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裡充斥著白光,明亮到扎眼,像是要把視網膜燒穿那般強烈。他想閉上眼,可是並沒有實質的「眼皮」與「眼球」的存在,視網膜什麼的也只不過是依照過去生活經歷的想像,也沒有「手掌」可以遮擋。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強光才黯淡下來。黑暗蠶食了那片畫面,而後又是長長的,長長的單調不變。
我是怎麼了?連這個疑問也不再去思考,在無邊無際的朦朧意識裡,這種念頭早不知道轉過幾千萬次,卻始終無解。
黑暗之後好像又透出了光,難道光暗交替是有週期的?接著又會是一段漫長的灼白填滿意識嗎……
才正這麼想著,那道光越發地明亮起來,但不灼人,是很溫和的,就像人工光線……日光燈那樣。
日光燈?他眨了眨眼,眼睛?現在他用眼睛在看東西?微微轉頭,他見到了久違的色彩,一抹熟悉的紅猝不及防跳進他的視線,讓他呼吸一窒。
原本以為再也沒機會看到的。他定了定神,試著評估情況,他能看、能動、能思考,可是最後的印象仍停留在耀眼強光迸裂的那一刻,他很確定自己死了,整副身軀都分解做為大爆炸的能量,無論如何是不可能活下來。
所以說,是什麼方法讓他復活了?地達羅感覺自己在呼吸,真真切切的活著,心搏穩定有力地跳動,供給全身血液與活力。
這裡是一個白色的房間,擺設不太尋常,他猜測應該是一些他沒看過的實驗器材之類的,自己躺在一張床上,蓋著一條軟綿綿的乾淨被子,視線一直離不開地盯著床邊趴著的一個人,他的手枕在額下,只能看見那人的頭頂,而那頭微翹的紅髮和地達羅所認識的某人是一模一樣。
不會的吧?那個人早就死了,可是地達羅又忍不住想,既然自己都能活過來了,其他又有什麼不可能的呢?他開始考慮要不要伸手戳戳看那伏著的身體,那人卻突然動了。
他抬起頭來,精緻無瑕的年少臉龐、琥珀一樣的雙眼,的確是地達羅所想的那人。
「……旦那?」地達羅顫抖地叫出對那人的稱呼,他的喉嚨異常的乾,連話音都顯得沙啞。赤砂之蠍,他的前任搭檔、舉世無雙的天才傀儡師、冷酷少言,手段狠辣,這樣的他現在居然──在對他微笑?
「你醒了。」蠍的笑意雖輕淺,眉梢眼角確有掩不住的淡淡溫柔:「要喝點水嗎?」
「呃,」地達羅的驚訝程度非同一般,他過去極少看到蠍笑,那個實際上已經三十好幾的裝年輕大叔常常繃著一張臉,就算難得瞧見他的笑意,也從沒有過如此溫和的表情。難不成蠍復活後腦子倒壞了?「旦那,我復活了,你也……」
「什麼復活。」蠍竟然伸手敲了他的頭頂:「傷都還沒好,你給我躺著養傷,休想立刻出院。」
「啊?欸,痛……」地達羅感到額側一陣刺痛,反射性抬手去摸,卻發現頭上繞了一圈紗布:「這是怎麼──」
蠍抓下他的手:「腦袋都破一個洞了還摸?你的智商從傷口流掉了嗎?」嘴巴很損,可其中傳達的是隱晦的關懷。
「我頭上受傷了?可是怎麼……等等,既然我受傷了你剛剛幹嘛還敲我頭?嗯?!」地達羅腦中亂七八糟,自己分明是自爆啊,復活之後為什麼頭上會有傷?施復活術的是誰啊?技術還不到家嘛!
「睡了一整天腦袋不清楚了?話都說得顛三倒四。」蠍還握著地達羅的手腕沒有放開:「我去倒杯水給你。」
地達羅忽然驚覺,蠍的掌心是溫熱的。這……難道他復活後得回了肉身?他瞄了瞄蠍穿著的奇特短袖衣物領口,又看看他露出的手臂──沒有傀儡的接縫。
「旦那,你的接縫不見了!」他睜大眼叫出聲,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這麼激動:「你真是撿到便宜了!居然好好的身體免費還給你,我的頭上卻破了洞,這真是太不公平了──」
蠍的神情變得相當怪異:「你到底在說什麼?我看你待會還是再睡一下好了。」他放開地達羅,站起身來。
「等等我還沒問完啊,這裡是哪裡?是誰施了復活術?還有你穿的衣服好奇怪,哈哈哈……」蠍對他一直是不假辭色,現在他忽然轉了性,地達羅的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開開他的玩笑。
「這裡是醫院,第二個問題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還有這是學校制服。」蠍眼裡浮出了疑惑的擔憂,「……可能還是請醫生來檢查一下比較好,斷層掃描什麼的還是該做……」他搖搖頭,面色凝重地囑咐了一回「不要下床亂跑」,便推門離開。
「幹嘛啊……?」地達羅嘟囔著,蠍一副他腦子好像壞掉的模樣,自己明明很正常。雖然頭上在隱隱作痛,可這點程度的傷對忍者來說也算不了什麼,只要再休息一陣子就好……他試著提起查克拉,卻驚恐地發現空蕩蕩的,身體內感覺不到任何查克拉──一絲絲都沒有。
是封印嗎?他心中一慌,明明沒有察覺到異狀,照理說若是被封印了,經絡受阻會很不舒服,不過他現在除了頭有點疼以外身體狀況很正常。他轉了轉手腕,依然靈活啊……
「……嗯?」地達羅盯著翻轉過來的右掌心,少了樣東西……他的嘴呢?他用來創造藝術、製造炸彈的嘴呢?!
「不可能……」他再看了左掌心,兩隻手上都空空如也,手心除了掌紋以外什麼都沒有,地達羅難以置信地用力摳了摳本來應該有嘴的地方,但只感到一陣痛楚,流血了,嘴卻還是沒有出現。他深呼吸了幾口,往下看才發現他現在穿著的是和蠍一模一樣的短袖衣物。用發抖的手解開胸前的衣扣一瞧──心口的嘴、縫線、圖騰也消失了,現在那裡只是一片光滑的肌膚。
雖然先行做好了一點心理準備,可看到的那一瞬間還是不免受到衝擊。地達羅愣愣地摸著自己的胸口,不知該如何是好。
「來,水──」蠍開門回來了,冷不防跳進眼裡的卻是地達羅敞開著上衣在摸赤裸前胸的畫面,讓他差點把水灑出來:「你在做什麼?快把衣服穿好!」
「旦那……」地達羅抬起頭,蠍一怔,對方藍色的眼中全是迷茫,不經意流露出的徬徨無助令人心軟。「怎麼?」蠍放緩了語調,走過去將水杯放到床邊櫃上,安撫般地拍拍他的手臂。
現在他身邊只有蠍了,地達羅腦裡一片混亂,把事情一股腦地全說出來:「我的查克拉不知道為什麼一點也不剩,是被誰封印了?我的嘴也消失了,旦那你看,你看……」他胡亂摸著自己的左胸口,又把手掌攤開湊到蠍面前,方才摳出的傷口仍在流著血,染紅了白皙的手心。
「地達羅!」蠍忽然低吼了一聲,抓住他的手腕,力氣大到令他生疼,「你夠了吧?到底在胡說什麼?只不過是撞了一下頭,沒事的,別這樣。」紅髮少年急躁地說著,平日的冷然從容蕩然無存:「為什麼傷害自己?你就不能正常一點──別嚇人行不行?」
「……撞到頭?」地達羅看見蠍眼裡無法壓抑的心疼,心頭不知為何緊緊一揪,一個荒謬的推論倏然閃過腦海,他靜默數秒後才輕聲提問:「旦那,你告訴我我是怎麼撞到頭的好嗎?嗯?」
蠍用不肯放鬆的銳利眼神瞧著他,生怕他又說出怪話似的:「你忘了?昨天放學時你跑下樓梯,滑倒了才跌出腦袋上的一個洞。」
「……」地達羅對蠍敘述的情節才感到莫名其妙,他看著自己的掌心,又轉向那隻抓著他的手臂,環視了他們所在的病房一周,最後停在蠍眉頭微蹙的精緻面容上。
這房裡的擺設有些是他從未見過的,而這個蠍待他太好、行為舉止上又不若他認識的那位冷酷傀儡師般成熟、帶著蔑視一切的傲然神情。這樣的他看起來和一般的青少年實在差不了多少。
是幻術嗎?地達羅自己心下卻清楚,他是知道有人能夠製造出如此真實的幻覺,可鼬那傢伙並沒有這種創造出一個全新世界設定的閒情逸致吧?況且自己是自爆了,又有誰能對化成飛灰的人下幻術?
也就是說,這一切再真實不過。
他用另一隻手摸摸自己的臉龐,下巴、鼻樑、嘴脣都是熟悉的形狀,他外在的容貌沒有不同,內在卻成了個普通人;失去了忍者的能力、手上沒有操持忍具磨出的繭、過去受傷的疤痕也消弭了──這並非他原本的軀殼,而是屬於另一個他,原來在這個世界的地達羅。
他覺得渾身發冷,冥冥之中有個神祕的力量把他的靈魂灌注到這個身體中使之重生,可這裡不是他的世界,他所認識的人也不再相同。對上蠍溫潤的琥珀色雙眼,一陣難耐的心虛及微疼填充胸口,他避開那對流露出關切的眼,輕輕抽回被握著的手。
「啊哈哈,旦那我……只是睡迷糊了,其實我還有點累,讓我再躺一下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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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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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當初在鮮網發表時不叫這名字,我一直覺得原來的篇名有點恥所以趁搬到新窩的機會改掉了,翻成語典三分鐘決定(有點隨便!)的這個名字想表達的大概就是對新生的迪仔來說,過去的事彷彿就像一場夢一樣。
這是一個愛與穿越的故事(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