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之環的亂事到了黃昏才告結束。角鬥士們為所有頭戴面具的襲擊者補上一劍,確保他們死得不能再死,接着將他們的屍體堆放到沙場上。鮮血佈滿了觀眾席各層的階梯,還有雕刻着歷代角鬥士冠軍決勝一刻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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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此血淋淋才像現實,競技場的現實。此地從來以黃金和白金來替代鮮血,給壁畫和雕刻賦予軀殼,但如今添上血,才顯得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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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襲擊者的屍體,也有角鬥士死去、受傷,在拱門下呻吟。侍衛們半數負傷,聽說巴爾特殺了六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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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受傷最多的還是平民。有好幾百人在湧出競技場時互相踐踏,而堆成小山的屍體幾乎和受襲而死的一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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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權貴躺臥在包廂奢華的地板上,等待着他們的家族來確認。我聽侍衛們說,有三位小議會的帕夏,還有四位貝姬在這次襲擊中被私掠者的刺客所殺。這就是真相,對嗎?我問自己,一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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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納.史東帕夏,定風角埃米爾,唷,不,剛剛獲得了哈里發頭銜。」克里斯汀靠在白金之環的拱門旁邊,輕聲對我說:「這個男人為我家族的屠殺付上了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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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呢?」我發愣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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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胖的那個叫德曼.卡哈姆帕夏,我兄長的敵人,他僱私掠者圍攻了太子殿,殘忍地殺了他。」克里斯汀指着地上的屍體,淡然地說:「我哥哥殺了十六個人,差點就取下他的首級了,沒想到留下了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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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他人呢?」我說,聲音漸漸變成了一種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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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琳.簡.尼帕特貝姬,資助了造王者戰爭和自冕者的皇冠。圖爾.凡尼蒂,定風角埃米爾,親手殺了我六歲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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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說:「克里斯汀,我是說你面前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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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投向競技場中心染血的黃沙。三座沙丘,一座比一座高。奴隸角鬥士的山,比我矮一點,襲擊者屍體堆疊起來,就已經比我還高,而無辜的平民最高,幾乎是前兩座加起來的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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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掠團策劃了這次襲擊,我只好將計就計。」克里斯汀顰眉,對我伸出手,我彷彿習慣一樣握了上去,感覺到一陣冰涼。她像是要向我尋求原諒:「我沒有預料到這樣的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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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預料到?」我心底有點憤怒,但我知道這是虛偽。那些平民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只是在錯誤的時候來到了錯誤的地方。而我在戰場上殺過許多人,我沒資格怪罪別人奪去性命……只是,我不希望那個人是克里斯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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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預料到一切,克里絲。」我痛心地說,凝望她深褐的眼眸。但火焰之眼在昏黃的光下顯得暗淡,像一抹污血,蒙蔽了克里斯汀的臉,也擋住了我的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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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說謊了。」克里斯汀低下頭,一臉凝重,讓我察覺到一絲希望,我們還有轉機的希望。她說:「這些都是藉口,只不過是我除了這樣之外想不到其他辦法的藉口,我不想你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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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做錯,克里絲。」我擁抱她,忍住了我的淚水。我知道在戰場上,充滿着模糊的界線,有許多情況不是你殺死對方,就是別人殺死你。就算用上最骯髒的方法,活着就是活着。而這裏是克里斯汀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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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攝政王應該會傳召我。」克里斯汀苦笑着說:「你能祈求順風與我同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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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我親吻她的前額,說:「還有太陽神的榮光,以及一切我認識和不認識的諸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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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叫這天做「血環祭典」,卻只不過是戰爭的序幕。克里斯汀的說話終歸是傳出去了,還傳到了很遠,到了我想都不敢想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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