的熱血倒是貨真價實的。
『晚上有吃過東西嗎?』他問道。
她難為情地搖搖頭。
『 我給妳煮個即食麵吧。』郭楠說着已踅進廚房,不給她有拒絕的餘地。
事實上除了即食麵外, 這個單身漢的廚房也弄不出其他東西來。 然而吃什麼不是重點 ,重點是落難一刻得到的哪怕只是一碗稀粥,也是種下日後湧泉以報的種籽,而以身相許不失為報恩的方式 。思及此處,郭楠不禁浮想聯翩, 拿著麵餅的樣子也有點色迷迷了。
公道點說,若批評郭楠居心叵測 、趁火打劫便有點太過思想潔癖了,他只是對一些可能性存在著雄性動物應有的觸覺而已。他燒開一鍋水, 放進了麵後, 決定多煎一只荷包蛋和加點火腿絲 。他忽然感慨起來 ,曾幾何時 ,他也為前度做過這小溫馨 ,當時又怎會想到今天會為另一個女人做這樣的殷勤?
誰叫她是舒詠珩啊!
郭楠對自己笑一笑, 恍似攫到了心安理得的符信 。他輕鬆地吹著口哨 ,轉身打開雪櫃的門 。蛋架上幸好仍坐著一隻雞蛋 ,也有幾片吃剩的火腿 。他很欣慰計劃不會流產 ,便洋洋得意地拿了雞蛋和火腿後用腳把雪櫃門關回去。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 從雪櫃門鍍鉻把手上的鏡面作用中 ,他瞥見客廳裏的舒詠珩;儘管僅是白馬過隙的一眼 ,但卻好像清楚瞧見梳化上的她臉色嚇然是青中帶灰 ,並且一對眼睛死愣愣地瞪過來,活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屍體。突如其來的詭異感猶如一張冷刀砍在郭楠的脊椎上 ,他反射性地扭身察看, 手裏的雞蛋差點便掉到地上;可是, 就那麼電光石火的一瞬後 ,他看見的舒詠珩只是捧著那杯蜜茶低頭沉思, 完全還是那一副受驚羔的模樣, 剛剛如猙如獰的逼視彷彿從未出現過。
郭楠迷惑地眨眨眼,回頭看看雪櫃門把,不得不懷疑自己是醉眼昏花了-----雖然明明只是喝了個三分醉。
他帶著恍惚下終於弄出一碗令人垂涎的腿蛋麵 ,並煞有介事地以托盤盛著拿出去款客。梳化上沒人, 舒詠珩正佇在窗前眺望方纔身處的那截公園小徑; 玻璃反映著她神色落寞心事重重的臉。
『 別想太多了。』郭楠把冒著熱氣的麵碗放在茶几上,『現在先把肚子填飽,萬大事明天再說 。我跟妳說 ,我是在雜誌社上班的 ,無論娛樂組或新聞組我都有可以拜託的朋友 ,妳的事若有傳媒插手 ,我保證那些壞蛋再不敢對妳怎樣。』
舒詠珩緩緩轉身, 在原本疲憊的臉容中不協調地展露一彎含義不明的笑容, 然後恍似自言自語地喃喃問道:『雜誌社啊?』
『 是呀,我們公司出版好幾款的雜誌。』
『包括「音樂邊界」嗎?』
『 咦?妳也蠻熟悉香港的雜誌嘛。』郭楠感到一點孩子氣式的光榮,『 我正是隸屬「音樂邊界」的 …欸,先吃了東西再聊吧,不然麵都泡脹了。』
舒詠珩聽話地翩然回座。 郭楠沒有留意到 ,此刻她臉上的古怪笑意更添一分陰森。
郭楠之所以沒有留意到 ,是因為他也想為自己斟一杯暖胃的麥茶而轉身走回廚房。他將熱水壺內餘下的分量倒出,一邊吹涼一邊快速檢視一下自己適才的表現 。他認為基本上幹得不錯,尤其是把頸巾給她的溫柔,應該很能感動她那徬徨的心。他呷一口麥茶,滿肚密圈地走出廚房。
然而他馬上為所見到的目瞪口呆,楚楚可憐的女孩依然紋絲不動維持著一刻前的模樣,但她膝前的那只碗卻已空空如也了!沒錯,不光麵、雞蛋和火腿不見了,而是連湯也涓滴不留。 她真的餓慌了?可是她的嘴角完全沒有沾到湯汁的痕跡,怎樣看也不像是剛剛狼吞虎嚥過的樣子。再說,他的視線離開了頂多一分鐘,怎麼就能把一整碗熱騰騰的腿蛋麵吃光光呢?
『這麵……』郭楠盯著茶几上的空碗期期艾艾問道,『妳全吃下去了?』
舒詠珩抬起頭 ,噙著沒有溫度的笑容道謝 :『很好吃,真是謝謝你的款待喔。』
『別…別客氣……』怎麼可能呢? 郭楠大惑不解地掃視茶几兩旁的地板, 不見污漬; 窗戶是關著的, 如果她要推開窗把麵倒出去再關上 ,是不可能一點動靜也不弄出來的 ;同一道理, 也不見得她可以把麵拿到浴室倒進馬桶而能夠這樣若無其事;再倒回來說 ,她幹嘛要做這種無禮的事? 除非她認定麵裡被下了迷藥吧。 如果這樣 ,何解她又沒對所喝的麥茶有這份戒心呢? 這根本不合邏輯 ,換言之 ,她的確把麵囫圇吃下去了………
想到這裏 ,郭楠有點忍俊不禁, 誰想得到這個輕盈清秀的女孩居然是競食大賽的黑馬啊。
『不好意思,』舒詠珩婉婉問道:『 我可否借用你的浴室呢?』
『當然可以!』郭楠當即精神一振,『 淋個熱水澡最舒服了, 我去拿新的毛巾給你妳,說著便逕自走進臥室找毛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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