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四時,一個身姿妖嬈的女人踱著步履靠近攤在沙發上的六道骸,雙手一張從身後環住他脖子,異常親密地說:「猜猜我是誰?」
「反正你現在不能是立花圓就是了。」骸回話,但沒有回頭,手上持續翻動他正在看的雜誌。
「真沒趣。」立花走到骸跟前,現在她身上穿著跟剛剛上門的女人無異,畢竟就是那女的脫下的同一套,不過經過髮型臉容和體形的喬裝,沒人想像到跟原本體格苗條長相成熟艷麗的立花圓是同一人,就只是個長相還算可愛的年輕女孩。
「話說你的部下真有一雙巧手呢,要是當個藝術家,估計能賺不少錢吧。」立花坐在骸的旁邊,手指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臉頰,因為人皮面皮做得非常透薄,貼在自己的臉上近乎感覺不到異物,動作靈活、能感受到體温,彷彿就是真正的臉皮。
即使這不是初次戴上,她每每照上鏡子時都免不了一驚。
「不過按他的性子,要當平民很難吧。」立花說。想到了為他們做面具的四號,身上的殺氣騰騰絲毫不留地暴露在他人面前,這樣子的人哪可能接受平民的日子過活。
骸笑了一下,不對自己的人做過多評價。
「回正題了,」雖然那根本就是塞出來的假貨,但立花大概是覺得很有趣,用她虛假的大胸部壓向骸的手臂,「你怎麼突然起意要帶我出去?在這種時候。」
「距離送你們離開還剩一個禮拜了,監視仍然盯得很緊,先不說你的人,要是一週後一個女人貿然從我的地方出去,傻子都猜得出來是誰吧。」骸偏頭,對立花笑瞇了眼,語氣充斥嘲諷之意,「所以你得當我這個禮拜的女人了,雖然我想你肯定是很不願意,畢竟不是喜歡的男人,但是得委屈你了,小『紗理奈』。」
立花當然一點歉意都感受不到,反正就只是想攻擊她已經失去最愛的男人這弱點,但是她早就為橫山聽了不少更難聽的話,所以她才不會為這婉轉的諷刺受傷。
「說什麼委屈呢,明明就是我的榮幸才對,這個星期我會稱職地當你的女人的,小骸。」立花嬌媚地回應,「不過可能得委屈你,無法享受你喜歡的大胸部。」
立花托了托自己的假胸,看著骸有點抽搐的臉顏,非常滿意自己回嘴贏了一仗。
閒話不多說,兩人準備後便一同出門,立花剛離開大宅就忍不住伸了個懶腰,要知道她被困在這棟房子困了一個月,如今終於能吸吸外面的新鮮空氣。骸內心也有同感,他雖然是能外出的,但是他因為安排立花的事而困身,而且被監視中,他不好去想去的地方,要不是今天真的受不了了,拿跟立花圓外出當煙幕做藉口,他大概得繼續困一星期。
「小骸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立花就像時下不知世故的小女孩,一把挽住骸的臂彎,語氣甜膩膩地向骸撒嬌,「可是不能去太累人的地方喔,人家的腿還軟著。」
立花完美扮演著一個剛剛服務後不久、然後得骸喜愛繼續當情人的角色,那自然不己的態度讓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之餘,亦感到佩服不愧是身處地下世界、經常要偽裝自己的女人。要是像澤田綱吉這種連說個謊話都慌個不行的平民,大概半秒就露出馬腳了。
「你決定好了?」骸抬手摟住她的腰枝,態度隨意地笑說。
「那麼去在黑曜跟並盛中間位置的,新開的餐廳吃下午茶吧!我之前看到雜誌介紹就一直想去了,小骸你會請客吧?」立花嬌滴滴盯著骸看,骸不想去思考這個主意到底是扮演紗理奈所需,還是根本是立花圓出於私慾想去,反正都是被面前的女人吃死死就對了。
「當然。」
立花所說的餐廳並不遠,只是兩人作為出來玩的,一路上走走停停,偶然又逛逛商店,立花買了不少東西,當然用骸的錢,骸多少有點怨言,不過就當是花錢買自由了。
在立花開開心心逛某間飾品店時,骸不自覺地看著那些亮晶晶的小玩意一陣出神,想起來自己至今為止,好像沒有給綱吉送過東西,而綱吉又沒有像以往的那些女人跟他要,所以他都沒想到這件事,明明是第一個正式的女朋友呢。
他把玩起架子上各式各樣的銀飾,想起綱吉一直樸樸素素的沒戴什麼飾品,項鏈她會喜歡嗎?那耳環呢?她好像沒有打耳洞?
骸相當費勁地想要搞懂綱吉整個人的細節,但是卻很模糊,不知道是太久沒見,還是他根本就從沒仔細看過她。
「想給人家挑禮物嗎?」有人撲進骸的懷中打斷了他的思緒,想當然爾是立花圓。
「呵呵,說什麼傻氣的話呢,我送你的不少了吧?」骸勾起唇角,對立花露出極其詭異的笑容。
立花無視那個笑臉,她勾起骸的手往店外跑:「走了走了,真是快餓死,那家餐廳也差不多快到了吧。」
到了人來人往的大街,骸跟著立花的腳步往前走,但是立花卻一時找不著店的位置,兩人當下在街上停留了一陣子。
「看來你真的很受女人歡迎呢,馬路對面一直有人在盯著這兒看呢,是在看你吧?」在立花張望餐廳位置時,感受到來自對街的視線,看過去便馬上發現來源。
「是嗎?之前來往過的或者是聽說過我這個人的吧?」骸不在乎地回應,連看都沒看。
「那看來她真的很喜歡你,那個褐髮女孩還在盯著你看。」立花打趣道。
骸一下子就僵住了。
「……褐髮?」
「嗯?對啊,不過她好像要走了──」
骸聽見這話時,就下意識想回頭看,奈何他臉色正巧難看的要死、而且剛好那個位置附近又有監視者埋伏著,立花怕因為骸的異常反應讓那些人產生其他想法,她一急就伸手抱住骸的腦袋拉下來,當場給他來了一記火辣辣的熱吻,很多路人都看見了,包括對街那個忍不住再次回頭看的那個褐髮女生。
她看見了。
骸搞不清楚自己被人強吻了幾秒鐘,他只知道他頭腦很混亂,真到他聽到了一個女人在他耳語,那陰冷的低語讓他開始清醒過來。
「六道骸,你最好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那張臉哪邊像是跟女人出去玩樂的樣子?」立花揪住他的衣背靠在他肩上,彷彿是在跟面前的男人甜言蜜語,但內容實在連温馨都扯不上,「我不知道那個女孩是你的誰,但是你最好搞清楚你現在是我的男人,要是被某些人看到了,會覺得我很可憐喔。」
立花向骸暗示他們現在是在外頭,要發病就回家再發。她本以為骸作為一個家族首領,會是脾氣和處事最謹慎的那個,但是果然還是太年輕了。
真是奇怪,明明她記得以前收到關於六道骸的調查,本來就跟很多女人牽扯甚廣,要斷也斷得很乾淨,會可能有讓六道骸情緒失控的存在嗎?
「放開我。」骸輕輕推開立花,表情看起來無異常,掛著和往常一樣的微笑,「去吃飯吧,我也餓了。」
他牽住立花的手進了一間餐廳,並不是原來立花想要去的那間,不過她就不節外生枝了,尤其是剛剛六道骸一度態度反常,即使他現在看上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她還是不敢再冒多餘的風險,這可是影響著她之後的事,她最好連關於那個女孩的事,都不該去問,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澤田綱吉也是這樣子想的,雖然,她到現在這個時候還是滿腦子那個畫面。
「下一位,澤田綱吉。」診療室的房門打開,叫上下一個該進去的人。
「走吧。」安藤老師與綱吉一同進去房內,裡面的醫生看見安藤,馬上露出笑臉。
「一段時間沒見了,最近好吧?」那名已上年紀的女醫生問道。
「好久不見了津川老師,最近是發生了點事……不過我的閒事就先不談,先處理她的事吧。」安藤將身後的綱吉摟至跟前,成為視線焦點讓她的焦慮加劇,醫師津川自然察覺到了綱吉的不安感,始終不是第一個意外懷孕的年輕孩子,她多少累積了經驗。
「澤田是吧?來,先過來這邊坐著。」津川語氣温和地朝綱吉招手,讓她坐到桌子旁最靠近自己的椅子上。
「安藤剛才在電話跟我大概提過了,月事晚一個月沒來、用驗孕棒結果也是陽性,對吧?」
綱吉點點頭。
「別太憂心,現在會先幫你做幾項檢查,等確保目前懷孕的狀態一切正常,之後就可以為你安排適合你的人流手術,」津川抬頭,「安藤,這孩子的監護人已經知情了嗎?」
「不,還沒,因為是今天才來求助的,畢竟已經暪了一個月,而且她剛才還暈倒過……想著先過來讓老師你做檢查,等等會跟澤田同學做家訪,跟監護人談這件事。」
津川不禁皺眉,對於綱吉居然暪著這件事一個月,那到底是有多麼無助的一個狀態?
「天吶,孩子你怎麼就愛勉強自己的身體呢,或許你是怕被人知道受到責罵,但是你也要明白有為你身體擔心的人啊,當然是做錯了事,但是只要好好面對、吸收這次教訓,家人會體諒你的。」津川摸了摸綱吉的頭。
「如果你的家人會大發雷霆,別擔心,安藤有什麼事都會幫你擋下來的,她從小就只有身體強壯這優點呢。」
「老師,請不要在我的學生面前貶低我。」安藤忍不住插嘴。
津川略過了安藤:「所以就別太擔心了?只要事情解決好,之後就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至於你跟你的小男友,之後可得小心點,如果能避免太過親密行為自然是好,不然就是得好好做避孕的工夫,不要再做自己懊悔的事。」
現在的孩子要阻止他們的自由戀愛很難,因為他們不會聽大人的話,但起碼做好避孕了,已經是一樁善事,她可不想再看到同一個人回來做流產手術了。
本來還一臉木納地點著頭的綱吉,在聽完津川醫師的話後,眼睛忽地紅了起來,眼淚自那流出,綱吉其實今天哭得太頻繁,眼睛已經覺得痛了起來,但愈是疼痛,眼淚就更是止不住,淚珠一顆顆打在裙子上,發出了細微的噪音。
她知道的,自己根本不是眼睛痛,而是心臟很痛,痛得一抽一抽的痲痺起來。
「哎呀,怎麼突然哭了,你沒事吧?」津川慌忙的抽了面紙,小心翼翼替綱吉印乾臉上的眼淚,連安藤都慌了手腳,雖然她心裡有個大概想法,可能是跟剛才來的路上,綱吉一度停下來看向的那個人有關係。
「……對不起…我只是……」綱吉閉緊了眼睛──看著眼中黑暗的那道背影,他沒有轉過來看看她,他只是看著前方,看著另一個人──她止不住啜泣,「有點難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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