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前，據說可憐如我的衰人被某人嚇到腿軟走不動，而了解情況的某人，也就是在場的學長、害我腿軟的惡鬼，想當然不可能比往常愛護學弟，氣得咬牙切齒的他，想也不想便實施名為愛之巴掌的鐵砂掌教育，直到小學弟我哀到兩行眼淚都快像被開了開關而不停嘩啦啦流水的水龍頭，心情不好的學長才勉強罷手。

 

可惜，以上如此殘暴又重創幼小心靈的種種不是重點。

真正的問題其實是在於之後。

 

基於當時我沒有辦法站也沒辦法走的窘境，表面上雖然一臉寫著『不想管我』的學長，仍發揮對學弟負責任的精神，想辦法帶我去茶水間裝水然後回工作室。

固然心意是好，可表現的方式卻令我不知所措。

 

「宵夜拿好，我抱你。」

那是當時我在苦惱該怎麼減輕學長負擔，自己又可以恢復自由走動之際，學長對我落下的話。

 

宵夜不知啥時被扔進我的懷中，還來不及反應到底怎麼回事，便看見學長俊秀的臉在面前放大，緊接著身子一輕，回神時，已赫然發現自己被學長用公主抱的方式往目的地移動。

 

「應該還有其他替代方案可以想吧。」

 

回憶到此，我遮掩羞窘不行的臉，把頭埋入膝蓋。

堂堂一個男人被另一名男人公主抱，這要是傳出去還是被看見能見人嗎！

 

「不過就是一個抱，有什麼好大驚小怪。」似乎不以為意，學長冷冷哼了聲：「還是說你想被人用扛布袋的方式扛在肩上？」

 

你的思考裡能不能有比較正常的幫法啊！

 

「不然肩併肩，搭著走總行吧……」一般情況，哪有男人抱男人走來走去的道理，背的……可能還好，但你是用抱的呀！肩併肩不是正常人會先想到的方式嗎！

 

「肩併肩你是要走到何時。」

 

低啞的聲音從身旁冷冷地傳入耳裏，瓷盤碰撞的聲響，匡啷一聲將我嚇得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迅速轉頭探向聲音來源，一張不耐煩的臉，危險地瞇起紅通通的眼睛狠狠瞪著。

 

「你想浪費時間，我可不想，最重要我懶得耗費太多體力。」

 

抱人才比較花體力吧！

「可、可是學長，我還是覺得──」

 

「沒什麼好可是，就這樣。」

 

不等我把想說得說完，學長以不准他人忤逆的氣勢逼迫我閉嘴：「再吵，小心我把你丟到外面連燈也不給。」後頭不忘涼涼地對我補了句威脅，修長的手放在脖子間，比出弒頸的動作。

 

一秒我不敢輕舉妄動、全身皮皮挫的乖乖封嘴。

周圍的氣溫好似降了幾分，寒涼的氣息令雞皮寒毛什麼都豎立，而我的心靈隨之蒙上一層陰影。

 

這根本是獨裁！我內心悲摧的哭訴。

 

你不要面子，我要啊大哥。

拜託你也為身分薄弱的小輩著想，這要是被你家粉絲知道，我的小命會不保，懂不懂！

 

「與其把僅剩的時間花在無意義的事情上面，不如拿來思考你之後要處理的工作。」收回放在我身上的視線如是說，他站起身，離開舒適的沙發來到我工作的位置上隨手拿起一份文件：「這些是等下要處理完的嗎？」不理會我是否被他的舉動給愣住，亮出手中的檔案，學長眼神意識性問我。

 

那是印有黑色文字、彩色浮水印的簡報檔影本，雖然是將好幾頁濃縮印於一張A4紙，但裡面記載的細節說明仍很清楚。

 

我沒有否定的點頭，看向學長身後的電腦：「現在看到的這三份都是今天要完成的，不過有一份出去裝水前就弄得差不多，所以等會只需處理學長手上的那份，和電腦旁那份黃色文件就行了。」邊說，邊動手收拾宵夜食完所剩下的垃圾及瓷盤，處理好的垃圾包丟進門口旁的垃圾桶，而瓷盤我則拿進衛浴室清洗。

 

學長的工作室其實稱得上外面出租的小公寓，寬敞的格局不用說，閒來無聊、缺乏零感時，擺置於工作室的書籍和電視機可以幫忙解悶，夏天到了有冷氣，冬天則有暖氣，不怕氣溫影響了情緒，有浴室、有冰箱，只是沒床、沒飲水機，更沒有廚房，但僅當作單純的辦公室，的確是很舒適的環境。

 

適時的清好瓷盤，從衛浴室走出來，我思考這些從茶水間借來的盤子該放置哪裡，畢竟外頭走道的燈沒有開，我也不敢自己擅自跑出去。

 

說起來和學長返回工作室時，我才知道公司原來有電源管控，除了高階專業部人員的工作室不受影響，每星期熄燈的時段會依維修時間和一般人員下班狀況不同而調整。

 

可能是見我表情豐富，也或許早就猜到我在想什麼，學長帶著文件走了過來，伸手向我取走已清洗乾淨的瓷盤，直接安置在為了吃宵夜而從角落拿出來的收納型長桌上。

 

「明天在拿回去放，先擺著吧。」他平淡的說。

 

手中的瓷盤在放置時發出清亮的聲響，餘音短促的消失在空氣裡。

 

坐回工作位上，旁邊也傳來拉椅子坐下的聲音，學長就坐在離我差不多有三、四公尺的地方，開啟眼前的電腦。

 

「這幾天你到底替人收了幾份工作。」顯然是在跟我說，不是對空氣還是和自己講話，準備開機中的主機發出細碎的運轉聲，打開來的螢幕不久顯示登入帳號的藍白畫面。

 

有些窘的吞了口口水，「呃……基本上，如果包括之前做完的六件，大概九份有吧。」據說最難搞的還是我稍早前處理好的那份，其他想想也還好，就是花得時間多了點。

 

雖然不清楚學長問我的用意為何，但既然這間工作室的老大都開口問了，我想還是老實稟報比較好。

 

「……你吃飽太閒嗎。」那個叫我回答問題，但答案似乎不符合他理想的學長，用一種像在說『你是白痴吧』的語氣對我下評論。

 

你才吃飽太閒勒！

 

「我只是覺得他們很煩惱，所以想幫忙而已。」

 

「那就是太閒。」瞥了我一眼，學長義正詞嚴道：「平常人都是避事，你卻是找事，真不曉得你怎麼可以活到現在還沒死。」說話的內容頗不客氣。

 

 

「話也不能這麼說──」

 

「需要我幫忙嗎。」照舊很愛堵我話的學長，這次扯了個完全和前面八竿子也打不著邊的問句。

 

「蛤？」當場，我傻住。

 

分明無視我臉上混合吃驚和見鬼的兩種表情，學長心情很好的提出個人見解：「時間已經不早了，如果想加快處理速度，最好的辦法就是兩份作業同時做，更何況明天還有課，你應該不會希望出席成績被扣分吧。」說完，他將拿走的文件攤開來，挑起好看的眉。

 

「要、不要，選一個。」低沉的聲線好聽得像似從耳邊播放，一股熟悉猛然牽制住我的思緒。

 

剎那間，我彷彿看見什麼身影與學長重疊。

 

 

驀地，我瞪大眼望視學長。

詭異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大概僅來了一會便隨之消失無蹤。

 

「褚？」沒料到我會有如此的反應，學長不禁皺眉，一隻手抵住下巴。

 

他微微瞇起眼：「怎麼了。」

 

「呃，不……沒事。」深深吸口氣，搖搖頭：「可能有點累，所以恍了。」我露出尷尬的微笑表示抱歉，隨後從裝有其他物件及資料的紙袋，拿出一片光碟遞給學長。

 

「這是學長手上那份文件的檔案片，詳細問題已寫在影印的簡報資料上，至於其他的……我想知道學長對排版軟體是否熟悉？如果不熟請別勉強，學長這麼晚還過來幫我的這份好意，我有收到了，也很謝謝你。」語畢，我認真看著學長。

 

「…………」對方沒有說話，只是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說你白痴還真的是白痴，如果是我不會的，你想我還會問嗎？」紅色的眼睛看過來，他移動椅子的滑輪，接著在我防備不及的時候巴了個力道不算重的巴掌教育：「或許不比你熟，可能有些得問你，但基本的使用你大可放心，我還沒差到讓你這學弟瞧扁。」

 

「別忘了，我可是Atlantis Deviseb的高階專業部成員。」學長囂張的這般說，出自於內心的自信毫無保留的表現在那張俊俏的臉龐，嘴邊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

 

不經意地，我又看傻了眼，白茫茫的腦袋不自覺浮起一串感想。

 

『呿，真是個自信心過剩、臉又帥到超犯規的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