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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麻芷萱從沙發上醒來,身上並不覺得特別冷。
仔細一看,黑色風衣外套正好好地蓋著,她認得出來這是陳諒言第一次見面時穿在身上的那套。
起先,一想到昨晚坐到他身上,麻芷萱還羞得直想把外套扔開。然而風衣才一掀起,冷冽的空氣刺得她揪緊了雙腿,狼狽地打著寒顫。
為了身上暖呼呼的舒適餘溫,就算是叫人羞答答的好意,也只好先收下了——麻芷萱一面想,一面在國術館裡找到盥洗室,準備好好洗把臉。
「啊,女人。」
會這麼叫她的,無非就是陳諒言的冤家郎周了。
「您、您早。」
似乎是看出了麻芷萱的緊張,郎周無奈地搔了搔後腦勺,「別這麼拘謹,阿言的女人,就是我們薄雲會的朋友。」
聽見「薄雲會」這三個字,麻芷萱不由得又想起昨天聽見的那段話。
「老師就是薄雲會的會長。」她喃喃地說道:「郎哥,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郎哥這叫法還真夠新鮮的。對啦,阿言那傢伙昨天這麼說過吧。」郎周臉色淡然地點了點頭,「女人,妳也有玩那個遊戲嗎?玩《未竟止境》。」
「有的。」麻芷萱有禮貌地點點頭。
「那妳一定有聽過,東方伺服器的四大血盟,分別是『薄雲會』、『魔龍帝國』、還有『黎明森林』與『美味蝦堡』吧?」他語調平和且細心地解釋著,「義天堂的拳頭師,上至老師本人,下至所有剛進門的學徒,都在老師的指示之下進入《未竟止境》裡打天下,妳可以想像『義天堂』就是遊戲裡『薄雲會』的現實總部。」
「我不只是知道而已。」麻芷萱苦笑著將雙手擺到身後,「郎哥,我也是『薄雲會』的血盟成員。」
「什麼?」郎周瞪大了眼睛,「這不可能,每個人的性格和聲音我大致都能記在腦子裡。可是妳的聲音,我沒有印象……」
「因為我用了變聲器。」麻芷萱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隨後深深一個鞠躬,「騙了大家是我不好,但當初只是不希望大家因為我是女生就對我有別的想法。不過話又說回來,郎哥你說你幾乎認得每個人的聲音是不是太誇張了啊?盟裡面好歹也接近五百個人呢。」
「麻子,他就是做得到,相信妳應該也對他在遊戲裡面的表現印象深刻吧。」對話之間,陳諒言向他們走了過來,將一副毛巾、水杯與牙刷仍到了麻芷萱的手裡,「血盟裡面最常擔任副本指揮的人是誰?」
麻芷萱到這裡才恍然大悟。
有一位總是能夠綜覽大局、調兵遣將的神級指揮,就算是在《未竟止境》當中也非常有名的智囊——「蔽翅」,竟然就是眼前這位服務於國術館「義天堂」的拳頭師?
「郎周這個人雖然機掰,但本事是真不錯的。這一點,跟他當兄弟這麼多年的我可以掛保證,雖然因為沉迷在『止境』裡面,也有幾年沒見了啦……」
「媽的,就算被你稱讚,我也不會高興……所以啦,女人,妳遊戲ID是什麼?阿言那傢伙叫妳麻子,難道說……」
「就是這個『難道』啦。」麻芷萱微笑著點了點頭,「潛行輔助刺客,『麻子臉』就是我。」
「喔……」郎周手指搓了搓下巴尖的鬍渣,努力回想起遊戲裡的模樣。
那個又瘦又高,面色陰沉,行動敏捷且擅長使用無聲步伐殺敵的麻子臉?對比眼前這個皮膚細嫩白皙,身材嬌小、有一雙明媚大眼的短髮美女,郎周只是挑了挑眉毛,開口說道:「可是妳的胸跟屁股這麼翹,往後只要往街頭一站都是非常招搖了,這樣是要怎麼隱密行動……啊幹,阿言你幹三小!」
「老師就算了,一個兩個都在性騷擾麻子,你他媽的!」陳諒言有力的臂膀狠狠架住了郎周的脖子,「我告訴你,誰都不准動她,就算是老師也不行,聽明白沒有!」
「靠北喔,大家兄弟一場,當然知道兄弟的女人不能碰啊……沒興趣啦,沒興趣好不好!」
這兩人又開始了——麻芷萱面上的微笑漸漸地轉成了苦笑,她無奈地搖了搖頭,逕自走到洗手間打理自己。
冰涼的水拍在臉上,將不久之前還有些濃厚的睡意一掃而空。她拿起還有新東西氣味的毛巾一面擦,一面思考著往後的事。
《未竟止境》原本就是一款末世風格的遊戲,當止境的世界延伸到現實裡來以後,這是否表示她們這些重度玩家們十分排斥的現實世界,也將跟著變成末世呢?
玩家們究竟是「喜歡這樣的末世」,還是單純「不喜歡現實世界」,所以才在獲得技能之後,完全照著遊戲的生存方式來干涉這個世界?
話又說回來,「義天堂」的拳頭師們都有正當工作,他們卻在關雉老師的指示之下全都進了遊戲裡鑽研,難道說他們也全都身懷「止境技能」,這才能在第一天的混亂當中守住「義天堂」的巷子嗎?
這麼說來,大家選的技能又是什麼呢?許許多多的疑問在腦中縈繞著,麻芷萱的興致也逐漸地高昂起來,盤算著刷完牙之後,就去和義天堂的師傅們攀談,看看大家都選了什麼技能……
「阿周、言仔,你們過來。」
沒等她付諸實行,關雉老先生的聲音在玄關響起。而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此起彼落,竟是本來還在房間裡休息、照顧傷患的拳頭師都跑了出來。
等到她急忙跟上,義天堂的門前已經聚集了一幫衣冠楚楚的西裝男子。帶頭一位身穿昂貴黑色西服,由許多持槍保鏢護衛的男人高高抬起了下巴,一臉不屑地望向關雉說道:「關老爺啊,我們來投靠了,應該不會聽你說不吧?」
就算麻芷萱是重度玩家,專心辭職在家玩遊戲的「宅女」,也還是認得出這位經常上電視的男人,「老藤市議會的議長劉包夫?他怎麼會在這裡?」她小聲說道,卻換來一旁義天堂的年輕拳頭師要她安靜的手勢。
「劉議長,那是當然的。」關雉的表情看上去格外嚴肅,「外面很危險,請暫時在義天堂避難吧。」
「當然?還用你說『當然』?我什麼身份地位的人,你們是該保護我。」那男人哼地一聲,惡狠狠地碎嘴道:「媽的,很多明明沒什麼社會地位的人都比我先坐上直升機逃到首都圈去了……我可是議長耶?到底為什麼我會被排除在外……」
「那想必是因為您的這種態度吧。」關雉深深地嘆了口氣,「議長,雖然您平常也給我們行了不少方便,但所謂患難見真情,現在可明白旁人都是怎麼看您的了吧。不如趁這個機會……」
沒等關雉老先生說完,那劉包夫臉上青筋暴現,一個箭步上前,就賞了老先生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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