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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事本:意外淺能‧意外的開攝練習 話數:沙漏灑下之時的二‧04
敲擊鍵盤的聲音,有意無意擊出帶有節奏的咑咑旋律。
白白的煙猶如稀薄的雲絲,軟軟地從咖啡杯口伴隨熱騰騰香氣瀰漫周圍空氣。
幽暗的工作室僅開一盞夜燈、兩台發著亮光的螢幕,人與景物在光的照映下拉出長長影子,黑色覆蓋部分區域,而暖色的光成為穩定空間的色料,搭著輕柔樂曲增添些許的環境和諧。
時間不知不覺過了幾分,短短的時針來到凌晨兩點多。
伴隨稍有睏意的倦容呵了個欠,靜靜地我把電腦中播放的音樂關掉,放下手邊的文件,畫面切回尚在等待程式運算完成的工作視窗,一雙因為呵欠而飽含濕潤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睥睨正隨興翻閱設計雜誌的學長,偶時瞧了瞧對方所使用且也在等程式運算完成的螢幕畫面。
煩忙的工作,終於要告段落。
原本一人辦事可能須花上五、六小時的工作,在學長熱心(強硬)協助下,速度很快地縮減大半,歇息的時間頓時比預期多上許多,被感壓迫的情緒如釋重負。
「學長,今天的忙……謝謝你。」重重吸口氣又吐出,我羞赧的以搔頭掩飾自己的緊張與不知所措,咽喉像卡了硬物無法好好正常發聲,音量越顯越小。
彈指間,心情除了染上對學長的感激以及將要完工的喜悅,也混入許多不好意思。
腦袋瓜裡混亂翻攪的思緒,不禁因探過來的紅眸而打起大大花浪。
要是沒有學長的幫助,大概不用想睡,直接工作到天亮了吧?我認真思考可能性,同時對被自己出聲而打破的寧靜感到尷尬。
甚至有那麼幾秒,我還錯覺對方可能不滿我打攪他看書,心裡毛了一下。
渾沌的腦海,不禁追遡回前兩個小時的記憶,嘴邊不自覺彎起一抹弧度。
「這些事其實學長大可留我先回去休息,沒必要大半夜陪我費精神費體力的,而且感覺上學長好像不太喜歡我,總覺得添你麻煩很不好意思,但真的很感謝你。」整個不太自在的搔了搔後頸,我有些彆扭的把方才一直想說的話吐出來。
不曉得是否因為當下很緊張的緣故,心臟的跳動加快許多,強烈的振動振得胸口像要爆炸一樣,全身不敢鬆懈任何一處肌肉,幾乎緊繃的要喘不過氣。
該死的,臉好燙。
我困窘的把臉別向學長看不到的另一邊,極度想把自己埋進別人看不到的角落。
這些天其實不瞞任何人,和學長相處下來總覺得對方似乎對我這個學弟很有意見,不只態度上,行為上的成見也多得不在話下,但或許礙於日後必須一起合作的緣故,倒是沒多做什麼刁難,頂多不爽的時候把人當沙包揍過來、踹過去,大體而言算是挺放任我自由行動,更重要的是雖然學長討厭我,卻不曾把每次遇到問題而跑來煩他的我冷落一旁,縱使拳頭永遠動得比嘴巴快,可學長仍然是一名願意幫忙人解決煩惱的好人。
想到這,我稍稍為不受學長歡迎這點感傷,縱然當初會被迫成為合作搭檔,追究起來有半責任也是他害的,但對於接下來往後幾個月不得不說他辛苦了,同時也辛苦我──可憐的腦袋。
希望他大爺的脾氣之後可以好點,不然可真擔心自家苦命的腦袋哪天被他巴到爆漿,很可能再讓他送上一掌我就歸西見奶奶也說不定……這樣看來,最可憐的傢伙好像還是我?
嘖,是有沒有那麼可惡,衰運之神到頭來仍站在我這邊嘛!
「你這白痴會不會想太多了。」
平靜的聲音悄似什麼話也沒說過,學長視線移回雜誌上,淡淡地輕聲說道:「我沒有不喜歡你,只是有時候看不順眼。」好看的秀眉微微皺了皺,沒什麼情緒變化的臉龐,露出很不耐煩的模樣,感覺就像是在鄙視。
「會幫忙你只是因為看不慣,順便想消磨時間。」他冷冷的說,隨後不客氣附上一記冷哼。
靠,這什麼鬼態度,先前想的好話全部撤回!
講到底那個不順眼還是指不爽我的意思啊混帳!
「不過還是謝謝老大你願意抽空閒回來協助我這個學弟吶……」嘴角忍不住抽搐兩下,我轉過頭看向說話理直氣壯的學長,身後降下許多陰沉沉的黑線。
爛人!
有瞬間幾乎要把獄界之王,撒旦,和學長聯想成塊,不過基於對方是有恩於自己的“好人”,我決定沉住氣不與某人計較。
又是冷冷一聲,「哼,知道就好。」渾然不覺得自己正惡劣的扯出別人看來絕對很無良的勾笑,學長暇逸地翻過手邊雜誌的下一頁,艷麗的紅絲毫無移開頁面的打算,一雙眼睛滿是專注的閱讀內容。
「與其胡思亂想有的沒的,不如拿來檢查檔案的校正。」抬起手,長長的手指比向我前方的螢幕。
「咦!」我回頭一探,這才發現剛剛僅跑二十幾啪的轉檔進度已經跑完,提示作業完成的方框靜靜地掛在視窗中間,黑色端莊的文字在整片充滿圖與華麗字體的畫面上顯得格外突兀。
因為不曉得該接什麼回應,困窘的我只能摸摸鼻子,乖乖將視線移回螢幕前。
叮咚一聲,把作業完成的方框點掉。
不久,大片繽紛的色彩映入眼簾底下,可愛的插圖與文字成了鎖定的焦點。
這回處理的稿子比想像中棘手,雖然是已經排版完成、只需要修改的作業檔,但由於客戶後來所指定的排列和顏色容易使整體檔案造成不協調,為了確保視覺畫面的平衡,必須把許多地方砍掉、重調一遍,甚至修改了幾處的色彩,終於將整整七十幾頁有的彩色童書修改到容易閱讀且畫面不會感到不平衡的狀態,現階段只要再好好檢查哪些地方有小問題需要修改便大工完成。
「褚,你手上這件是B家出版商的童書嗎?」就在我差不多檢查完檔案要關閉排版程式的時後,學長的聲音突然從旁邊敲來。
瞟一眼文件上頭的內容,「嗯,是呀。」我點點頭表示學長的猜測沒錯,老實地回答:「當初接的時候,看圖畫蠻可愛、排版感覺也不難就答應樓下的同事處理,誰知道……」真正在弄時,才驚覺這份工作不如表面上好下手,很多細節因為與對方指定的條件有所差異,修改上所需花費的時間遠比其他工作要來得久,怪不得同事在看我有意幫忙接下的時候會這麼激動,原來早就想拖手了。
看來以後要幫別人忙,該多注意點內容才行。
要是成天接手有的沒的問題多多的案子,我想哪天為此過勞死也不無可能。
反覆思量著,不由得認真考量起自家未來的生命安全,萬分後悔近期沒有好好給予自己放假這件事。
……早知道就不接了。
「是嗎。」
光看我豐富的表情就明白意思的樣子,學長意義不明的蹙起眉頭,身子往身後的椅背靠上:「這家出版商邀的工作,建議你以後看到就推掉比較好。」他雙手環胸,發出耐人尋味的建議。
「欸?」為什麼?
我感到困惑,然而對方沒有馬上給予答覆的打算,反而先深深吁口氣。
「他們新上任的董事長是個審美觀有問題的神經病。」閉上眼,恰似想到異常不好的回憶,整張漂亮的中性面容眨眼間變得很臭很陰暗,周遭空氣驟然劇降,寒冷的氣息惡作劇性地拂過身旁,心靈面臨危險的警報猛地拍響大作,不自覺使我縮了縮身子顫抖,有些害怕的吞了口口水。
按照慣例,通常學長會出現如此可怕的模樣,代表那記憶對他而言準不是好事,假如這時候在他面前還不懂得乖點、少說幾句,下一秒將成這人回憶中一部分的絕對會是與他共處一室的可憐學弟我!
不過這下子我又好奇了,為什麼學長會認識他們的董事長?
「學長,他們不是投資兒童童書相關事業的公司嗎,為什麼你會認識?」我疑惑的問。
問完後才赫然驚覺問題有點干涉到別人交際的隱私,於是慌慌張張的又補上一句:「那、那個如果不方便講可以不用說,沒關係!」說完,我突然好想扁自己怎麼老說些讓人可能誤解,甚至不爽的話。
「……褚。」
淡默似看過來一眼,學長仰起頭來,稍稍轉動脖子半晌,「你大概不知道他們重要投資除了書籍相關產業,旗下其實也養一間Model公司作為副業吧。」沒有對我說的話表示意見,大概是累了,說話的語氣顯得有些慵懶,但不影響接續要跟我說的事。
「先前我曾接過這家出版商旗下的Model拍攝,不過因為那個神‧經‧病……」他娓娓道來,可後面越說越怒,身上燃起的黑色火焰幾乎要實體化。
「嘖!真沒見過哪個人的審美觀可以如此澈底沒救,好好的作品不要,竟是要求毫無平衡可言、構圖張力又顯不足的指定。」說到這還頓了頓語,疑似不太想想下去的學長冷冷哼了聲,血色般恐怖的眼睛惡狠狠的直視我這邊的電腦。
「後來實在受不了,拍攝不到一半就乾脆掉頭走人。」
他說,最後一句近乎從齒間用咬碎的方式擠出來,語氣飽含了惡氣。
有那麼一刻,我彷彿看見地獄就在眼前,活生生的、寫在學長臉上。
「要為那種人名譽受損,想都別想!」
默地,我深深有股錯覺,總覺得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大風大浪都不會比學長這個活地獄可怕……
然後當學長正準備止住這個話題時,我忽然從聽得內容中察覺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