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滿視野的高聳冰晶依舊屹立不搖,散發出的冰冷壓迫也與前一刻別無二致,唯一不同的是,最為厚實的中間被硬生生炸開了一個大洞,冰屑還在不時向下剝落。
方才出聲的碧西兒就站在洞口中央,兩側散著大量黃沙,衣衫上還黏著剝落一半的厚實黃土,似乎就是以此作為盔甲而免於傷害。但在她身後的顗可就是完全不同回事了,只見他裸露在外的肌膚幾乎都有凍傷痕跡,整個人半跪著靠在冰牆上頭,捂著的右掌還冒出一絲白煙,看樣子便是他把冰晶給融出一個大洞的。
「這個混帳……」玥吃力地啞聲低語,那女的居然只護著自己、放顗在旁自生自滅,還讓顗去替她開路?
耶里佳面無表情地甩出一把冰劍,嵐尹見狀笑著將劍身壓了下去,嬌笑:「呀,用不著妳出場,剛剛都玩過一輪了吧?該換人家活動活動一下筋骨了啦。」她抬頭望向碧西兒,嫵媚地舔了下唇角,「原來是個小妮子呢?就讓人家好好問問,妳剛才說的全員到齊,是什麼意思呀?」
語畢,她右臂一振,一條竄火的長鞭立刻甩了出去,碧西兒瞥了眼顗的方向,剎那間,他便閃到她前方,毫無猶疑地替她挨下這鞭。
他悶哼一聲,「咚」地跪上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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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尹瞇起眼,手腕一扯,將長鞭收回。玥忍不住怒瞪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的碧西兒,手掌快速凝聚起高漲火焰,卻在進一步幻化成攻擊招式前驀然熄滅。
他不甘地咒罵一聲--可惡、為什麼老是在重要的時候遇上魔力不足啊!
盯著他懊惱又悔恨的面色,草蕪不自覺向前傾身,就在未盤起的髮絲觸碰到玥的臉龐之際,他渾身一顫,連忙恢復原先的挺直站姿。
草蕪抿抿唇,沉默片刻,最後還是決定開口。
「唔嗯……師父吶。」
「?」玥回了個困惑眼神,不明白那副猶豫的態度是為何而生。
「那個、我想講一件事想很久了,可是這個時機好像不太對,可是再不講好像真的不行了吶……」
「?」
「如果師父願意聽的話,我可以現在說吶?」
玥的疑惑和好奇心因這句話漲至最高峰,不禁點頭應允了下來,而也許是感受到莫名鄭重的氛圍,他發現另外三名同伴的眼角餘光不時朝他們投來。
「真的吶?那我要說了吶……」暗自深吸幾口氣,草蕪擺出認真的表情,極度誠懇地開口:「師父因為夥伴被欺負又是生氣又是氣惱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尤其是拚命想保護夥伴的樣子完全正中我的好球帶,所以請師父不要再在我面前露出這種表情了,我怕自己會按耐不住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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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
不只玥滿臉問號地瞪大兩眼,其他三人也倏地從偷看變成光明正大地看。
「其實我打從第一眼見到師父就覺得你很可愛又亮眼,本來想努力攻陷你的,可是後來知道師母的存在,我想說只好乖乖退下去默默守護你就好,誰知道師父你一直做出可愛的表情、現在又是公主抱姿勢躺在我懷裡還蹭我……」草蕪重重吸了口氣,而後用力別過臉去,「對不起,師父,可是拜託你不要再無意識的這麼做了吶!不然、不然至少戴個口罩讓我看不清臉也行……」
「你、咳!你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玥完全忘了自己現在處於極虛狀態,沖他就是一陣臉紅低吼。
敢情這傢伙是頭殼壞掉了嗎!
「!師、師父我不是請你別再露出這種可愛的表情了嗎!小心我真的出手了吶!」
「出什麼手啊混帳!現在什麼情況你要發瘋也挑一下時機好嗎!給我皮繃緊點注意那個女的啊!」
「我本來也沒打算說只想默默祝福你和師母的啊!虧我從午餐起就盡全力調侃你們想裝作沒這回事一樣,可是剛剛我真的差點對你毛手毛腳了你懂不懂吶!所以只能趕快警告你免得太遲了啊!」
草蕪用力且激昂地大吼出聲,橫眉豎目的表情相當嚴肅,而且整張臉都紅透了。玥愣了愣,思索了下對方都吼了些什麼玩意兒,然後在腦中重新播放一遍後睜大雙眼,臉紅到耳根子也跟著發熱了。
咦咦?……咦咦咦!
毛手毛腳、毛手毛腳是那方面意思的毛手毛腳嗎!咦!為什麼會想……等等,這只是玩笑話而已吧?是這樣吧?是吧?
話說他們也才認識半天而已,哪有可能就突然喜……ㄒㄧ三聲、ㄏㄨㄢ一聲了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可能!
應……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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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們,給我差不多一點。」
寒冷的語調緩緩響起,硬生生打斷了玥陷入混亂的思緒,他呆愣看向聲音來源處,就見耶里佳正寒氣逼人地瞪視著他,而一旁的兩位五王,與其說也同樣在生氣,不如說只是表面裝裝樣子、實質上是在看好戲。
「呃、那個……」
「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們在那裡做什麼?」耶里佳一字一句冰冷地沉聲道,眼神鋒利得簡直能夠殺人千萬遍,「搞清楚現在的優先順序是什麼,否則滾去阿堺那邊待著,沒心在正事上頭的人我不需要。」
玥渾身一顫,抬眼望著正朝自己似笑非笑的碧西兒,立刻低垂下頭。
沒錯,現在可是在對付敵人,不管草蕪說了什麼,他都不該跟著一起瘋,應該在草蕪說完第一句話之際馬上就此打住的……他握緊拳頭,用力深呼吸口氣,接著重新面向耶里佳。
「我知道了,抱歉,不會再有第二次的。」
耶里佳而後望向凝視著自己的草蕪,約莫三秒後收回視線。「有任何事情,結束之後再說。玥現在只能由你顧著,別多想別的,若你因無聊的緣由鬆手而導致我們少了一個戰力,我不會放過你。」
草蕪盯著她的背影,抿唇沉默片刻,眼神盡是難以言喻的複雜,然後揚起一笑。
「當然吶,師父可是最重要的,我才不會因為任何原因就輕易鬆手,師母就放心吶?」
耶里佳回眸瞥了眼,很快又轉回去,草蕪見狀蹙眉將抱著玥的手收得更緊。
這不明所以的狀況令玥不解地皺起眉,完全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搞什麼……他是又錯過什麼關鍵的東西了嗎?
「呀--沒想到原來是這麼回事呢!」嵐尹甜膩地笑著,來回打量草蕪的目光不知為何令玥有些心底發毛,「是叫小草蕪吧?別擔心,小耶並不是師母喔,雖然小玥玥是心有所屬了啦,不過他還是單身,人家相當支持你的喲--」
玥驚恐地瞪大眼,才正想著『嵐尹姐在說些什麼東西啊』時,就又聽見莫里亞哼笑一聲:「居然有人品味如此糟糕……算了,這麼一來就和預言一事相互抵銷了,暫且先饒你一命吧。」
這兩人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而且預言那件事他們究竟幹嘛不甘心--玥反射性地想質問出聲,然而這句話才剛閃過腦海,耶里佳方才的話便隨之浮現,他連忙甩甩頭、假裝沒聽見般地把視線放回冰晶上,暗自慶幸自己沒再鑄下大錯,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草蕪低頭瞧了眼沒打算回應的玥,跟著重新看回戰場,兩位五王見了也把態度調回面對正事時的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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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底下人全將焦點再次放上自身,碧西兒慵懶的面容透出一絲可惜,以手掌托住下巴道:「這就沒了?真是遺憾。看著還挺有趣的啊。」
「抱歉啊,我們可不是來讓妳看戲的。」莫里亞冷冷一笑,其餘幾人立即採取備戰的俯身姿勢,「隔壁的小矮子,還有妳,我們帶走定了。」
剎那,四道不同的元素波能一同衝向冰晶洞口,在爆炸那須臾,又是一陣綿延不斷的魔力束轟了過去,幾乎快把一半冰晶給削平。趁著波能還在持續互相撞擊,莫里亞和耶里佳同時一個點地、用力一躍,嵐尹立即架出兩排並列向上的定位護板,它們呈現階梯式一路延伸至冰晶兩側,不出幾秒,衝出去的兩人便來到邊緣。
草蕪和嵐尹再次朝洞口擊出火與風的魔力束,炸裂之際,莫里亞於左手凝出包覆水體的風能、耶里佳則在左右兩手各聚起白與藍的魔力,然後兩人一同躍起,朝洞口就是猛力一擊。
「轟」的一聲巨響,整片大地都為之撼動了數餘秒,清脆的碎裂聲也順著水晶上明顯的裂痕向下迸裂開,在一陣看不清的霧白之中,底下玥等人在不久後看見了三道黑影疾速自裡頭衝出,並且朝不同方向著地。
其中兩道,不必多說,正是已然順著護板並往大火前行的耶里佳和莫里亞,至於剩下的那一道--玥略帶不安地望向另一端森林邊界,那裡不知何時已聳立一根石柱,而上頭站著的是依然散漫模樣的少女。
玥暗咒一聲『混帳』,心驚地望回冰晶洞口處,那兒還瀰漫著未散去的煙霧,根本瞧不清裡頭是否有人。他咬咬牙,急切地又想凝聚魔力,這時,他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隻手,那隻手朝洞口方向張開五指,接著一陣狂風便把煙霧給吹散開來。
玥愣了愣,回頭一探,就見草蕪一面調整只用右上臂撐著他的姿勢,一面燦爛一笑:「好了吶,師父!看得見了。」
出去的兩人此時正好回到他們身旁,聞言馬上看向洞口,玥連忙以氣音言謝,然後焦急地跟著看了過去。
只見冰晶被摧毀得上半段幾近搖搖欲墜,洞口附近與裡頭更是被轟出大大小小的坑疤,眾人仔細來回探查好幾遍,除了被能量撞擊出的痕跡外,那邊什麼都沒有。
他們皆暗自鬆了口氣,但困惑即刻伴隨而來,就在這個時候,相當突兀的呵欠聲響起,所有人循聲望去,碧西兒正瞇著眼睛一臉愛睏,而她僅存完好的手上正拖著微喘息的顗。
「!」
「看你們似乎很急,大概是在找這人偶?」她抬了抬抓著顗後衣領的手,聳聳肩,「放心吧,雖然沒什麼用處,魔力也在抵擋你們剛才的攻擊時幾乎消耗殆盡,但因為是那傢伙丟給我使用的,我還是會負起責任好好回收,不會放任他曝屍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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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不約而同地露出憤慨神情,嵐尹更是直接斂去笑容以低八度的嗓音低吼出聲:「妳給我差不多一點啊女人!小顗顗豈是妳可以隨便動隨便喊的人嗎!給我放尊重點!」
碧西兒又懶懶地打了個呵欠,「哈……臺詞我已經聽膩了,我也說過他是沒名字的人偶,是不是能換別的來聽聽?重複對話到底要講幾次……」說到這,她突地一頓,拍拍耳訊機並沉默了片晌,接著突然綻開有些高興的笑容。「喔,時間終於到了,可以回去休息下了呢。」
耶里佳蹙起眉心,其他人也展露如出一轍的神情,玥的思緒同時又開始奔騰了起來--什麼意思?這個人在說什麼?時間到了?什麼時間到了?
「雖然一直重複同樣的話,不過你們還算挺有趣的,這趟結果倒還有些收穫。」一把將顗扛上肩,碧西兒掃視一圈所有人,最後落在玥身上,「對了,感謝你們幫忙拖延時間到現在。受人幫助就該道謝吧,我挺有禮貌的呢。」
「等、什麼拖延--」
「二王子,再會啦。」
她勾勾唇角,用食指尖朝大夥兒的方向往上一勾,瞬間地鳴大作,一道媲美千年老樹那般既高又厚實的土牆高高隆起,擋住了他們的視線。耶里佳二話不說,雙掌直接向前一推,一道冰柱立刻貫穿過去,一行人馬上跟著她一起穿過打出來的洞口。
然而,即使耶里佳的反應已經夠敏捷,當他們來到另一側時,人還是早一步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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