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搬走了我們的半塊芝士 - re:[第二章] 第三十六話：也許是這滴水構成了海洋

「老實講，我唔係咁鐘意香港仔依個地方。」我說。

四眼仔滿不在乎的回應：「你繼續講。」

現在，我們正坐在一架開往最接近香港仔的醫院的小巴上，剛巧這個時間並不繁忙，車上就只有司機和我們。

隨著車子駛到高地上，俯瞰山下，香港仔、香港仔避風塘、鴨脷洲至到海洋公園都盡在眼底。

看著此景色，我不禁想起一些傷心的往事。

不過想了又想，我也許不應該跟四眼仔談論此事：「都係唔想講喇，點解我要同個男人講自己嘅往事？磁能線！」

四眼仔的焦點還聚在Iphone上的巴別塔論壇，語調平淡地回應我：「同女人講嘅話，你感覺會好啲？」

「一樣都唔會好啲，因為我根本就唔想提返起依件事。」我這樣說。但其實心裡很想將這件事說出口。

始終這事已在我的心裡很久，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想了想，四眼仔看來對於我的事不太感興趣，就像個只有回音的樹洞一樣，跟他說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所以我開口了：「我以前有個住香港仔嘅女朋友，大家讀同一間大學但唔同系……」

「Kong U？唔同系嘅話點識？」他看似隨便敷衍我的回應。

我續說：「其中一個O Camp識。佢份人算係……好聰明嗰種女仔，唔止讀書好叻，份人都好理性，唔係一般會無理取鬧嗰種女仔。」

「咁你哋點解會分手？」

「因為？」我錯愕了，原來四眼仔不只是一直也有聽入耳，而且還忽然直入重點，我頓一頓再說：「因為佢同我講想去美國做研究生，重想叫埋我一齊過去，但我最後拒絕咗佢。」

「Why Not？你跟佢過美國嘅話，人生肯定會同而家唔同好多，至少都唔洗喺力奇電訊做IT Support先啦。」

「我明啊，我真係明白自己跟佢過去嘅話，會有前途過留喺香港好多啊，但我就係……就係唔想……」

說到這裡，我也不知道自己唔想什麼：「我唔想乜都聽晒佢講，我想行一條屬於自己嘅路……」

「明白明白，你就係唔想俾佢控制住你嘅人生，係咪？但就算你跟佢去美國只係一個選擇嚟啫，唔代表往後嘅人生都會俾佢控制住㗎？你過到去美國一樣有權選擇自己嘅路，係咪？」

「但我唔鐘意，我唔鐘意乜都順佢意去做，我已經順佢意……順咗足足三年喇！繼續落去嘅話，難保之後十年、二十年都會係咁？」

「我只有一個問題。你話我知，你鐘唔鐘意佢？」

聽罷他的問題，那個頭髮長長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我的腦海裡，她回頭望著我，表情雖然有點冷淡，但臉蛋依然是那麼可人。

問我喜不喜歡她？這是廢話：

「鐘意，唔鐘意就唔會拍拖啦。」

「撇除佢過於關心你……又或者你所謂嘅控制啦，你有冇後悔同佢分手？」

我沒有回應。

又或者說我不敢回應。

要是把後悔這兩字說出口，我的雙眼可能會出現不正常的分泌……

所以我選擇搖了搖頭。

四眼仔說：「假如你係珍惜依段關係嘅話，就應該永遠唔好放手。因為即使你幾珍惜一樣嘢都好，總有一日佢都會離你而去，你唯一可以做嘅，只有喺嗰日來臨之前捉緊住佢。」

他續說：「依個係我做人嘅忠旨，因為我以前……」長氣的他看來又有一段長篇大論了，幸好小巴剛好到達醫院，我連忙打住他：

「落車喇，之後再講。」

醫院的面績比我們想像中大，有兩棟一大一小的大樓，當然我們可以根據醫院的指示牌一同行動。

不過，人生路不熟，分頭行事更有效率。

更重要的是，我也想獨個兒靜一下。

四眼仔也同意，我們就此分別走向不同的大樓。

穿過院外草地上的小徑，只見四周的椅子都空無一人，非常冷清，再走兩步便到達醫院大門，這並非大型醫院，沒有大型的門戶，也沒有寬敞的大堂，只有個小小的登記處，與幾排椅子，純白的牆，殘舊的光管。

對我而言，醫院這個地方的根本，就是上映著生與死協奏曲的地方。

進到裡面，我企圖找出嬰兒室或是產房的所在地。正常情況下，即使見不到嬰兒的本人，只聽到他們的哭鬧聲也足以推翻「人類已經失去繁殖能力」這個說法。

走了兩個圈都不見前往產房的指示牌，我本著路在口邊的心態，詢問迎面而來的士小姐。

「唔該，我想問吓產房喺邊啊？」

她瞪大雙眼凝望著我……

忽然被瞪著對我而言並不陌生，活至現在對我懷有敵意的人實在太多太多，按理來說我理應早就習慣了，然而望著她的眼睛……

對望幾秒後，卻突然有種窒息的感覺。

她眼神裡並無敵意，反而滲出好奇的光采，像天真無邪的動物見到新朋友一樣。

數秒後，她以些微沙啞的青澀聲線回答：

「唔好意思，我哋依間醫院係冇產房㗎。可能你去錯地方喇。」

聽起來似乎有氣無力又帶有點點羞澀，臉上滿是慈愛的愛容。這個女人讓我感覺自己的心臟在剎那間停頓了。

她的身高大約160左右，年齡看起來可能比我小兩三年，一頭棕色的微鬈秀髮灑落在美妙的鎖骨至頸膊一帶，而那宛如純潔無瑕的眼眸，實在令我萬分著迷…

那雪白的肌膚跟她一身護士白衣簡直是天作之合……

「我冇嚟錯地方。」我說。

因為要是沒有來這裡的話，我就不可能會遇上你。

她用手指按一下太陽穴，頭腦輕輕搖晃，看來一頭霧水的回答：

「但我真係冇聽過依度有產房喎。我諗你可能真係搞錯喇。如果冇乜嘢事嘅話我走先喇。」說罷她轉身就走。

我本能反應叫住：「有嘢，我有問題。」

她轉身，胸前兩團巨物隨身體擺動，誇張地搖晃著。雙目凝視著我發出：「嗯？」一聲。

萬幸我反應夠快，趕在她發現我的視線（此處指完全落在她雙乳的視線）之前跟她對上眼神，回應：

「我想問吓……你信唔信……」原本想問她信不信命運，但實在太老套、大病態了。

我急中生智，把問題轉向：「你信唔信依個世界有鬼？」

「吓？信啊。」她看來對這唐突的問題不感驚訝。

「你做咗咁耐護士，有見過鬼？」

「唔係唔係，我做咗唔夠兩個月，所以從來冇見過，但有啲師姐話喺C翼嗰邊見過，我都唔係咁清楚。」

「你啱啱入行？」

「我係學護嚟，重實習緊，所以嚴格嚟講的話，應該話……我其實重未入行？」

「好似有啲離題，不如講返正題，你之前講過C翼，大約嗰度邊個位置有鬼出現過？」

「不如我帶你去？」她說。

「麻煩你喇。」我心裡此刻甚為慌亂。

「唔麻煩，我都收工喇。幫到你我都開心。」說罷她為我帶路。

一切未免太過順利了吧？

這難道就是「時來運到」！？

不過人類繁殖能力的事仍然是毫無進展。

要是人類真的失去繁殖能力的話，她不就無法產生我的孩子嗎？

啊啊啊啊……！？

我究竟在想什麼？

不過多得這妄想，我才意識到人類失去繁殖能力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她與我並行著，邊帶路邊問：「但介唔介意我八卦吓，你點解要去產房？又點解要搵鬼？」

「因為我有啲嘢要調查。」

「調查？」

「對唔住，唔方便透露……係喇，你係學護嚟，咁你之前有冇同學入咗婦產科做？」我乘機問。

「點解你會咁問嘅？你講起嚟我就覺得奇怪喇，之前我真係有幾個朋友原定去瑪麗醫院產科實習，但結果有兩個臨時俾人調咗去其他科。」

「有冇話乜嘢原因！？」我驚訝的追問。

她停下腳步，瞪眼望著我說：「你嚇親我。」但語中沒有憤怒。

我連忙道歉：「Sorry！冇心嘅。你可唔可以繼續講？」

「佢哋好似話……產科忽然唔等人用。」她答罷，繼續前進。

「你放工有冇嘢做？」

「嗯？你想點？」

「如果得閒的話，我想請你食個Tea，或者飲杯嘢……多謝你幫我咁多。」這是一石二烏的妙計，對本人、對調查都很有利。

「我得閒啊。」

我早就知道她會拒絕：「唔緊要啦，我都係問吓啫……」

等等！

「吓？你話得閒？」

她理所當然的答：「係啊。」

「好啊好啊！你有冇話想食乜嘢？」

「你決定啦，我都係想飲杯咖啡啫，去邊都一樣。」

此時她停下腳步：「到喇。」

「到？」到什麼？我興奮得都忘了正走向什麼地方。

「依度就係班師姐話好猛鬼嗰間房。你自己入去啦，我重未有心理準備想見到佢哋。」

我們原來已走到醫院裡一個無人的深處，房間的大門是黑色鐵製，門縫滲出陣陣陰風……看來真的夠可怕。

說裡面有鬼的話，絕對是相當有說服力。

護士拋下這句：「如果你入完去有命出返嚟嘅話，等等喺正座大門等啦，我而家去換返件衫。」便快步離去。

「係喇。」走了兩步她忽然又說：

「如果……認真，如果你想溝我嘅話，我希望你好好諗清楚，因為我嘅屋企人唔係一般人可以接受到。而且……」

她猶豫了數秒，回頭跟我說：「我有婚約在身。」

面對如同有讀心術的她，以及那個晴天霹靂的消息，我只能保持冷靜否認：「你誤會喇。」

她似是看穿了我的謊言，笑說：「如果係咁就最好啦。等等大門等啦，不見不散。」

最後，我問她一句：「係喇，我叫周壯志，你叫乜嘢名？」

「曾穎芙。」

香港仔這地方帶走了我曾經所愛的女人，卻又讓我遇上這個天使般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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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無意外，這段恩緣定必是難關重重的，我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盡力去爭取，不留下半點遺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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