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記］深海魚 - 不可能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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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營。

即使在這深夜，鐵樹軍官的依舊衣裝整齊，軍裝筆挺，而饒是他，此刻卻也出現了一絲難掩的狼狽，「少校，」行色匆匆，他還在敬禮就已開口說話，「有緊急狀況要和您報告。」

渝看著這樣的他，向前走了一步，「該看到的都看到啦，說說我不知道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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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的眼睛越過了渝，漆黑的雙眼看不清瞳孔，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沼澤，一掃而向茉莉，渝微笑，拉著她靠近了些——太近了，茉莉懸在半空的手指蜷縮，摀住疼痛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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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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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短暫的掙扎，最後深深的嘆了口氣，手掌向後順過極短的髮根，太陽穴的青筋跳著，茉莉彷彿可以看見對方腦中混亂的資訊高速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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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只是擔心，這對一介女子來說或許殘酷了些。」

渝沒有接話，鐵樹的表情一凜，變得冷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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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穗一等兵確認過，剛才無論那是爆炸還是什麼，產生共鳴的元素，是來自生之座的氣息。」

鐵樹停頓，再次開口時，目光帶著某種決心與沈重，彷彿要鑿穿眼前的一切。

「芥穗的『感應』天賦，誕生至今紀錄裡，沒有出錯過任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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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那灼沙之風中，茉莉總是顧著逃課的日子裡，家庭教師滄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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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主星辰，以光為首，空間創建世界，生命架構豐盈天地之間，以元素溫潤滋養之。

難道果真的如渝所料？但又那怎麼會是架構？分明是破壞！2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qUmFzuhU

茉莉的瞳孔收縮，缺氧的光線在眼前怪異的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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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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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相對，是為同源，取『生』為名，為求吉利，為求長命。但這次牽動的，實際上是『死』的一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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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神話傳說類似程度的恩賜，她的第一反應是，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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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以擴張的速率計算，不只這座小鎮，我們本來預定攻擊的支柱，也將在不到一時之內，全面覆蓋，連同海月如今佔據的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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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能力者了不起點個煙，凝結點珠露，生死的能力也是如此，除去神殿裡的聖子這種天選之才，一般人，延長片刻草葉的濕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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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又是犧牲式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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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到剛才那樣翻轉生死的，不可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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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沒有回答，敲了敲下巴，自言自語似的語氣，隨意的換了個切入的方向。

而茉莉也正飛速動著腦筋，生之座的聖殿在海月，但詛咒是屬於主神殿的恩賜之術，所以。該不會⋯⋯神殿裡的聖子們⋯⋯星辰首都，已經⋯⋯

這也不可能。茉莉搖頭否定了可怕的猜想，星辰敗了，總不可能無消無息，聖子不會輕易屈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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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的老頭們，究竟在做什麼？有什麼打算？」鐵樹顯然也想到了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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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建築物都消失了，是真正翻轉了『存在』。」2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HLvwJNON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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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卻彷彿並不在意，執著的回到了這個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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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驅動機械，測試編寫的魔咒真正能用，那得尋找多少人才，才足夠儲存如此稀缺的能力到福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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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沈默，足以發動剛才的破壞攻擊⋯需要多少能量？哪來的？生死之力，並非主元素那般，會在無機礦物自然累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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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之所以為「生死」，是因為，它僅存在於有限生命體之中，就像天賦的祝福只存在體內，是如呼吸運動一樣的體能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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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如此激烈的懷疑，上次傳送陣在眼前散發著殘酷而雪白的光輝的畫面，卻歷歷在目。

海月的科技⋯⋯簡直就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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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反正不外乎就是那幾種可能，無聊，」渝打了個響指，「總罵我是怪物呢，做到這個地步，也生不出個有趣的對手來和我玩玩，終究是那套。」

「那套？」

「以量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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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笑了，如歌唱般輕鬆上揚，卻語焉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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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還有另一件事，」鐵樹迅速補充，帶著手套的雙手向前一遞，「這個。憑空出現在座標14743，97632。白芷二等兵執勤時發現的，投放方式不明，不排除奸細…也不排除是以生之祝福的方式從無到有，『反轉』出現。芥穗也感應到了，上頭有生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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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亮出一只不出巴掌大的剔透方盒，方盒六面密密麻麻全是不知名的半透明咒語，角落有個可以插入福石的安裝口，盒子裡頭密封一只小小的捲軸和方形的卡帶。

若是稍微仔細觀察，卡帶的外殼平凡無奇，上頭，甚至還有普通成像機播放片的量產規格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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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六道目光，一時聚集在透明方塊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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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伸手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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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瞇眼，總覺得有什麼特別吸引了她的注意，游移視線，若與地縛之戰相同，又有幻系術法再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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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是屬下的，不用擔心，」鐵樹敏銳的看了眼茉莉，「裡面才是尋獲之物，保護魔咒由我親自施加，最高保護級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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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則直接扯下紫色的細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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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公文編號4226873。』

聲音滋啦滋啦的，還未將卡帶插入成像機裡，就有了機械開始運轉的聲音，鐵樹一手置於腰後，謹慎的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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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睜大眼睛。

海月公文，海月——她總覺得，這個聲音異常的耳熟。2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qZiYX1P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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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敏感也好，她焦急地看向渝，又看向盒子，指尖指著卡帶與捲軸繫繩的位置，那裡有個細小的，乍看之下像是繩結的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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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你沒死，怪你按兵不動，早聽話把天空支柱打了不就沒那麼多事了嗎？」

「星辰敗落是必然的結果，你們的抵抗，只是讓更多無辜的人遭受折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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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戛然而止。2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Yt6UIOfV9

反常的，渝沒有暴露出亢進狂躁的情緒，只是按住了手中的小東西，過肩頭的軍外套，大手一揮，「招開緊急會議。」

「是。」

鐵樹敬禮，快步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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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望著鐵樹軍官的背影，茉莉小小步，小小步的靠近了渝。

抬頭，正好看見對方用拇指比了比一旁的空桌，露出笑容，「噓，先看看這是什麼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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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認真似乎只是錯覺，轉瞬即逝。

拇指與食指之間夾著小方盒，藍色的目光瞥了眼身後的茉莉，渝咋舌輕哼。

為什麼，他還有餘裕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茉莉從未想通過，此刻也索性不想了。

比起鐵樹軍官在場時凝重氣場，她只知道，看著渝，想再多也只能跟著步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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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謹慎地拉開一張椅子，拖到門邊，躲在其後，才默默地向渝比出了「可以」的手勢。

這個人，這次毫無意外又要捎帶上自己了吧？茉莉想到。

她會盡全力自保，努力不拖後腿的。

如果需要，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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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盒喀嚓作響，流出了與遠方相同的異色，茉莉摀嘴，卻見那爛黑反轉的光，侵蝕桌面，直穿地面而去，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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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推卸責任的傢伙呢，跟受傷了只會吠的狗差不多，連正面對話都不敢，就丟個成像之音，哈哈！」

「想也知道，為了這團爛泥，生死殿的傳承，大概就此斷了吧。」

「斷了⋯⋯？」

「嗯，『光榮犧牲，英勇就義』，」渝抬起頭，眼中放光，「順便算在我頭上，大概連這支柱，不用打都會變成我的功勞呢！」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啊，要成為箭靶了。」渝發出興奮的磨牙聲，扭動肩膀，然後出乎意料的蹲到了茉莉之前，「小茉莉，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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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經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她只能——也會奉陪到底，即使此刻，害怕到渾身發冷。2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Ms5u3xK5u

茉莉深呼吸一口氣，她迎向眼前熟悉的紅，不願說實話，又覺得現在撒謊肯定拙劣的一眼就能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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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有什麼用？」茉莉倔強梗著脖子，想著渝問了，必定也不在意她現在開口了吧，「您是長官。悉聽⋯⋯尊便。」「哇，真稀奇。」渝哈哈笑著起身，揉了把她的頭髮，怕是只當她在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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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茉莉沒有說笑。

就當作是為了償還那晚，取代夢魘的恩情吧，她想，她會充當渝的人肉尋星鏡，到最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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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她也沒有地方去了。

反正，這個世界上，認為「茉莉」是茉莉，不是孽種雜種叛徒的，也只有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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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她或許可以作為自己，死去。

那⋯⋯應該就是此生，最好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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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試著學渝笑，卻失敗了，只是撇了撇嘴，「說什麼戰爭以後⋯⋯我真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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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從頭開始就根本沒有戰爭，就好了。

那當然也只是跟戰後的願景一樣，虛無縹緲的夢，是比神的祝福，還要更加偉大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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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何德何能去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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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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