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中那段比較快樂的時光沒有停滯多久。我有次膽大了起來,站在舷側甲板上,看着我們滑過蔚藍天際,然後撞進一座海島般巨大的雲朵裏。身處雲霧之間的感覺奇妙,看着白煙在我指間流過,明明遠看凝實得像泥土,內裏只聞風呼嘯,卻毫無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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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翔空天馬的船長,也不是為了在海上掠奪某一艘船、處理海盜永無止境的紛爭。僅僅是作為這飄渺幻境裏的一位乘客,航向了我下一輪苦難的開端。三天時間,一點都不長,我凝望下方,映於雲層上的影子,腦海裏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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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果從這裏跳下去,一切就能結束,我也不再需要掙扎;有個商人曾告訴我,三十歲的伊登人就能見識凡世所有奇觀。雖然我並非來自伊登,但我早已過了這個年紀。海上的生活固然自在,但不是真正自由,我依然無法擺脫盤旋於海上、以致陸地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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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擺脫一切,恐怕除了克里斯汀口中的永恆安息,就別無他選。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50pTo7H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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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我探頭,卻察覺有一隻手纏上我的肩膊,動作輕柔,卻如繩子般套住我的靈魂,將我留在了甲板上。克里斯汀的嗓音傳進了我耳裏,輕輕地說:「吞雲吐霧,可不能吃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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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每天都要吃飯,難道不會有天覺得吃厭了?」我帶點鬱悶地說:「當一切都食之無味,變成你的窒礙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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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果吃飯只是為了活着,可能是這樣。」克里斯汀淡淡一笑,托着腮子來到弦側,臉上表現出像貓一般的慵懶,卻話中有話:「有的人吃飯為了味道,有的為了和家人共聚,有的只是為了禮貌與儀式。有人為了交朋友,有的只是滿大街在騙取芳心……我們在吃何物、和誰人在吃,在什麼場合,我們的意圖為何,決定了我們為何要吃下一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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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若果你失去了所有的意圖呢?」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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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代表你還沒找到一個新的。」克里斯汀的聲音像在哼一首歌,嘴角淺淺的笑紋卻讓她看起來睿智。她平靜地說:「一頓飯與一頓飯之間,一切都是過程,你永遠不知道何時是最後一餐,卻又是其奧妙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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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能決定你的最後一餐,你會想是何時?」我瞇起眼睛,沉聲說:「那一餐的意圖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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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的意圖,大概都是在追尋一生最缺乏的事物。」克里斯汀的眼神裏帶着一絲抑鬱,對我苦笑道:「我希望能和我的愛人吃完最後一餐,然後平靜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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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靜了,平靜得不像一個海王會做的事。」我揶揄她:「你應該說,在你的戰艦上吃完最後一餐,然後和它一起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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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相信我,黑鬍子,那感覺相差無幾。」克里斯汀饒有興味地說:「在那人的眼眸沉淪,感受自己戰敗、甘願屈服,卻又能沐浴在他最後的憐憫裏,比溫泉還要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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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慶幸沒人能擊敗你嗎?」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說:「那你就能承受苦難,不得脫身,直至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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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已不是敵人了,為何還要詛咒我呢?」克里斯汀嘴上抱怨,但她不是真正在乎,輕道:「我情願相信,只是那時候還沒來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