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門陸衍珩身穿一件看上去是現代改裝的華服,嘴角總是微微揚起,像是一抹若隱若現的微笑,看上去溫文儒雅,手裡拿著白色的折扇,看上去也不像是乘涼用的,可能只是為了造型而精心準備的。他向穆涼生屈身行禮,隨後便讓下屬送來一個盒子。
「朱雀樓的寶物不可勝數,這份禮物是家父的小小心意,還請樓主笑納。」
那下屬打開了蓋子,裡面是一個古老的羅盤。
穆涼生默不作聲,只是安靜地等著,冷冰冰地看著陸衍珩。
陸衍珩手心出了一層薄汗,但表面上還是維持了他身為白虎門門主少主的體面,「妖族起源於塗山狐妖,傳說中塗山是妖族的聖地,但世人從來都沒有親眼見過塗山狐妖或者塗山。早年家父下山遊歷,曾救下一位被獵人追殺的狐狸,狐狸臨死前送了這個寶物給家父。白虎門研究了數十年都未曾不知道這個寶物的用處和出處,直到最近從一本經典上發現這份寶物的緣由,竟是來自於塗山狐妖一個分支。這個羅盤是他們一族代代相傳的開山鑰匙。塗山狐妖每年都需要入山祭拜先祖,而羅盤是他們唯一能找到塗山聖地的方法。」
……
這一番話聽上去既合理又不合理,這劇情的隨意程度感覺像是某一本小說為了水字數而隨意編造的情節。
「這是家父讓我說的玩笑話。」
……穆涼生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心底裏罵了句老頑童,在這緊要關頭還不忘讓自己兒子說出這番廢話,而這位陸公子也是腦子有病,還真的聽他爸的話把這番廢話完完整整地說一遍。他好不容易才收拾好心情,強忍下把眼前這人的嘴撕爛的衝動,開口說:「這個羅盤究竟有什麼作用?」
陸衍珩終於說完廢話,心裡也是沒有方才的那般緊張,他剛剛是真的害怕穆涼生會劈頭蓋臉地給他一頓臭罵。看著眼前這位樓主額頭上的筋和遊走在眼神中的殺氣,他想這位樓主肯定是用盡畢生的耐性才可以如此平靜地問出這句話。他完成了父親給他的任務,也開始老老實實地交代:「這是一個普通的追蹤器,但家父愛懷舊的東西,所以設計了一個比較古老的外形。這追蹤器追蹤的是曾經被關在玄武門的藤栩,朱雀樓可以透過特殊的陣法啟動追蹤器。只要他還活在世上,就沒有這追蹤器找不到的人。」
穆涼生冷笑一聲,問:「藤栩是玄武堂的囚犯,白虎門不是應該把追蹤器給玄武堂嗎?又或者自己親手把藤栩捉拿歸案,讓玄武堂欠你們一個人情。把這個追蹤器給我朱雀樓,難道是嫌我朱雀樓的事還不夠多和亂嗎?」
白虎門自己未經玄武堂允許,私下把追蹤器安在藤栩身上也就算了,現在還想把這個鍋「轉讓」給朱雀樓,難不成是真的把他穆涼生當作傻子戲弄嗎?
「這是你們白虎門和玄武堂之間的事情,和我朱雀樓沒有任何的關係。」穆涼生招招手,暗示送客。他站起身來轉身正離開,卻被陸衍珩的話拉住了離開的想法。
「我是玄武堂所指派的秘密護法之一,當日一事我雖然未能親眼目睹全程,但有一件事情我可以肯定……」這件事情並沒有說出來,陸衍珩的聲音戛然而止。穆涼生心想不妙,轉身,便看到陸衍珩的微笑中帶了幾分苦澀和難言之隱,並用扇子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禁言術!
穆涼生運氣靈氣,一股排山倒海之勢的風呼嘯著沖向陸衍珩。陸衍珩沒有躲,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沒有任何的懼怕和恐慌,任由那股風在自己身邊徘徊,一個又一個的陣法在他四周打開,有點像是電腦程序報錯。
穆涼生收回那股風,淡淡地說:「陸公子,白虎門究竟為何要把這追蹤器送給朱雀門。」
陸衍珩乾咳了幾聲,說話時的聲音還是有些沙啞,應該是方才的禁言術產生的後遺症,「家父沒有說任何的原因,只是說了一句老掉牙且難以啟齒的話,他說『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卻有永遠的戰友』。我實在是不想把這話說出來,但樓主方才問的這一個問題,我覺得家父的這句話很適合用來回答。」
穆涼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雙手掩面,彷彿是因為這句話而感到羞恥。這老頭究竟是瘋了還是看中二熱血漫畫看多了,為什麼會有臉說出這樣的話來……
「家父最近看動漫比較多。」陸衍珩嘆氣,似乎也很不想認父作父,難為情地說:「我勸過他了,說這動漫裡的話和現實中能說出來的話還是不一樣的,但他覺得這樣很適合振奮人心,」
朱雀樓共有9位護法,霍霖是其中一位,但他的恐怖程度無人能比。這四位還小的時候,這位護法就經常做出一些不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譬如拿蛇嚇人、把這幾位「不小心」關在牢房裡後忘記裡面還困著一位曾經吃人的怪獸、有空就找他們練鞭子等,美其名曰是要提升他們的生存能力,實際上就是幫自己找樂子。穆涼生似乎也同意用這種方式訓練這幾個小孩,不但冷眼旁觀,有時候甚至會心血來潮提供幾個點子,霍霖也樂此不疲地懷抱著實驗精神將他們一一體現出來。這幾位在他的手裡,實實在在地留下了不少心理陰影,以至於顏逸哲為此還特地看了很久的心理醫生。
顏逸哲甚至因為這件事情,埋怨了很久同樣是隔岸觀火的親生父親。
等他長大了,就很少去朱雀樓,即便是去找童年玩伴,也會特地挑上那位暴君不在的時候。
顏逸哲偷偷地看向另外的兩位,特地降低音量,問:「說實話,你們就沒有被他嚇出心理陰影嗎?」
「沒有。」穆雲起還在笑嘻嘻地惹著窗外的毒蛇,霍霖滿臉陰森地看著他,不過一會兒就換了一副「等你出來有你好受」的臉。
蕭齊因為那月季還是怨恨在心,故意拆台道:「你別看穆少爺現在這副樣子,只是因為還在車裡,待會兒能放出來了,他肯定是第一個就跑走的人。平時朱雀樓開會,只要有霍護法還在的時候,他就總是躲在房間裡,一會兒說頭疼,一會兒說嗓子疼。」
拆台的時候,話倒是突然間變多了。穆雲起也不生氣,瞅了眼面色毫無起伏的蕭齊,決定當一回拆遷大隊,也不忘繼續自己逗狗的行為,「蕭公子為了讓自己有進一步的提升,和所有護法都打了一架,唯獨漏了霍霖。沒辦法,這位護法跑去渡假了,蕭齊蕭公子不喜歡打擾別人渡假,正如他也不希望別人打擾他種花一樣。」
這副波瀾不驚的臉上出現了一條帶有魔氣的裂痕。
「你們真的是從小到大的冤家。」顏逸哲也不打算去當和事佬,任由後面兩人的怒火升溫,給了一個很真實的評價。
車內氛圍再度劍拔弩張,一場不忍直視的戰爭似乎一觸即發。顏逸哲轉身仔細地掃視後座,連忙檢查有什麼貴重的東西需要移到別的地方,以免誤傷無辜的金錢。
這時,顏逸哲的車窗被敲了敲,毛骨悚然的感覺從脊椎爬升到頭皮,他能感覺自己的寒毛都豎了起來,硬著脖子轉了過去,只見霍霖黑著臉彎下腰,毒蛇般的眼珠子向下一滾,暗示他把車窗打開,顏逸哲也顧不到後方的戰爭,乖巧地聽從對方的暗示,他努力地露出一個看上去成熟體面的笑容,彷彿想證明他已經不是童年那個總愛哭鼻子的人了,「霍護法,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霍霖整個人懶散地趴在車窗上,就像是一條毒蛇順著樹枝爬進車內,說:「還沒,只是外面太熱了,我想要一點冷空氣。」顏逸哲狗腿地把冷氣開到極致,同時巧妙地躲開霍霖的手,換了一個很不舒服的坐姿,說:「最冷了,再冷也沒有了。」
「膽小鬼,你居然還是那個樣子。」霍霖咧嘴笑,「我還以為這麼多年你會有點長進,沒想到還是那個小鬼頭的樣子。」
顏逸哲沒看他,只是雙手扶上方向盤,一隻腳靜靜地放在油門上,一副隨時跑路的樣子,「我只是擔心像你這樣的冷血動物一不小心就被熱死。」他順便調了調冷氣,好讓風吹向窗外的那個人。
霍霖也沒著急反駁,打了一個哈欠,面上也沒有方才的僵硬,陣陣涼風撲面而來,拂去熱氣帶來的焦急和煩躁,嘻嘻一笑,說:「舌頭倒是靈活了許多,不像以前那樣話都說不清了。」他看向後座的兩人,然後和後面的兩個人打招呼,「剛想起來,穆少爺、蕭公子,聽說你們三個沒事挖墳去了。」他上下左右打量一番車內的人後,給出了結論,「看來是穆少爺最勤奮,甚至還認真得哭了,該不會你們兩個還欺負了人家吧。」
車內的三人雖然用靈氣把衣服烘乾,但身上和衣服上的泥跡一道又一道,尤其是穆雲起最為慘烈,白色的襯衫基本是廢了,染成了淡濃不一的土色,眼睛微腫且泛紅,看上去楚楚可憐,一看就知道剛剛哭鼻子了。
穆雲起從小就是一個瘋子,小時候不管便霍霖怎麼折磨他們,他也只會做出一些更加瘋狂的舉動,再加上一張被毒液淬過的嘴總是很輕易地挑起對方不堪一擊的軟勒,霍霖最後總會惱羞成怒地給予更加暴虐的報復,顏逸哲和蕭齊很倒霉地也因此成為了穆雲起嘴下的陪葬品,「也不知道當初是誰偷偷看言情小說哭得成淚人,我覺得那個畫面更值得讓人觀賞。」說完,還不忘看著霍霖,嘴唇微彎地笑了一下。
霍霖臉上可謂是精彩,頓時五顏六色,最後以黑色收尾,他沉著臉,說:「穆少爺,你等著。」然後就站直身子,向顏逸哲抬了抬頭,慫蛋馬上聽話地關上車窗。
「穆少爺,你沒事招惹他幹嘛?」顏逸哲崩潰地把臉埋在方向盤上,開始懷疑人生。
剛得罪完霍霖的人像是一個沒事人一樣,伸了一個懶腰,慵懶地說:「不是,你怎麼還在怕那個傢伙,這麼多年了,你對他的恐懼是真的絲毫不減。我曾經聽人說過,你就是因為這個傢伙才看了這麼多年的心理醫生,我原本以為這個就是一個笑話,沒想到居然是真的。顏逸哲,恭喜你多了一件丟臉的事情可以給我笑話你了。」
顏逸哲知道自己肯定是說不過這人,決定尋找場外援助,「蕭齊,你快說說他!」
蕭齊表示,這位兄弟撒嬌很噁心,並且難得一見地和穆雲起站在同一陣線上。他眼不見為淨,閉上了眼睛裝作閉目養神,「穆少爺說得對,你不能一直活在過去,人總是要向前走的。」
……「你的這句話很適合一邊養花一邊說。」顏逸哲給完這句評價後,便陷入自己的內心世界裡不再說話了。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jntZwvfS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