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睇實個巴西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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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Mark！你跟返呢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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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邊左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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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入體力充沛的防守球員後，越南再次將局勢穩定下來。杜德才朝遠處的阮文康伸出手掌，示意他不要回來，在該處與「主戰場」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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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隊剛才的攻勢，彷彿將一首所有人都耳熟能詳的歌曲突然變奏，一時間讓很多人都反應不過來。蕭智堯似乎逐漸能掌握隊友的特性，且能與司徒俊緯配合，盡量為他們揚長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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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的會一直那麼順利嗎？杜德才不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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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嗰兩個人始終唔係同一類球員，而且仲好後生，就算偶爾會有神來之筆，”他看向己隊右路後方，兩隊續在該處展開混戰。“要其他隊友都理解同配合到，唔會係咁簡單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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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他們出現低級失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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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第六十三分鐘，領先緊一球嘅港隊依然係繼續從左路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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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越南呢邊個戰意係依然喺度，防守方面做得唔錯，啲球員都跟得好貼無點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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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康都繼續喺左路等隊友傳上嚟，相信呢個都係越南目前最有效嘅反擊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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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剛才的失球責無旁貸，阮文康感受到身後的羅俊烽頗為緊張，不時用手貼著自己背部，生怕他突然便轉身將其擺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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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緊張咁喎，」阮文康笑了笑，決定再用言語刺激他一下。「唔使自責，Mark到我唔係你嘅錯，好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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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俊烽沒有答話，另一邊的韋特莊臣似乎聽到阮文康用英語說了點什麼，開口提醒前者不要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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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唔見到球場入面呢幾萬人？」阮文康繼續說道，並朝看台甩了甩下巴。「前幾日喺越南踢嗰場主場比賽，我都諗，如果呢場波因為自己而輸－一場咁大優勢嘅比賽，班球迷會點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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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想知你諗咩。」羅俊烽冷冷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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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回應就是上釣了。阮文康輕輕笑了笑，繼續背著羅俊烽不斷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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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的慣用技倆。英超是世界上最激烈聯賽，每名球員都要想方設法在那裡覓得生存之道，雖然不像世界盃那樣會試探對方底線，但用言語來挑釁或奚落對方是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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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S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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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陳召禧點了點頭，示意他也察覺到後防那裡似乎有點什麼，目前看來羅俊烽似乎沒什麼異樣。「睇定啲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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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垃圾話在任何職業聯賽也不罕見，羅俊烽曾在中甲效力過幾季，這對他來說也不會陌生，中文的垃圾話某程度而言也比英文更為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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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陳召禧新上任不久，隊中球員的心理質素、情緒管理如何，以往從電視上、網絡上、或是從其他人口中的資訊其實很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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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除了他以外，港隊目前能用的中堅不多，阮文康速度太快，這情況下也不可能讓韋特莊臣與他對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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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陳召禧只能寄望羅俊烽可保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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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擺過一個，無傳落去左路，帶入中間……橫傳畀余仁海，想彈落去，哎呀，但係呢邊米連奴個位有少少太深，人前波後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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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國漢有時間望一望前面再斬，啱啱好過到司徒俊緯頭頂，去到呢邊阮文康腳下，嘩羅俊烽喺後面係咁頂佢，呢球都係輕鬆黐到落嚟，聽到現場觀眾都嘩咗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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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係司徒俊緯啱先好冷靜咁無跳起去頂，好快過到嚟呢邊幫手夾擊，阮文康嘗試想轉身，俾羅俊烽篤咗出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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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有司徒俊緯幫忙，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阮文康回頭朝羅俊烽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這樣的訊息完全不需說出口，也能傳達到後者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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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可以越南語作內部溝通，不過阮文康選擇了最直接、最霸氣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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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高食指，朝著己方防守球員用英語大喊：「Give me the ball！I can beat him！（畀個波我！我搞得掂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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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能清晰聽到，包括稍近一點的觀眾，還有場邊的後備球員、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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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這些人都知道，他明擺著要挑釁和奚落這個名叫羅俊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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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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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超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足球聯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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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國家的頂尖球員聚集在英倫三島，任何體格與風格的球員，你都有機會在這裡碰到，來到這裡之後，此前你的任何強項、殺手鐧，十居其九都會變得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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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踢出精彩表現，在某週成為英超球迷讚嘆的對象，很可能一兩輪過後，你便會被其他對手找到破解方法，成為這個聯賽被淹沒的芸芸眾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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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埗水晶宮時，阮文康宛如初生之犢，經常因對方挑釁而失去理智，幾乎因此而失去出場機會，時常被球迷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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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侮辱我屋企人啊！佢話我阿媽係俾人賣出去嘅越南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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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係職業球員，」領隊攤了攤手，更衣室內其他隊友與職員，沒一個人聽完他的辯解後，投來同情或是諒解的眼神。「呢度每個人都係帶住屋企人上場踢波。成熟少少，你睇下自己銀行一個月收到幾多錢，大把人願意收呢個價俾人挖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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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看不到在中路入楔的隊友？因為被怒火遮蔽了雙眼。有時候他很想這麼回答，然而事實是隊中競爭愈來愈激烈，最近兩場，他只在臨完場的垃圾時間上場踩一踩草地，能清楚地感受到領隊的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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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繼續留在這裡，在這個世界上最激烈的聯賽戰鬥，便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任性。要學會接受一切，變得冷靜，變得更尖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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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越南仔，係咪要掘個窿畀你先識打好啲啊？」一次他嘗試過人遭對方輕鬆識破，腳下球被搶下並送走後，眼前的墨西哥國腳掩著嘴，朝他說了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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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作在較早前聽到這樣的挑釁，阮文康或許已失去理智上前推撞對手，吃下黃牌甚至紅牌，之後的表現也會變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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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掘個窿嚟埋葬俾毒販搞嘅妻女會好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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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讓阮文康徹底成長的一場比賽，對手因為出拳打他被停賽十場，但由於該名墨西哥球員自己先開口侮辱越南在先，所以之後一直也不敢公開對話內容－但球員之間不少都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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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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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大球場的現場球迷一片譁然，隨後便是兩邊球迷同時起鬨，而被挑釁的羅俊烽，則是毫無反應，但他明顯不是不在意阮文康，而是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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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跟阮文康是兩個完全不同級數的球員，但要一名職業球員在球場上要承認自己技不如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現在被對手公然侮辱，羅俊烽卻無力還擊，只能不斷地在心裡提醒自己要踢好一點、要小心點不要再被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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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這便是垃圾話的意義，通過說話來擾亂對話的情緒，變得膽怯也好、慌張也好、憤怒也好，重點是擾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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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是沒有硝煙的戰爭，體育是痛打落水狗的競技……來感受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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