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宗伏】赤花 - 赤花02

赤花02

在伏見毅然決然走上音樂這條路時也和家裡的關係變的異常緊張，以現在的日本來說還是以讀書為導向，靠著填鴨式的教育得到高薪工作的人仍然不在少數，起先伏見也以為自己會走上這樣的一條路，但終究對於音樂的喜愛還是讓他決定做個忤逆父母的不肖子。

若是問他音樂有何魅力，伏見也沒有把握能夠好好地回答。

或許是一種感動，也或許是樂器本身就擁有這樣的魅力吧，誰知道。

起先他也在要選擇怎樣的樂器猶豫許久，最後憑著直覺選擇了鋼琴，雖然很多人都認為鋼琴這項樂器必須從小學才是真正有幫助的，確實這樣的論點並不是不正確的，但對於伏見而言那些話僅做參考用，最後他的鋼琴技巧遠遠超越了其他從小就學習鋼琴的同學成為實質上日本國內的第一。

有人說伏見的天賦過人，也有人說那是伏見拚命努力得來的殊榮，然而事實是前後者各半，他擁有天賦同時也非常努力精進，捨棄了和重要家人的親密堅持走這條路的人是他，所以如果不能拿出一些成績那麼只是在自欺欺人，這樣只會讓家裡的人更加確信他的選擇是錯的。

無論如何也不想認輸的伏見過關斬將，輕快而流暢富有靈性的琴聲響徹所有他曾到過的比賽會場，奪下國際賽最佳琴手及第一名的伏見什麼感言也沒有發表，只是靜靜的對台下的觀眾鞠恭，接著便帶著獎牌、獎座緩步走下台，而在台下等著他的是他視做生命的重要之人，褐髮的少年興奮的迎接他，那人手中拿著細長而優雅的長笛和獎牌，有著深度近視的伏見隱約能看見那是表現優異的獎牌而非前三名的殊榮。

當時的他們天真而歡喜的為彼此獻上最純粹而至高無上的祝福。

在男人結束了指導後，伏見和對方並肩行走，模樣看起來相當自然而不彆扭，他已經習慣了那些不懷好意的虛假目光，早在他不再彈鋼琴之後便已經對於任何事情不再執著，那抹熟悉的褐色身影也早已經不會再催促著要他靈活的手指在琴鍵上舞動，「江戶川說的話你別太介意。」

「他說的是事實。」伏見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更加平靜，而這樣的表現似乎讓身旁的男人有些訝異。

「伏見，有些事情如果一直放在心裡的話，遲早會悶壞的。」

「那就徹底的由內到外都腐爛吧。」伏見的話讓男人沉默不語，實際上伏見要的也是這樣的效果，如果再聽對方勸說下去只怕他會失去耐性，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說點什麼讓他閉嘴。

在伏見以為對方徹底閉嘴時，男人出乎意料的扯過他的手，當著熟知他們的學生面前用力的緊抱住他，彷彿是要將兩人融合一體似地，伏見只覺得這樣的擁抱非常痛，「嘖、你幹麻？」他有些難受的質問，而對方深深地吸了口氣，像是要穩定自己情緒似的。

「伏見，我不知道你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這麼說的，但是請你不要再這麼說了，不要當著喜歡你的人面前這麼說，就算你不覺得這有什麼，我還是覺得很難堪。」對方並沒有鬆開緊抱住他的手臂，路過的學生帶著各種不同的表情關注著他們的舉動，「這樣就好像是在說，我所喜愛的你一文不值，我不希望你這樣貶低自己。」那語氣真誠而難以反駁，伏見罕見的靜默不語。

這個人不單單只喜歡他的外在以及身軀，連帶他殘破不堪的內在也深深眷戀不已，雖然他早在之前就知道有這回事，但對方堅定的態度讓他有些動搖，究竟這樣不完美的自己哪裡值得他如此執著？伏見為此迷惘不已。

如果不是他早已封閉內心專心致志只為一人心醉，否則眼前這個人肯定會成為他心上最無法被人奪取的珍寶吧。

墨色的眼眸緩緩地闔上，伏見不再多說任何話語，只是靜默的讓男人抱緊他纖細修長的身軀，被鑲嵌在他身上的肯定是這世界上屬一屬二沉重的枷鎖吧，所以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不、更正確而言，是他並不想逃脫，「misaki最近怎麼樣了？」略為中性的嗓音難得有些遲疑的詢問，光是這樣就能感受到伏見仍然對於過去相當眷戀，男人神情有些痛苦的皺起眉，很快地吸了口氣回應被他摟在懷裡的孩子，「據說最近和女朋友進展的不錯，在回到故鄉之後也好好地繼承家業了。」

「是嗎。」那總是刻意偽裝成刻薄的語調此時此刻充斥著迷惘與徬徨，大概連伏見自己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相當動搖的吧。

「所以你什麼時候要放過自己？」男人有些不忍心的問道，而作為當事人的伏見則是難得沒在第一時間反駁，那總是充滿憤世嫉俗意味的眼眸平靜的眨了眨，修長而白皙的手指緩緩地將有些滑落的黑色粗框眼鏡上推，鏡片的反光遮掩了那雙眸子的所有情緒，「那種東西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八田美咲真的那麼讓你難以忘懷嗎？」男人帶著苦澀的神情問道，伏見有些用力地企圖推開緊抱住他的床伴，在對方鬆開手之後沒多久接著那低沉的嗓音便傳入耳膜，「那都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相信那不是你的錯？」刺目的金黃色光芒灑落在兩人的身上，伏見墨色的髮絲沾染上些許陽光的熱度，那樣的溫度並不到惹人厭的程度，但他仍然抬起手企圖揮散在頭頂上恣意停留的溫度。

他輕輕的抿了下紅潤的唇腹，而後在唇際間留下一抹含糊而意涵複雜的弧度，「你又憑什麼斷定我沒有錯。」璀璨奪目的光線掩蓋了他此時此刻所展現出的表情，男人瞇起眼眸企圖看清伏見所展現出的線索，然而卻毫無所獲。

「Love worketh no ill to his neighbour : therefore love is the fulfilling of the law.(羅馬書 13:10)」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邊迴繞不去，英文程度還算不錯的伏見知道這是取自聖經的句子，他知道對方是出自好意才用這樣的一句話安慰自己，但卻也讓他更加難堪。

愛不加害與人，所以愛成就律法。

那麼為什麼他的愛始終只讓他覺得傷害了重要的人？伏見不甘的緊咬住下唇，原先紅潤的唇腹瞬間轉為蒼白，那模樣讓男人相當心疼，「我不知道原來你是基督徒裡的例外啊。」伏見含糊的吐出諷刺的話語，男人理所當然地明白對方所指的是什麼，不慌不忙的笑了笑，「我不是基督徒，只是覺得這樣的一句話很有道理，不覺得嗎？」

「只有你這麼覺得吧。」

「伏見，我不覺得你的愛對八田而言是種傷害和負擔，雖然他大概不知道你對他抱有超越友誼的情感，但是絕對不是你害了他的。」男人極力的想要說服他，然而向來偏執的伏見是怎樣也不可能相信的，對他而言，那些都只是好聽的鬼話。

「嘖。」伏見因為無法反駁，只能不耐的砸嘴宣洩心中的不滿。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伏見，你過於看重自己的影響力了。」這次伏見第一次聽見眼前這個溫和穩重的男人口中聽見帶有尖刺的話語，那利刃般的語言彷彿劃破他的胸腔似地，剎那間他只感受到無法言喻的疼痛以及空虛感，在他沉浸在那異樣的負面感受的同時，對方很快地便又開口，「其實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有影響力，確實你曾經得過無數的獎項，但是那些東西並不表示你對這個世界甚至是他人有多大的影響力，至少在我眼裡，伏見你還是你並不是其他的什麼，我更不會因為你曾經得過獎而畏懼你的存在。」男人帶著淡淡的微笑望向窗外，他所想要表達的意思伏見很輕易的就明白了，只是明白不代表接受。

過於意識自己是造成他自負的認為自己害了八田美咲的元兇。

但如果能夠輕易的改掉這樣的毛病，伏見也就不會是今天的他了，向來容易在情緒焦躁時異常聒噪的伏見難得沉浸在負面情緒的同時一言不發，大抵上面前的男人是懂他的，而且比他自己所認知到的還要了解透徹，「即使這樣你還是像個變態一樣執著於我？」伏見沉默的一會後，很快地恢復鎮定吐出了尖銳的話語企圖傷害對方半毫，然而在見到男人從容的笑容後宣告失敗，這種簡單的挑釁一點效果也沒有顯現。

「就像你執著於八田一樣，我執著於你正是因為你擁有讓我執著、著迷的價值。」對方的話讓伏見無法理解，他從未想過這世界真的存在著理解他幾乎透徹卻又不打算離去的人，從來他慣於被捨棄，也不再對外在事物過於執著，因為那些東西宛若四季般地輕易的流轉、替換，正如同名譽之於面前的男人而言只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嘖，那種東西……」

「你的價值存在連你自己也無法碰觸的地方，大概你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吧。」男人深遂而平穩的眸安靜的注視著他，那雙目之中僅僅倒映著他的面容，伏見無法不承認自己確實動搖了，被這樣的一個人真心對待他再怎麼有自信能守著對八田美咲的情感過剩下的日子，終究會在對方體貼的言行舉止之中感受到無人陪伴的孤寂，比如在深沉的黑夜中忽然清醒而身旁空蕩蕩的毫無溫度，總會提醒他，有人是可以陪著他度過日日夜夜的。

但是，他仍然無法捨棄。

伏見的心中依舊存在著無法碰觸的神聖的區塊，那是屬於八田美咲的。

不是他就沒有意義了。

伏見有些茫然的望著身旁灑落陽光的窗口，這裡的一草一木乃至整個校園都曾經有著他深深的眷戀，雖然那是遙遠而漫長的一段記憶，但即使現在要他一一細數都不成問題，校舍裡哪間教室是八田美咲經常待著練習的、哪邊是八田美咲最喜歡的、最討厭的，所有的一切都緊密相繫，只要將身邊的景色與過去相比較伏見便發覺自己其實什麼也沒忘記，甚至那些都成為他的一部份，永遠都無法拋捨。

原先專注地觀賞著校園景致的伏見很快的又將視線轉移回自己修長而纖細的手指上，那雙總是充滿著不滿與負面情感的黑瞳閃過一絲疼痛，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希冀這樣的動作能吐去一些不快，然而卻只是讓他感覺到自己的胸腔蓄積著更多的烏煙瘴氣。

「我已經沒辦法彈琴了，就算這雙手保持完整不曾受傷，我還是沒辦法彈琴了。」伏見的視線未曾離開他的雙手，而男人並沒有出言插話，僅是耐心的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直到伏見緩緩地抬起頭，面色難得徬徨而無助的注視著他道，「……就算靈魂存在與此也沒有賦予音符意義的能力。」

伏見確實是在意的，只是總是用著漫不經心的態度掩飾著自己的真心，沒有一個曾經締造成就的人能輕易忘卻過去的輝煌，更遑論伏見只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孩子，即使年齡已經達到法定的成年人標準，他的內心還沒有自己想像的成熟，只是他選擇不輕易吐露真心話企圖將那些東西以己身的能力獨自消化。

「你還是能夠賦予自己意義的，伏見。」

「你也只是會說好聽話的傢伙罷了。」那不痛不癢的安慰話只是讓他越聽越覺得虛偽，只能以更加尖銳的語氣反駁。

「你只是不想承認自己在逃避而已，不是嗎？」男人精闢的話語深深地刺入他的胸口，深入他刻意藏匿的靈魂之中恣意破壞，只是剎那間，面前這個總是表現得體的男人讓他感到畏懼，「伏見，承認自己的懦弱之後才能更加堅強的繼續走下去，你必須去面對關於八田的事情，你無法否認正是因為你一直在逃避該處理的事情，所以現在的你才沒有辦法重回舞台，好好記住啊，唯有舞台才是你該待的地方，只有鋼琴能夠完美的詮釋你的內心有多麼美麗。」這個人太過了解他了，也很清楚的定義他的價值和曾經被他捨棄的過往。

這樣的一個人，他贏不了的。

他說他的內心無與倫比的美麗，在認知到對方仍舊沒有放棄自己的刹那，伏見迅速的轉過身，用力的遮住自己的面容，那溫熱的液體滴落在他的掌心之中，「囉囉嗦嗦的吵死了。」那哽咽的嗓音證實了他並未捨棄曾經心醉不已的舞台，男人緩緩地笑了，他終究還是等到伏見動搖了。

或許他迷戀不已的那個充斥著自信的伏見不久之後將會重回舞台也說不定，他滿心期待著那天的到來。

「伏見，我會一直等你的，因為你是我最驕傲的學生，能成為你的老師真的太好了。」男人輕輕的將伏見轉向他，動作小心地替他拭去受到地心引力吸引而滑落的晶瑩水珠，他們之間的時間流轉彷彿停止似地，週遭吵雜的聲響須臾間再也無法左右他們。

伏見那紅潤的唇開開闔闔的但卻始終吐不出一句話，「走了。」最後有些勉強的轉身催促對方邁出步伐，外頭橙紅色的天幕逐漸被深紫色佔據，背負眾人無數討論的他們很快地便離開了充滿紛擾的校園踏上歸途，一路上伏見始終無法撇去在意對方的心情，他不停地利用短暫的空檔偷窺男人的神情，或許他被與他並肩的這個人拯救了也說不定吧？他突然有種，或許能和對方嘗試看看的想法，然而卻始終因為他的自尊而難以主動開口。

「怎麼了？」對方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後，表情甚是從容的應對，伏見緩緩地搖了搖頭沉默不語。

他差點就要忘記自己拒絕對方的理由不只八田美咲一個，伏見自然的將自己的目光聚集在男人帶有婚戒的無名指上，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是一直存留在對方心中不曾離去的亡妻落下的束縛，他面前的這個人永遠不會把自己的所有給他，要說他有精神潔癖也無妨，伏見從來不覺得自己要求完全的擁有彼此有什麼錯誤，至少他心中的愛情觀就是如此，哪怕熟知他的人都覺得他過於偏執。

那是表現狂妄的伏見猿比古心中唯一的願望。

這世界只要存在一個和他一樣的人能夠伴他一世，那麼他便不枉此生，伏見將自己的視線移開，專心致志的看著不遠處的景色，堅定的走在筆直的道路上，一旁街燈白色的光灑落在他身上，上頭盤旋著無數隻不知是什麼的昆蟲。

他抬起頭，視線恰好與斜對角住宅陽台邊戴著眼鏡的少年對上，接著他不疾不徐的移開視線，與那甚是高級的住宅擦肩而過，背後西沉的夕陽隱約閃爍著光芒。

TBC

這進展會非常的慢，我自己也沒辦法肯定宗像究竟會在第幾章出現，就請大家好好期待吧XD(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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