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砂蠍你這個大渾蛋。」地達羅憤憤地再罵了一句，走上前將他和蠍的距離縮短：「──聽清楚了，我喜歡你，嗯！」

 

　　此話一出，蠍終於瞪大眼睛抬起頭來看他。

 

　　視線交會，地達羅再往前走了一步，他居然在笑，蠍不禁看呆了，有多久沒見到他露出這樣的表情，而且他剛才說了喜歡自己？難道──

 

　　他們現在只相距一步，是一伸手就可以觸碰到對方的距離。地達羅在蠍眼裡看到了一抹期盼，於是他笑得更開懷了：「笨蛋。」

 

　　地達羅抬起手。不是要擁抱蠍、沒有任何溫存的成分，而是如同他之前的宣告──握拳，毫不猶豫地重擊！

 

　　是用盡全力，十分簡單直接，但也很有效的一拳。

 

　　拳頭一點也不留情地砸在脆弱的腹部上，疼得蠍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就詫異地後退摀住肚子彎下腰，看著蠍扭曲的蒼白面容，地達羅甩甩手若無其事地開口：「──才沒有這麼容易就原諒你呢！我剛剛說我是來揍你的，這可是實話，嗯。」他舉起揍了蠍的右手，手腕被磨破的傷痕依稀還在，「很痛吧？」

 

　　蠍還疼得說不出話，地達羅便很順暢地繼續說了下去：「我告訴你，從好幾年前我就──」

 

　　他把這幾年的心情、隱藏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蠍，這是一段很長的告白，他並非沒有害臊，只不過他已經下定決心，今天追到這裡、見了蠍後，要把一切都坦承出來。過去他們因為種種原因而對彼此隱瞞了太多，才會造成現在這種局面，如果還要繼續來往的話，地達羅認為這是必要的坦白。

 

　　「──我想聽聽你的說法，」他以這句話作結，堅毅的藍色眼眸盯住了蠍：「我講完了，換你，嗯。」

 

　　蠍放鬆按在肚子上的手，心裡是從沒有過的強烈震盪。他不是沒有希望過地達羅對他有一樣的感覺，不是沒有猜測過他的某些行為是不是包含著別樣的情緒。如今卻在他深深灰心失控傷害了他之後，地達羅才親口吐露出了自己最最期待的表白。

 

　　可是，會不會已經為時已晚？

 

　　他對他做過的那種事沒辦法抹銷，自從那晚後他一直活在煎熬的情緒裡，為了逃避，他扔下一切逃回故鄉，卻又在這個熟悉的小鎮裡不斷觸景傷情。這裡滿載著他們少年時的回憶，那些青澀又純真的過去，是這份感情生根發芽的苗床。

 

　　蠍想回答地達羅，告訴他自己的歉疚和情感，但喉頭好像梗住了一樣，半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地達羅靜靜地凝視著他，似乎明白蠍為何說不出口，他理解，不過……果然還是讓人很火大啊。

 

　　「我只要聽一句話，你對我是什麼看法，嗯？」他生硬地開口，對蠍再施加了一點壓力。

 

　　蠍忍著腹部火燒一樣的感覺，閉上眼睛：「……我很喜歡你。」他停了一下，「──對不起。」

 

　　嘆息般的道歉，其中包含了無限內疚與心痛。

 

　　地達羅忍不住微微苦笑了起來，終於等到蠍的真心話，要是再早一些彼此確認心意就好了，但後悔沒有意義，他們只能著眼於現在、還有未來。他要讓蠍了解這一點，他就是為此而回到這裡。

 

　　「我看夠你這要死不活的樣子了，這不像你，蠍。」他撇撇嘴，「無論如何，我們是沒辦法再當以前那樣的朋友了，嗯。」

 

　　蠍的手顫抖了一下，地達羅沒有漏看這個動作，他牽起脣角：「我還沒原諒你，如果你真的覺得很抱歉的話就用行動來證明你補償我的誠意！喂，看著我──」他抓住蠍的雙肩，強迫他直視自己。

 

　　「……你要我做什麼？」

 

　　地達羅深吸一口氣：「這是唯一的一次機會，我要你來追我！首先我打的電話一定要接、有空要找我出去玩、要對我很好、不可以吐槽我的藝術、不准禁止我去你的宿舍睡你的床，還有要常常稱讚我讓我保持心情愉快！表現好的話，我也許會答應你的追求喔，嗯！」

 

　　蠍愣愣的模樣看起來好像靈魂出竅了，地達羅嗤笑出聲，揚起下巴：「你接不接受，嗯？」

 

　　「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的，我不要聽你講這兩個字。我說過我還沒原諒你，你最好不要再讓我更不爽了！」地達羅眼神一沉，「之前的事別提了。我知道，蠍，我都明白，一直陷在裡面並沒有幫助，告訴我你的答案？」

 

　　接不接受這個重新開始的邀請？

 

　　蠍沉默了半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地達羅的手掌。

 

　　「幹什麼？你還沒開始補償我就想來牽我的手啦，嗯？」地達羅嘴上這麼說，臉上卻是笑意滿滿。

 

　　蠍迎上他的目光，地達羅微微一震，那雙剔透的琥珀色眼睛裡乘滿柔情和歉疚，這些天來蠍被罪惡感深深折磨，本來不敢奢望能得到地達羅的原諒，可是沒想到最後把他從裡頭拯救出來的還是地達羅。

 

　　「……回去吧？」地達羅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蠍眼前一花，心緒飄回那個晴天，恍若當年，藍天下的明媚笑顏。

 

　　走吧，拋棄那些不愉快的過往，重新定位彼此之間的關係，執手出發。

 

 

　　✽

 

 

　　蟬鳴依舊熱烈。

 

　　盛夏時分的午後陽光還是熱辣辣地，兩人相握的掌心出了點汗，不過他們都沒有放開的打算。好不容易牽起的手不會再隨便放掉，這些年迂迴地繞了這麼多路，碰了許多次壁，他們總算還是走到了一起。蠍稍稍攥緊了地達羅的手掌，暗中發誓不會再傷害他，絕對。

 

　　再也不繞遠路，要筆直地走下去，就算所選的這條路面不平坦、不安全，也不會後悔。

 

　　我，不轉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