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驛道行一日,杜尋與柳香柔抵枯澧村,日薄西山,黃泥巷靜得出奇,像是藏了無聲的刀。寒氣從泥地滲出,霧氣如紗,籠罩巷弄,壓得心頭沉重。
二人踏入村口,天光微赤,炊煙未起,遠處犬吠斷續,透著孤寂。
柳香柔掃視四周,扇子輕敲掌心,語氣帶著慣有的俏皮:「喲,這地方冷得跟你的臉似的,怕是連碗熱湯都找不到吧?」
杜尋欲答,喉頭微動,卻忽聞前方喧鬧,兵刃交擊聲破靜,尖銳如裂帛,夾雜著低吼與泥地踩踏的悶響。
二人快步趕至巷口,霧如刀鋒,壓得巷口生寒。只見一女子,身形高挑,青衣染血,眉如遠山,眼神銳利,藏一絲溫柔,正被四名黑衣人圍攻。她劍招簡練,身影如風,劍光在霧中閃爍,卻肩頭衣衫濕透,暗紅滲出,左臂微顫,顯然傷勢不輕。
杜尋無言,解開斷劍的破布,寒光一閃,無光,殞口猶銳,似舊刃遺痕。他踏入戰圈,霧氣被劍風撕開。第一名黑衣人刀勢狠辣,長刀劈向他肩頭,杜尋側身讓開,斷劍如影,直取手腕,刀刃墜地,黃泥飛濺,響聲沉悶。黑衣人怒吼,抽出一把短刃反撲,杜尋腳步一錯,斷劍斜刺,擦過對方肋骨,血霧噴出,染紅半邊巷壁,腥氣瀰漫。
第二名黑衣人從側面殺來,雙刀齊出,刀光如網,試圖鎖住杜尋退路。杜尋低頭避過一刀,斷劍橫掃,逼退進勢,劍風帶起泥塵,遮斷視線。他喘息加重,舊傷隱痛,卻未停手。雙刀再次斬來,杜尋踏前一步,斷劍下壓,削進對方手臂,骨肉分離的聲音清脆,血珠滾落,黃泥染紅。黑衣人慘叫,踉蹌後退,撞翻路邊木桶,滾進泥水。
澤明月瞥見杜尋,眼中閃過一絲溫柔,聲音卻嚴厲如霜:「別分心,後面!」她一劍反撩,劍光如霜,斬中第三名黑衣人的小腿,巷壁裂響,石屑紛飛。第三人咬牙反擊,長槍直刺,槍尖在霧中顫動,澤明月側身閃避,劍尖點中對方肩胛,血花綻開,卻被第四人趁隙偷襲,匕首劃向她腰側,青衣裂開,鮮血滲出。
杜尋轉身,斷劍刺出,劍尖沒入第四人胸口,血順劍身滴落,像是雨打殞葉。對方瞪眼仆地,匕首墜地,砸出沉悶響聲。他回身援澤明月,斷劍橫掃,逼退長槍手,劍風掀起黃泥,迷了對方雙眼。澤明月趁勢進擊,劍招轉柔,似柳葉輕舞,卻暗藏殺機,劍尖擦過對方喉頭,血線噴出,長槍手倒地,泥塵四起。
黑衣人不敵,餘者驚慌而散,一腰牌從最後一人腰間滑落,滾入黃泥,刻「夜鶯」二字,暗藏血跡。柳香柔立於巷口轉角,目光掠過腰牌,瞳孔微縮,像是被那二字刺了一下,心底湧起一絲恐懼,連扇子都忘了敲動。她下意識俯身,迅速撿起腰牌,藏進袖中,指尖微顫,卻掩飾得滴水不漏,未讓杜尋與澤明月發覺。
風息,巷靜。
澤明月收劍,落地聲輕,目光掠過杜尋,溫柔一閃,隨即冷峻如初,低聲道:「你還活著。」她的語氣帶著一絲暖意,卻藏著嚴厲,像是對他涉險的不滿。
杜尋裹回斷劍,語氣如舊:「你也是。」
二人未笑,卻似鬆氣。
她拭去劍上血,淡聲道:「採花賊的爪牙,專撿孤女下手。我追了數日,終在這兒截住。」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杜尋,聲音轉嚴,帶著一絲冷傲:「這些人,我一個人也能收拾乾淨,用不著你來插手。」她的眼神銳利,透著自信,卻掩不住對杜尋出劍的微妙介懷,像是怕他再陷殺戮。
杜尋低頭,沉默未答,破布下的斷劍沉甸甸的。
巷口轉角,柳香柔倚牆,眼神靜看二人並肩,似舊識,似默契。她手指輕敲衣袖,心底微酸,笑不達眼底,袖中的夜鶯腰牌像塊冰,壓著她的思緒。她邁步走近,扇子一揚,語氣輕快卻帶刺:「喲,你們這劍舞跳得熟得很,忘了旁邊還站著我這花街女子?」
杜尋側頭,低頭避她目光,臉頰微熱,喉頭微動,低聲道:「沒忘。」
澤明月瞥柳香柔,眉眼冷峻,語氣嚴厲:「你這路人,跟他走得近,卻連半點劍氣都無。花街的伶俐嘴皮,怕是比刀還快吧?」她話鋒一轉,聲音軟了些,帶著一絲溫柔:「不過,能讓他帶著你,總有點過人之處。」
柳香柔淡笑,扇子半掩唇角,目光銳利,語氣更俏皮:「劍不急出,眼睛可不瞎。你們這默契,瞧著比我這嘴還利!不過這位女俠,別急著瞪我,我這路人可是杜大俠親自帶來的,沒點本事,怎敢跟著他?」她瞥了杜尋一眼,笑得狡黠:「對吧,杜大俠?」
杜尋喉頭一緊,斷劍在破布中微顫,像是被她的話燙了一下。他低頭,臉頰更紅,想說什麼,卻只吐出半聲氣音,終究沒能成句。
澤明月目光在二人間掃過,冷哼一聲,語氣轉嚴:「本事?希望你這本事,不只是嘴上功夫。」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杜尋身上,溫柔復現,低聲道:「你該小心,這條路不是誰都能陪你走到底的。」
柳香柔笑意不減,扇子輕晃,回敬道:「放心,我的本事,留著對付比你眼神還利的傢伙。」她頓了頓,低聲對杜尋道:「杜大俠,你這老朋友瞧著挺在意你,別忘了還有我這路人在旁邊候著呢。」她的笑中藏著一絲柔光,像是想起某個背劍之人,又像是不想他步上同樣的路,袖中的腰牌卻讓她心頭微緊。
三人立於黃昏,無言。西山風起,吹動樹梢與衣角,黃昏風冷,吹不散那交織的微酸與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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