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記］深海魚 - 誰人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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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不得不承認，在毫無緊張刺激神經的情況下，搬運人比想像中的困難許多。

她⋯⋯當初究竟是怎麼扛起渝的來著？

抓著鐵樹的手腕，又改從後架著腋下，茉莉疑惑著，對方的身體像是麻布袋一樣在地上拖，一階、一階的拉上石台，用背部推開大門，她的內心感到一絲心虛，不過，也沒辦法改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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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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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倒退著吃力前進，拉扯，門在眼前關上，就在這打算喘一口氣的時候，茉莉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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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墊。

卡在。

卡在鐵樹軍官的頭上了啊啊啊！為什麼啊啊啊！

內心大呼小叫，現實之中，茉莉面無表情以最快的速度將人放平，故作無事的將那塊稻草色的腳踏墊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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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不動，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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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感覺到了詭異的黏性，不是膠水或者蜂蜜那樣的觸感，在地墊之下，好像有著像是鬼針草，細絲糾纏倒插，摩挲卻分解不開的聲響，茉莉蹲在地上眯眼研究，隔著踏墊，試探性的壓了壓，沒有碰到頭顱的觸感，可是卻遇到了明顯的阻礙，下不去，也拔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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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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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為、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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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頭探腦，茉莉慌張的試圖從地墊的角落掰開，卻被什麼給刺了一下，痛的縮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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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滾滾的血珠子迅速匯積指尖，茉莉反射性將食指往褲頭抹，卻立刻想到這是桂樹的衣服，於是動作硬生生卡在半途，她小心翼翼的再次低頭，好奇的，伸出剛才受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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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踏墊之下，沒有覆蓋的地方，茉莉觸碰到了髮絲，硬的。不只像是抹了頭髮定型液那般大人物宴會使用的東西，而是一根一根，獨立尖豎，滿頭插滿了針刺那般，粗布質料的地墊也是因此勾纏地卡在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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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想到地縛之戰那時所看見玻璃珠子似的血點，絕對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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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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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腦中又浮現了麻黃早先開黃腔的話語，是她想的意思嗎？鐵樹軍官，整個人可以變成像是雕像一樣硬邦邦的？還、還有，大姊姊、可愛的小女生什麼的。一個沒弄好，不會變成兇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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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表情微妙，拍了拍臉頰，甩掉奇怪的聯想，困擾的看著地上的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眼下的情況，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晚上的一樓空間，一點兒人影都沒有，估計早就熄燈了，茉莉以經驗計算，這樣的亮度，若不是擁有特殊的視力，就算此刻忽然出現在走廊上，也不會看到鐵樹軍官的窘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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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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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放鬆了心情，茉莉撒手放棄了把地墊拔下對方頭頂的任務。

她張望四周，決定把鐵樹拖去相對更不起眼的窗邊角落，那邊有個小小的桌台，白天會有人來分發信件、張貼公吿等等，現在倒是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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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後面吧，茉莉心想，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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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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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千辛萬苦，她維持使力的節奏，終於將人隱藏在桌子後方，茉莉甚至將一旁的椅子喬了個更加方便屏蔽的視角，窗台腳下，完美。

滿意的看了看，忽然又覺得不對勁，自己這怎麼像是在棄屍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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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軍官一動也不動，即使剛才經過地面摩擦的摧殘，也完全未醒，不知是酒精的威力，還是平時他就是永遠不會滾下床的類型？茉莉歪頭，在椅子上盤腿坐了下來，苦惱著該如何聯繫上渝或者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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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慢吞吞的思考著，她一面又留戀地抬頭仰望窗外的景色，飛花與銀月，框在窗子裡頭，感覺就更像一幅不真實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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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失去了時間感不知多久，茉莉若有所覺得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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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喜歡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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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雙手依然筆直的貼在身盼，喝了酒，臉上卻依舊一點表情都沒有，不紅反而顯得蒼白，恍惚覺得這像是鬼故事的畫面，茉莉眼中的銀光混亂的放大又急遽收縮，漩渦打轉，誰扔了石頭進池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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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茫然地在胸口揮了揮手，腦袋左右晃動，『還好。』

雖然，這麼做完，才意識到鐵樹可能根本看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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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果然是這樣。討厭花的人沒幾個，除非有什麼病症，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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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看到花就想吐。要是春天可以消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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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吐啊。

確、確定不是因為喝太多的關係嗎？

如果是渝，她想，自己絕對會這麼開口質疑，但既然並非如此，便保持了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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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臉孔在那猶豫的一瞬間扭曲，漆黑的目光急遽銳利而憤怒，如惡鬼夜行。

他猛地坐了起來，身體往側邊一晃，茉莉反射地伸手，卻見對方迴避了開來，用令人錯愕的可怕力道，額頭用力一撞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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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縮在椅子上，悄悄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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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人肩膀劇烈的顫抖，像是在壓抑什麼，齒間流瀉出痛苦的喘息，好半晌才逐漸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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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一手摸索的伸向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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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看不太清楚的瞇了瞇眼，鐵樹一手伸手撕開地墊，便放棄了追究，反手就將布料扔在地上，「⋯⋯抱歉。剛才一時沒睡醒。給你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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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清醒了似的，鐵樹軍官如平時那般，語氣平淡冷肅的說道，茉莉只能搖頭，對方的轉變之快，令她感到困惑，甚至措手不及。這是所謂的發酒瘋嗎？有點可怕，但是，總歸不會超過渝，所以，或許是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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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掏了掏左邊口袋，拿出夜光石，又掏了掏右邊口袋，撈出紙筆，「沒事的，您剛才只是」考量到對方或許現在看什麼都還有雙重疊影，茉莉劃掉，重新將字體寫到最大，「只是做夢了吧。夢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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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預料之外的，鐵樹竟然勾了勾嘴角，雖然照慣例的，笑意總是到達不了眼底，就好像跟渝分別佔據了兩個極端，「謝謝你給我台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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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都會做夢的。』茉莉默默地看向窗外，白色的花瓣如細雪般隨風婉轉飛落，如此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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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人都會做夢，」背靠著窗台之下的牆面，鐵樹仰頭，轉身側趴著，風撩過他那極短的、完全符合規定的黑髮，茉莉的雙眼敏銳地捕捉到動靜，於是分神想著，他的頭髮，現在應該變回正常的硬度了吧，「等到明天，就忘了。所以，還請你不要太介意這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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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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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無事，也絲毫感覺不到睡意，茉莉索性舉起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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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會忘。喝到一定的量，絕對不會記得前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喝醉了的您，還記得醒了的您會忘？』

「是這樣沒錯。矛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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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點。』茉莉聳了聳肩，『但是，感覺也很好，如果，可以加上不宿醉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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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太可能，」鐵樹又做了個近似於笑的表情，卻轉瞬被那慣性存在的皺眉所取代，「也不一定好，女人的話，還是記得身上所發生的事情比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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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跟一直以來高高在上存在著、又充滿威嚴的長官心平氣和的談天什麼的，茉莉心想，應該非常的奇怪吧？確實如此⋯⋯確實如此，卻又矛盾的，並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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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預感會有這麼一天，又或者說，帶著一絲隱蔽的探求的意念，暗自期待著，而要說為什麼的話⋯⋯

茉莉看著自己的指甲蓋子，指腹敲了敲只有兩個指節大小的木頭鉛筆，微微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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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會有想要忘記的事情。』沙沙、沙沙，分不清究竟是字跡刻畫而下的聲音，又或者是遠處樹葉飛花摩挲的聲音，茉莉認真的一筆一畫，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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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背對著月光，不再看窗外似乎令他感到非常煩躁的盛開之景，轉身仰頭面對椅子上的茉莉，「你是酒量好的體質，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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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點頭，『有記憶以來，還沒喝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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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今天應該跟他們下賭的，真可惜，我很樂意看誰輸到脫褲的慘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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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夜光照亮了茉莉寫字時擺動的手腕，腦海中一時閃過了什麼，『還以為，您是絕對紀律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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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寫都感覺距離感、親疏保持的都不太對，茉莉嘆了口氣，就這樣吧。

而鐵樹軍官卻沒有接過話頭，夜光石照亮了他一側的臉頰，另一半，則更加顯得隱沒在黑暗之中，高挺的鼻子，壟斷了光明，茉莉抓了抓鼻尖，想著，果然還是太過勉強了嗎？沒有辦法，像是對渝那樣，得到想要的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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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機會。」

「如果有機會遺忘，像你這樣的人，會想要忘記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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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話⋯⋯』茉莉愣了一下，沒想到鐵樹倒是單刀直入，大概真的就像他所說的，會忘，喝醉了，變得直白了，『想要忘記，因為，膽小』劃掉『懦弱犯的錯，但是，那樣，就會成為真正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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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抱著隱密的探究心，因為，跟朝夕相處的渝不一樣，或許，他明白痛苦為何物。單單是如此，就令茉莉感到些許擅作主張的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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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鐵樹軍官說的「你這樣的人」，又是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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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可以請問您一個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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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啊。沒什麼要緊，我總不至於像是渝一樣一言不合把人抓上天去飛，對吧。」真是意外，今天的意外的事情只有更多沒有最多，鐵樹軍官，竟然非常放鬆的，有心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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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手⋯⋯沒有找軍醫治療嗎？』她只怕問出這句話要讓對方笑不出來，感到冒犯，但果然還是職業病的糾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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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看見了啊。眼睛還真的跟一般人不同。」鐵樹向後扳著手腕，湊近臉龐，眼神迷濛的說，窗外的月光越過他的肩頭，灑落，袖口之下，褐色與白色的新皮交疊而生，蚯蚓一樣猙獰攀爬的傷疤，密密麻麻、怵目驚心，密集到了令人本能作嘔的地步，反覆受傷癒合的皮膚都將變成這樣，沒有好好處理的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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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不用道歉。你是最該跟道歉無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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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茉莉斟酌，以自己的立場究竟能說些什麼，又能說到什麼地步，『可能的話，還是多小心些的好，您是部隊裡重要的長官，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不，就算只是小傷也——大家——像是，今天慶祝會上，也有很多人問起您的事情，會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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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自己釋放了稀薄的善意的人，偶爾還能看到相似的影子，雖然約莫無法真正改變什麼吧，卻還是多說了幾句。

⋯⋯就連渝都無法放置不管了，不是嗎？還差這一點雞婆呢。她低頭看瞪著紙張苦笑，渝曾信誓旦旦要將自己變成為戰士，看來不太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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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但是這是自我介紹，總不好隨便抹去，怪沒禮貌的啊。」

『自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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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鐵樹舉起手，平穩的，筆直的，而那同等沈穩的聲音呼喚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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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條，都曾經有一個誰的名字——那天的野獸例外，除非渝有閒情逸致幫牠們取了小名。」再次開了個小小的玩笑，接著，卻一字一句令人心驚，「其實，我甚至沒有辦法確認，他們以後也沒有機會跟誰說，想想還真是抱歉。至少我不該忘了才對，我⋯⋯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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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的酒嗝打斷話頭，神色有些難受的皺眉，揉捏眉心，低頭，又重新看向茉莉，眼中始終是那般無光，鴉羽和夜色壓縮了一切的漆黑，他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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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該遺忘這些人的名字。」

「是我奪走的。」

「我不該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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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反覆強調著，黑色短髮的男子，即使酒醉，看來卻異樣的清醒，甚至比平時亢進歡笑的渝更加清醒，那樣的眼神，令茉莉受到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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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劃掉。『即使死掉的是海月人』劃掉。『海月人，也是人嗎？』自虐一般，她聽見了心臟鼓動的聲音，這次沒有用銀黑混亂的細線抹除，卻根本沒有攤開，茉莉握緊手心，直到紙張全爛了，再也沒有機會看清了，她默默地替換下一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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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小小口袋本的聲音，著實刺耳，為什麼從未留意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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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椅子上，悄然無聲的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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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我。茉莉心想。

既無法如真正的純善之人，一無戒心，寬容寬心，卻也同樣不是銳利果斷的戰士；不是星辰人，不是海月人，什麼都不是，四不像，不斷為了苟且偷生而說謊，向來如此，今天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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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我不能，也不會再剝去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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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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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挑眉，背靠著牆，禮貌的、動作卻有些遲鈍的向旁迴避，茉莉卻偏偏在鐵樹的身側蹲了下來，即使對方歪過身子，都快倒回地上了，她卻視若無睹，心想，自己或許就是厚顏無恥的粗野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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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作無所知那般，她執著湊近，直到覆在耳畔。

——茉莉從喉頭擠出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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