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記］深海魚 - 曾是禮物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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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終於下定決心不再逃跑了，為什麼，為什麼啊！！

火啊，到處都是火，難以控制過度換氣的呼吸，好像回到了那一年，火海之中的皮箱裡，只有她一人，只剩她了，可是，絕對不能哭泣，不要發出聲音，不可以出聲，如果，如果，現在放開手，再次逃離，當時做到了，現在肯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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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聽見的，不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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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講太多話肺積血了怎麼辦，你不是護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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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回答，而是嘔吐一般，作噁難忍的聲響，身後的人劇烈的顫抖，卻在慌張的茉莉來得及解開咒械放下對方查看之前，雙手包覆住她的脖子，威脅似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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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好吧，看在你求我的份上。」

乾啞的聲音，就這麼態度惡劣的邊咳邊笑，加重了『求』字，高傲自大的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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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故事故事，講到哪…被當成麵包撿回去…對，麵包，發現是假貨，老師超失望的，本來要丟給哪個平民人家，但是我燒了他的大鬍子，哈哈哈，我還小就很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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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渝吸了吸鼻子，茉莉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她只能繼續前進，加快腳步，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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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賦者，當然不能、能浪費，我、就一起被填進了表格，新的『計畫』，報上人頭數，但是、咳咳！一群大男人根本不會養，最開始、就放我、自⋯⋯自己、啃桌腳。」

乍聽之下，歡快多話的像平時一樣，卻因為血水、高熱而全都含糊在了一塊兒，茉莉得努力拼湊，才能理順這些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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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能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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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茉莉卻如獲救贖，什麼都好，只要維持著意識就好，如果，渝從小就生命力這麼頑強的話——

不要死，不會死，這次一定也會沒事的，對吧？此刻，全身只剩下肌肉痠脹的痛覺，茉莉卻偏執地、施咒般地反覆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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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很神奇吧？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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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濕濕的，茉莉多麽想要加快腳步，卻無法如願，小型器械減輕的重量遠遠不夠，一個成年男性，遠遠超出了負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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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歲了！耶！差不多聽懂人話，可以正式放進那隻隊伍裡，這三年、其他隊員都長到十歲了吧，咳，哈，還有，我是０１００１２３。」

「什麼？」

「名字啊，名字，還沒有名字，編號，我有，123。」

「太、太奇怪了…再不會養，好歹也⋯⋯」

楓樹也好海棠也好百合也好啊，植物那麼多，菜市場名一把抓更多的滿坑滿谷，這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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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你也覺得？就是嘛！好像、好⋯⋯像、那時候有誰也這麼說，我記不得了，」渝發出苦惱的聲音，話語跳躍的形式，恍然像是幼童說話似的，又重新變得正常，「但我知道老師有叫我自己想一個，對了，他不是那種教讀書寫字的老、老師，說不定也不太會寫字，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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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還是叫他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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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火，祈禱和用魔咒殺人，這些超棒的生活技巧，咳，都是他教我的。他從我有記憶就在了，他跟我、很像、也是，火的祝福、神明所愛的。老師，老師跟我說啊，你都這麼大了，名字自己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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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三倒四的，渝的話語重複又混亂，腳下打滑，茉莉嘶聲，感覺鞋底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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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嗯。」

「剛好那天晚餐吃烤魚，還滿好吃的，比軍糧好吃多了，他說那不是植物，駁回，叫做榆木好了，旁邊的——咳咳，誰來著？竟然說榆木腦袋是罵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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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說話的速度始終保持著極快的水平，茉莉總覺得對方隨時都會忽然吐出一聲無聊，像是平常一樣，雖然現實是，渝講著講著，又在自己肩上嘔出了血塊，沿著大衣些微防水的外層，黑漆漆的滾落，茉莉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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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就、翻字典選一個同音的字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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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動！」喝斥背上的人，簡單的懸浮咒、陽春的小器械，也不知道能撐多久，自己又不會調整修復，碰壞那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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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假裝不說話的時候、明、明安靜的像、玩偶一樣，怎麼一張嘴就這麼吵、啊。讓我想想，取名之前應該還有一件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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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危機時的身體激素逐漸散去，茉莉的手臂開始抽筋，她害怕，怕對方隨時會在自己身上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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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禮物、是消耗品，用不到、名、名字。」

「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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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你也看過，上次在山村遇到的小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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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心緊縮，腦袋裡一瞬閃過，小小的屍體，紅色光網收束，骨頭斷裂的清脆聲響，鮮血與火燄隨風飛散。

那天晚上，想要試探的事情，就這麼猝不及防的，來到了自己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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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但是嘛、我這人，從小就不怎麼聽話，跟他不一樣。我是最聰明的！」渝得意的咯咯笑，又喘又咳，撕心裂肺，像個溺水之人，隨時就要淹沒在自己的血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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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師把存了爆發咒的環綁在我身上，不是、寫在身體裡——話說、能寫在血裡的、其實是詛咒、吧？總之、肯定不是魔咒。」

「那個，技術的事情，我、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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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頭再次被渝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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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不對啊？你也有，軍籍啊，你腿裡那個，就是。不過、隨便啦。所以，我去了，我爆炸了，但在那之前，我、我冰雪聰明、拔掉另一位大哥哥的咒械，結冰咒——敲就碎，拿一點應該還好、我把它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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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一片空白。

「嗯。這樣。」

茉莉憑著本能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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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醒來，教官們、很開心，大家都說我是最厲害的，老師卻沒有說什麼、他、好壞，不過後來給我買了蛋糕、我⋯⋯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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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勉強原諒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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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在星空、河、會為英勇的聖戰士、會為我、留一個特別的位置。我是、那是一個，更好的地方。再次相遇的地方。只有幸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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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知道這段話從何而來，茉莉只知道血淋淋的手指，戳中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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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對、之後、後、就倒地、很遜的吐了很多結冰的血，咳咳！感覺跟、現在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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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同隊的『禮物』裡，沒有把身體還給、神明的三個人裡面有一、一個是鐵樹，看不出來吧？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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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鐵樹軍官他看起來很強大的。」茉莉輕輕地說，都快要訝異於自己偽裝的演技，如此普通的，像真的、只是在聊天似的。

在渝親手殺掉小童兵的那晚，鐵樹軍官是以什麼樣的心態質問了渝？是否想到了兩人曾經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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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他跟你、一、一樣，咳咳，就只是體質系。雖然很努力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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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像自己一樣，看見烈火灼燒時，就無法自控的，回到不想面對的回憶之中？然而，無論如何猜想都不會有解答，只有身上的渝，語氣始終歡快的跳躍著，彷彿口中破碎描述的，全是歡樂遙遠的故事，沒有一絲陰影，也沒有任何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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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的人，我手下的人啊，很多都是，禮物哦！別隊伍的，只要不是像檸檬草那個年紀的臭大叔，或是像、桂樹一樣的小鬼，大家，大部分，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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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稚一般的好勝心和佔有慾之中，渝歡樂地回憶著邏輯扭曲的過往，茉莉無法分辨真偽，這時她忽然意識到，渝的快樂，就像是一層薄膜，將所有的思想、情緒，都包裹的看不清了，加了防禦咒的天空似的，看不清原本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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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這樣，自己的雙眼，才無法閱讀對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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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關係。現在所有人、都是我的了。嘿嘿，我們是最強的！老師說、活下來，就是命，我也這麼覺得。我是——為了戰鬥而生的。為了神明的願望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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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究竟要如何才會變成這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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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都是灰色破爛的廢墟，燃燒殆盡直至漆黑的焦土，身子也才剛因為所謂的「打架」而變得破破爛爛，茉莉卻依舊感受到渝話語裡的興奮，他的聲音，繪生繪影的描繪出了光彩。

如常，熟悉的，自己所不能理解的，龐然無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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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顏色，你知道嗎？好漂亮。好多、好、多聲音，擊中目標，魔咒的準心，會跟著心臟收縮，很舒服，三天，有三天——最後，被、被老師塞到貨箱裡，我的頭，輕飄飄的，發光的顏色，心臟狂跳只要快樂的感覺，全身都好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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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星辰之河，極樂的土地，就是這個模樣。一定是火之座在看著我吧？但我再也去不了了，我去不了『神』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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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不知道神所在的地方是什麼，也覺得自己其實並不想知道，她依舊卻被迫認知到了別的事實，那就是，顛三倒四的話語背後，是一身多麽可怕的天賦，以及強行成長的魔咒駕馭能力。她恍然明白了為什麼兩人總是無法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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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不到，雖然還是很快樂，誒，假的小啞巴，誒，誒，小騙子，你知道是為什麼嗎？老師、不再回答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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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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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事實？是故事？童兵什麼的，這些駭人的事情自入營以前，根本從沒有聽說過，難道就這麼輕易地發生了嗎？沒有人做些什麼，說些什麼？活下來的孩子，一隊只有三個的存活率，加總起來卻能湊成一隻部隊，這樣，無名犧牲的生命究竟有多少？就這樣悄悄地死去了，也沒有人發現嗎？

同樣年齡的自己，正在思考跟父親撒嬌要糖吃，還有到處亂躲逃避家教，渝和如今的十一部隊卻在做什麼呢？一股冰冷的感覺，沈甸甸的壓著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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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根本就是不同的，一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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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不時跳動竄起魔咒殘餘的小火苗，小心地繞了過去。

轉移了注意，內心稍作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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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好累哦。我說完了，換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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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短暫分神的空檔，對方沒有再次陷入暈厥是件萬幸的事，但讓她一時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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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從海月…或者海月跟星辰邊陲的地方、來的吧。海月人講話像機器切過一樣，一個字一個字的，但是你又沒有那麼精準。」　　

「⋯⋯嗯。」

「所以才裝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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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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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聽到聲音就能猜的八九不離十，這番敏銳度作為少校並不令人意外，只是這之前，她是真的說不出話，不過⋯⋯就當作是那樣吧。

除了高山與海島等邊塞地區，星辰與海月人的長相沒有那麼大的不同，她的外貌和髮色又幸運地隨了父親，而完全不像母親，只要隱藏口音的問題，矇混過去就非常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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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是奸細。」

背上總歸是大長官，她補了句，在這個糟透了的場合之下，連她自己都覺得拙劣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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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要真是早就被我捏死了。當我眼瞎嗎？奸細很可怕的，會全軍覆沒哦？」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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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毫不懷疑，就連現在，失血過多，還在不斷的咳嗽吐血的對方，都有辦法輕易扭斷自己的脖子吧，只要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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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照現狀來看，我們兩個活下去的機會都不大，」一根染著黑泥和血跡的手指出現在臉側，茉莉順著他指向的方向望過去，荒蕪一片，「那裡，都是地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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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力氣詢問對方怎麼看得出來，她重重喘了口氣，使勁提起對方下滑的身體，「怎麼會還有？土地、草都燒光了、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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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地上有太多平整的地方了，咳…要不是沒有引爆完全，就是、故、意偽裝成炸完了，安全、的假象。」

渝解釋完畢，卻沒有給出下一步指示，茉莉停下腳步，大口喘息，她不知所措的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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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那我們，就在這裡說再見吧、假的小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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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的嗓音也非常的粗重，早從聊起茉莉的事情開始，就斷斷續續的逐漸拖長，有時迷失在句子的半途。這次，她真的以為自己聽錯了，困惑地抬頭。

「怎麼…突然…」

「如果、遇到誰就、裝作驚恐發瘋的樣子，下⋯下下策，但你有海月的口音，再怎樣都比在這跟我佇著，勝算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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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怪。哪有這麼容易的事，你根本燒昏頭了，別說了。」

「哦。是不容易，但、絕對比你拖著我的屍體、容、容易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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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笑聲。

開始是低沈的，卻逐漸高亢，像某種野生動物的叫聲，腹部隨著亢奮的聲音一陣抽搐，鐵鏽味噴灑，茉莉感覺到緊貼著自己後背的上方，又有發燙腥臭的東西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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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啦？捨不得我嗎？好可愛哈哈哈，像是貓一樣，咳咳！你好好聽話嘛，我就說啦，兩人存活機率不高，軍服脫一脫，隨便去、樓裡，他們根本沒清場、聞到屍臭了嗎？抓個屍體、剝個普通的裙子下…下來，剩什麼能用的，都拿走。我還能壓著呢，走出爆炸範圍，你就跑起來，跑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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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口吻，彷彿說著要放任死去的人，並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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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不要笑了！你為什麼總是這樣？到底有什麼有趣的？我——！停、停下來！不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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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濕難受的熱度沿著緊貼的背部、流下後腰的褲頭，身後的人，就這麼前復後仰摀著出血的肚子，一邊哀號一邊狂笑，呸地，駭人的黑血擦過茉莉的臉頰，低頭一看，裡頭混雜著雪白的，像牙齒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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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這樣，每次，每次，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你是不是有病？腦子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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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失聲大喊道，卻沒有回答，那陣笑聲像是故障的器械，暴走狂烈的運轉，失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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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兀的寂靜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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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之中，連蟲鳴都沒有，死絕的土地與漆黑的夜色之間，只有冷風吹拂，搔刮著她的臉頰，彷彿在嘲笑她的徒勞無功。　

分不清是脫力還是為了什麼，茉莉的手指發抖，慘白的骨節突出，抓握著對方腿部的力道，竟撕裂了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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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禮物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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