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暴雨將戈潭斯覆蓋在黑紗絲綢的布幕後,若不是那座鋪着黃金磚塊、聳立於港口中心島上的巨型燈塔,也許會以為整座城市都被巨浪和烏雲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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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再猛烈的暴雨,為哥蒙家族打理花園的老園丁說,也無法摧毁這座城市的貪婪。在燈塔裏燃燒着的,就是凡人的貪念,它並不像屋裏燃燒的香油或者松木那麼好聞,而是焦臭的,使人厭惡的,會將一切燻黑的醜惡,但唯獨是這連諸神都唾棄的貪婪,成就了伊登貿易帝國的偉名,成為聳立於俗世浮生裏的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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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凡世自從英雄紀元以來,從來沒有人打造過這麼高的建築。這座燈塔並非只是一座建立在海港中,為海員指引的標桿,而是伊登的榮譽,襯托得起她沒有將任何神靈放在眼裏的驕傲,那是凡人向自然的藐視,彷彿這個凡世沒有風暴能夠摧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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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着斗篷的我回望這座城市,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不是厭惡,也不是怨恨,並非喜愛,亦非崇拜,我在這裏活了十九年,算是到了我母親所說,三十歲人生就足夠的一半。事實上我真正接觸到的奇蹟和鳥事,即使感覺比一般人多,對比起小說上寫的還是顯得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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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蒙小姐的生活我曾不敢想像,亦可能是我一輩子都難以親歷其中的。但哥蒙大人讓我進入他的門庭,縱然他並非如我想像,是位沒有瑕疵的上等人,但他的確教會了我許多事,包括如何冷酷地對待哥蒙小姐的敵人。而克里斯多夫,我的知識,還有對於北洋劍守以外的劍術理解都源自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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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他,他在啟程前又和小姐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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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蒙少主彷彿像無處傾訴他的煩惱。海王大選逼近,讓他的精神如同拉盡弦的弓,卻一直拉緊著沒有放開。他時常向我抱怨,若果他的護衛阿拉木法——一個泰利契人的奴隸戰士,有我一半聰明就好了。但事實上阿拉木法也不算笨,他只是不識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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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登人常言,泰利契人若不是傑出的戰士,就是老謀深算、奸詐得像狐狸。阿拉木法剛好是前者,他熟練奴隸兵的刀盾術,也會用騎駱駝的刺劍術,還會草原的沙丘步,若果沒有兵器上的優勢,我想我還真的沒辦法在他手中佔半點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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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過去,我早已學會收起無謂的自滿。即使我還記得克里斯多夫曾說,我十七歲時便已經勉強有了作為海王近衛的資格,但自從好幾次跟隨他到過殿下的莊園,我才知道這個凡世充滿了我即使用盡一切努力,也可能無法超越的人物。作為哥蒙小姐的護衛,我也許只是僅僅合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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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他和我說了許多宮廷事。當今海王陛下年事已高,鮮少再召開商會會議,如今大多議題,都圍繞海王大選相關的利益,還有陰謀。以十年為單位起跳的僱傭兵團合約、礦山開採的權利、商路的專有壟斷權、造船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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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大家族和商會用盡他們一切方法拉攏盟友,當然也包括暗中將對方家族的重要人物扣留在外國、威脅要取消合作,甚至明目張膽的下毒、刺殺,我相信能放在枱面上討論的事情,比不能討論的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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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謠言說,這年的海王大選很可能會引發一場內戰。我雖然只是道聽途說,無法真正理解克里斯多夫大人面對的煩惱,但是我明白他為何如此焦躁,要爭取拉丁家族的支持。他迫於無奈地將念頭打到了最親愛的妹妹身上,也許出自於他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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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絕望、迫於無奈的人,才會在這樣一場暴雨下出門,我是如此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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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從我的斗篷上下滑,沾濕了我的臉頰。我騎的灰馬名叫小路比,長長的灰馬鬃毛像剛洗好的衣服,被雨水沾濕,緊貼在皮膚上,牠卻不亦樂乎地踏起小步,彷彿是這支小隊伍裏唯一興奮起來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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