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回被蠍親？這個世界的他到底……地達羅忽然暈眩了一下，記憶首次在清醒時灌入腦裡，夕陽、河堤、草坡，這裡是他和蠍的秘密地點，他們放學後偶爾會來這裡看晚霞、看河水、吃零食、說廢話，他在這裡揪著蠍的領口告白，蠍摟住了他，捧起他的臉小心翼翼的親吻他。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蠍眼裡的溫柔寵溺才明顯了起來。

 

　　──沒想到還是「自己」先表白的，地達羅小小哀嚎了一聲，這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啊，為什麼現在才想起來──他和蠍不是普通朋友，是一對祕密交往的小情侶。

 

　　戀人……是嗎？這個詞讓他心跳了一下，在身為忍者的那個時空中，他沒有嘗過戀愛的滋味，成天都跟不苟言笑的傀儡師搭檔在一起出危險任務，哪有什麼餘裕……可是那個大叔搭檔在這裡卻變成了同年紀的戀人。

 

　　對於彷彿已經成為「前世」記憶裡的蠍，他是認同的。即使藝術觀相左，他們基本上還是能和平相處，所以地達羅知道蠍一定也是認同他的，就算從來沒有明說，可他們是彼此的搭檔，算是特別的存在吧。

 

　　他對蠍不是全無感情，要說的話是比較接近傾慕的那種──對獻身於理念的藝術家前輩的尊敬、對他強大力量的佩服，和愛情好像不太一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於另一個世界中和蠍的特殊關係不會感到怪異或不自在，好像這也很平常似的。

 

　　……他也說不上來原因，同性間的這種關係無論在原來的世界或這裡都不是受到普遍大眾接受的，地達羅自己是對這類事情沒什麼想法，但是這和蠍的關係卻意外地令他覺得坦然。

 

　　這解釋了醒來後蠍對他的態度，想不到旦那骨子裡居然會有這種溫柔的性格……地達羅想到「旦那」這稱呼的另一個意思，忍不住窘了起來──他本來沒有多想，僅僅是順口就叫習慣了，可是原來在這個世界的他開始用這個詞來叫蠍是不久前的事，而會這麼叫的原因當然是別有深意。

 

　　「發什麼呆？」蠍中斷了他的出神狀態，看地達羅扶著額一臉茫然的模樣，紅髮少年皺起眉：「傷口還痛？」

 

　　「不，沒有，嗯。」想起了他和蠍的關係，地達羅一時間有點無所適從：「我剛剛……發了一下呆。」

 

　　蠍微瞇雙眼：「看得出來你不太專心，這樣我可是不會滿意的。」

 

　　「啊？旦那你是在不滿什……」

 

　　「還用問嗎？」蠍又湊近，雙脣在他臉上蹭了幾下，「給你一次補償的機會，這次記得把牙關放鬆點，傻小子。」

 

　　什麼啊，這是哪門子調戲一般的要求？要再親一次嗎？看著蠍認真的表情，地達羅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絕──但是他只有告白那天初吻的記憶，那次也是很純情的，兩小無猜般的淺吻，所以蠍現在要他放鬆牙關到底要幹嘛？！

 

　　算了，不用想太多，反正照做就行了吧？地達羅深呼吸了一遍，直視著蠍的臉，看他慢慢靠過來，琥珀色雙眼裡蘊著笑意，「放輕鬆點。」他又提醒了一次。

 

　　地達羅告訴自已不需要緊張，不過就是接個吻嘛，可是心臟卻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蠍還沒碰到他的臉，他就彷彿已經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那略高的熱度讓自己的臉也燒了起來。

 

　　呼吸交融，脣瓣再次貼合，蠍搭在地達羅肩上的手往下滑了點，輕輕擁住他的背。很快的蠍就不滿足於流連於表面的淺吻，想要更深入的索取，他稍稍使了點巧勁挑開對方的牙關，逗弄起地達羅的舌尖，吻越來越深，地達羅早就已經無法思考任何事情，只能本能地、笨拙的對蠍的挑弄做出被動回應，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心裡有一種他不明白的東西在騷動，無意識地低低「嗯」了一聲，抬手抓住蠍的襯衫前襟，想告訴他自己要缺氧了這件事。他不知道自己的這種反應對蠍而言是多大的誘惑，雖然很想再逗逗他，不過今天看在他才剛剛出院，就還是點到為止吧。

 

　　「接個吻就快要窒息？」蠍幾乎是貼著他的臉這樣說道。

 

　　「還不是你──」地達羅喘著氣，結巴了一會兒卻再也說不出什麼，他沒想到接吻居然可以像這樣，這麼深入、這麼纏綿，這麼的……令人悸動到難以平復。

 

　　這是誰的感覺？他的？還是這身體裡原本的意識？

 

　　他不知道。地達羅抬起一隻手掩住發燙的臉，偏偏蠍還不肯放過他：「反應怎麼和一開始的時候一樣生疏？才幾天沒靠近你就忘了怎麼接吻嗎？」

 

　　「……閉嘴啦，嗯。」地達羅喃喃地說，照蠍這麼說──還有他剛才這麼熟練的動作來推敲，這裡的他們已經是很親密的關係了吧，而且他感受到了，蠍對「他」那深重濃厚的情意。

 

　　但這件事卻讓地達羅的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自己重生是因為什麼？是有意義的吧？他在醫院的這幾天想過，既然事情就這樣發生了，那麼自己就愉悅的享受新生，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可是現在他的心情很複雜。

 

　　……他覺得這樣的自己像個小偷，分不清自己的反應是不是因為不屬於他的記憶造成的，不明白他對蠍的感覺，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這份溫柔。

 

　　蠍的戀人其實並不是他啊。

 

　　但是說了會有誰信？只會被當成腦袋真的撞壞了吧，而且就算信了，蠍會怎麼看他？會不會把他當成竊占了原來的地達羅的身體的人，然後恨他？閉上眼睛，那些記憶可能是因為在蠍面前心神激盪而不受控制地繼續湧出：牽手、偷偷的親吻、在這河堤邊什麼也不說地靜靜靠著對方發呆、蠍的手撥弄他長長的髮梢、那雙溫潤的琥珀色眼睛凝視著他──

 

　　都是些甜美的片段，卻不是他的。

 

　　「你這幾天不對勁。」蠍忽然緩緩吐出了這麼一句話，地達羅一聽之下全身僵硬，蠍是聰明人，他不可能看不出來怪怪的。雖然告訴自己不太可能，但是蠍會不會自己就猜出了真相？

 

　　「我……」

 

　　才剛擠出一個音節，就再也說不下去。蠍傾身向前輕輕抱住他，那份溫暖和包容的溫柔是地達羅從來沒有體會過的，這麼美好的滋味，一旦嚐過了就無法自拔。

 

　　「如果你有什麼心事，可以的話就告訴我。」紅髮少年的嗓音低低地拂過耳邊，地達羅忍不住抬起手揪緊了蠍背上的衣料，把臉壓進他的肩窩裡。

 

　　他還是什麼都說不出口，但是他也不想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