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白癡嗎?」聽見對方這麼說之後,伏見除了動搖之外並無其他的情緒,說起來面前的這個男人也明戀他兩年了,雖然他因為精神潔癖以及與生俱來的神經質而遲遲沒有接受對方,但或許他現在答應對方也並沒有什麼關係。
有時候他是會對現實屈服的,至少他很清楚自己此生說不定是無法得到唯一而純粹的戀人了,但面前這個人能給他很多很多的援助,撇去他的亡妻不談,他也可以算是對方的唯一──唯一的男人。
「就不知道你會不會答應我這個白痴呢。」似乎是看穿了伏見的動搖,男人帶著從容的笑容緩緩地道。
「我心裡一直都會有misaki的存在,就算這樣你也無所謂嗎?」
「說無所謂的話就太勉強了,只是我會盡量不多想,畢竟我有時候也會懷念過世的妻子啊,我認為這樣才是真的公平,只要你和我都不要拿其他人來和對方作比較這樣就可以了,我是這麼認為的。」面前的男人語氣相當寵溺,大概是很清楚伏見的答案才能顯得如此從容吧。
伏見稍作沉默後,緩緩地開口,「我知道了,我們交往吧,但是我原本的計畫不會因為這樣而中斷的。」
「嗯,那麼就別一直站在這裡了吧。」帶著燦爛笑容的男人熱切的拉起他的手往屋內行走,將他好好地安置在客廳後說是要慶祝他們交往很快地便往廚房去,過去即使是伏見得到殊榮的時候都沒見對方如此興奮,看見這景象他淡淡地笑了,或許這樣下去真的能得到平穩的幸福也說不定吧,伏見全身放鬆的在頗為高級的沙發上捲曲成一團舒服的瞇起眼小歇了起來。
被他人深深愛著、捧在手掌心上的感覺並不糟,即使和他理想中的有所差距。
「伏見、伏見,要睡的話就到臥室去吧。」不輕不重的力道晃動著他的肩膀,伏見有些迷糊的睜開眼,像隻慵懶的貓般動作緩慢地翻過身,「……已經睡飽了。」擺明的就是還想睡的模樣讓男人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樣的互動像極了普通情侶,但卻是他們花了兩年才做到的。
「你笑什麼?」
「不,只是覺得能和你交往真的是件讓人開心的事情啊。」語畢對方便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吻,動作親暱但卻微妙的守分寸,伏見維持著躺臥的姿勢眨了眨眼,接著順其自然的伸出手碰觸面前總是寵愛著他的男人那厚實的唇,像是描繪著形狀般地來回撫摸著,或許是彼此間擁有良好的默契,男人很快地便將結實手臂潛入伏見的腰部以及沙發中間的縫隙,接著將他扶起方便彼此接下來的行動。
日光燈灑落在他們身上,彼此的臉龐都被濃厚的黑影壟罩,偌大的空間之中只剩下唇際間碰觸以及吸吮的聲響,他們擁著彼此親吻著,平靜而從容的吸取對方吐出的氣息,並未像往常在床上那般激烈,伏見也不再只是被動的回應,這樣的互動還算是讓雙方滿意的,至少分開之後他們之間的氣氛是像往常情侶般平和。
「你剛剛在弄什麼?」明顯清醒過來的伏見像是要轉移話題般地詢問,「稍微熱了下牛奶,不過現在也冷掉了,我再去熱,你如果想睡的話就回房去吧,還有你放在桌上的那瓶藥罐是什麼?」經過對方提醒,伏見這才想起在公園巧遇宗像禮司的事情,「沒什麼,只是剛剛跑出去在公園有點胃痛,宗像禮司那個小鬼硬塞給我的。」向來還算是誠實的伏見很快地便將真實吐露出來。
「胃痛?現在還好嗎?」伏見本以為對方大概會針對宗像禮司的事情有所質疑,但出乎意料的卻把重點擺在他身體不適上,「沒什麼。」
「我相信你,所以並不會因為你在公園巧遇宗像家的孩子而亂吃醋的,我等等順便煮些東西讓你吃吧,不然要是又胃痛就糟了。」長時間的相處讓他們彼此之間相當有默契,伏見有些訝異自己這麼容易就被對方看穿思緒,但這樣也並沒有什麼不方便的,或許他比自己想像的還要適合和這類型的人交往吧。
「嗯。」伏見有些慵懶的依照對方的指示離開柔軟舒適的沙發緩慢地從客廳移動到走廊,看著對方挺拔的背影他沒由來的感到安心,就這麼在走廊上看著直到對方化作黑點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才動身往臥室走去,西式的建築充滿著各式各樣的收藏品,不論是畫像、古董大概都價格不斐,雖然經常在這裡留宿,但伏見除了牆上懸掛的幾幅音樂家畫像之外一竅不通。
過去伏見不曾仔細觀察過同居人的住所,雖然他的人生從兩年前開始便不停的向下墜落,但意外的是他並沒有就此認為自己往後的日子將會一成不變地這麼下去,正如同宗像的父親所說的,他並沒有過自己會被曾是他老師的男人圈養一輩子的想法,伏見讓臥室的燈火通明獨身站在偌大空間的正中央發愣,相當高級的花紋地毯踩踏起來也相當舒服,直面而來的便是讓白日陽光充斥整個臥室的落地窗,一旁白紗般地窗簾被整齊的捆綁在窗框邊,外頭陽台以白色調為主,相當典雅,他將視線轉回室內,右手邊是他與男人日日夜夜相伴的床,從整齊的鋪設就能看出對方規矩的性格,雙人床上投懸掛著一幅不知是何處的風景畫,裡頭除了翠綠的山巒交疊外,中間寬長的河道中一名船夫撐著船槳似乎將前往何處,然而這終究是虛構的畫作,伏見很快地便將自己抽離那幅畫作的意境,墨色的瞳仁再次轉換方向,在床舖邊擺放著原木衣櫃,裡頭大致上放的都是男人的西裝及各式服裝,至於對方逝世妻子的衣物已經被清理乾淨什麼也不剩下了,依照男人的性格大概是在妻子去世沒多久後便因為怕觸景傷情而全數收掉了吧。
在伏見觀察著週遭時,門板發出了細微的聲響,但對於聲音相當敏感的伏見很快的便注意到來者端著熱騰騰的粥以及牛奶,對方有些好奇的開口問道,「怎麼站著?」並且往擺在落地窗邊角落的辦公桌走去,快速的擺放完畢。
「沒什麼。」
「是嗎?」男人並未繼續追問,僅僅只是招手示意讓伏見過來,「我煮了一些粥,趁熱吃吧。」看著他拿起湯匙之後便悄悄地走到床鋪邊坐下,即使相隔有一小段距離,伏見仍然能感受到對方炙熱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過去他只會對此感到厭煩,但現在或許是答應了和對方交往,他的心境大大的轉變了,「你一直看著我,我要怎麼吃?」語氣略帶困擾的表示。
「抱歉,只是太高興了而已,你慢慢吃吧,我稍微看一下學生的報告好了,有什麼事情就隨時叫我。」
伏見在男人因為批改作業而發出的翻頁以及沙沙的書寫聲響之下邊食用著熱粥,這樣的沉默並未造成他的不安,一抬起頭就能見到對方正在批改作業的認真模樣,以往男人鮮少在他身邊時還專心致志的做著別的事情,往往都是不敢怠慢的和他談話或是幾乎喪失理智的交歡,這樣的情況很稀奇,但卻沒有讓他覺得厭惡,這種相伴彼此的感覺出乎意料的好。
「伏見,雖然我現在這樣問有點多管閒事,但是你想見八田嗎?」男人並未停下批改的動作,語氣平穩的像是話家常似地問道。
「現在見到了又能怎樣?」伏見停下用餐的動作,若是往常他大概會充滿防衛性質的用著尖銳的語氣攻擊對方,但現在他們畢竟是交往中,他還是收斂起排斥這話題的焦躁感,儘可能不讓自己遷怒於對方。
「是不能怎樣,但是一直從他人口中聽說他過的好不好,我覺得你自己去看看就會知道他過的很好,然後…‥你也可以過的很好,不需要這樣折磨自己的。」對方的話語充滿著心疼的意味,伏見緩緩地轉過頭注視著正好抬起頭的男人,相視許久,「……我吃飽了。」他有些心虛的撇過頭同時將面前的碗向前推,所幸對方並未繼續追究,否則他大概會無地自容吧。
即使是現在他仍然無法坦然面對過去,要說八田美咲是哽在他食道的一根魚刺也不為過,不管如何飲水就是無法順著生理結構向下,亦無法透過咳嗽讓它脫離喉嚨,那不上不下的感覺也就是他至今無法釋懷的原因了吧。
疼痛的感覺彷彿隱隱約約的透過他的血液流通到全身每個角落,昔日的記憶也在腦中恣意的流轉。
「伏見,我最後再說幾句不中聽的話,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地記住,然後不要再多想了──八田他早就已經不記得你是誰了,所以你不管怎麼思念他,只要你沒走到他面前,他就不可能會知道你一直在想念他的。」男人的話讓伏見倒吸口氣同時全身僵硬,察覺到他的狀態,男人也很快地便走到他身邊將他摟到懷中,動作輕柔的安撫著。
──「雖然我知道那場車禍也奪走你很重要的一些什麼,但是被奪走了想辦法再要回來就好了啊,我已經等你穩定情緒兩年了,你該好好地去面對了啊伏見,別逃了,因為你這一輩子如果不面對過去的瘡疤就無法前進,這點你肯定比我更清楚的,這是你回歸榮耀的必經之路。」
面對男人的話語,伏見僅僅只是沉默著並未答話。
他並不是沒有想過要奪回曾經屬於他的光榮,但是對於熟知音樂圈生態的伏見而言,理所當然清楚一不小心便會失足的危險,重返舞台沒有嘴上說的容易,「他已經沒有繼續待在舞台上,也不會在台下專心的只看著我一個人了。」伏見的語氣稍微夾帶些許的寂寞,畢竟那抹熟悉的身影總是他努力練習的動力,是他取得冠軍很重要的助力,可以說八田美咲光是站在他面前就是對他很大的鼓勵吧。
如今失去這麼重要的力量,他真的還能彈出連自己都陶醉不已的旋律嗎?
「雖然我知道一時之間要你修改習慣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但是還有我在。」伏見算是相當聰明的,所以很輕易的便理解了對方的言下之意,剎那間他也更加認清自己已經答應對方要交往的事情千真萬確無法變更,「misaki,現在住在哪裡?」他有些艱辛的開口詢問,在啟齒的瞬間,內心無法解讀的情緒恣意的在胸腔中逃竄,他無法定義自己究竟正處在怎樣的狀態下,本來他是打定絕對不會再見對方任何一面了。
因為他所鍾愛的那人過不久應該就會順應父母的期望和他所不熟識的女性結婚、生子了吧。
那把曾經被八田美咲緊握手心的銀色長笛肯定也隨著塵封的記憶收藏在佈滿灰塵的倉庫裡了吧,至於重見天日的可能性大概是零吧,伏見心情相當複雜的猜想,「我記得我這裡有他的住址,找個時間我陪你過去吧。」
「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語畢,伏見看著對方欲言又止的模樣感到好笑,「怎麼?怕我說謊?」
「不,倒也不是這樣,只是見到八田和你不認識的女人那麼親密,我怕你會承受不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已經完全不記得他的生命中你曾經停留過,比修正帶劃過的痕跡還要潔白。」那完全就是為他著想的心態讓伏見很是難堪,就像是時時提醒著他面前的這個人有多麼重視他,「嘖,這種事情不需要你一一操心。」洋裝不耐煩的模樣企圖轉移話題,雖然這點程度的偽裝大概很輕易的就能被看穿,但伏見仍然利用了對方對自己的寵溺恣意妄為。
說什麼也不想要讓人陪著自己去做了斷。
因為在八田美咲面前的伏見猿比古才會是最真實的模樣,或許會很小心眼的吃醋也說不定,他自己也無法推測自己見到八田及其未婚妻時會有怎樣的舉動,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絕對會非常動搖的,因為會不停的想起過去一同度過的美好時光。
然後,或許離開八田所處之地後,他會無法承受的痛哭吧。
「如果你自己認為可以的話,我也不會硬要跟著你去,只是如果很難受的話,不管是什麼時間你都可以隨時叫我沒關係。」
「嘖,你少用對女人的態度對我,我可沒那麼脆弱。」
「這我當然知道,只是對待自己的戀人當然會想要用盡全力溫柔的對待他啊,我只是想要為你付出而已。」男人所訴說的想為重要的人全心付出的心情出乎意料的讓伏見感到動容,或許是因為他也無比的想要為八田付出一切的關係吧,他突然很能夠同理對方的感受。
如果你能真的接受我所給予的一切的話,那就好了──伏見彷彿聽見了這樣既悲傷但又充滿懇求意味的話語在耳邊揮之不去。
「伏見,雖然至今為止在我眼中的你一直都還是孩子,但是我終究也是必須承認你因為八田而改變很多,思考的模式也因為他成長了很多,雖然不甘心,但是我知道我沒有辦法贏過八田,也並不打算去做比較,如果見到他的話,代我向他問候一聲吧。」男人帶著淡淡的微笑態度相當包容,雖然伏見聽見對方有些怪異的句子組合後並不排除對方有硬是轉移話題的嫌疑,但仍然是裝做不知道,就當作是體貼對方的一種舉動吧。
「嘖,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刻意洋裝不耐的語氣之中略帶些無法解讀的情緒,兩年也足夠讓他的執著稍微減弱了吧,即使伏見不願承認,但這終究是事實,隨著時間的流逝似乎連帶他記憶中的八田美咲那稚氣的臉龐都模糊不清,他也只是執著於過去的回憶罷了。
最終等到他回首這兩年才發覺,原來他始終孤獨。
「對了,我今天收到通知。」男人有些沉重的語氣傳入耳膜,因為這樣的狀況過於罕見,伏見有些困惑的抬起頭脫離沉思的狀態注視著對方,映入眼簾的是不知是喜還是憂的複雜神情,彷彿是理解了他正在等待下文,對方抿了下有些乾燥的唇瓣,「他要從法國回來了,然後說是要暫時來當客座教授,還說了要見你。」在對方說出這樣的話當下,伏見完全不明白男人口中的那個他究竟是何方神聖,但在稍作思考之後,表情就像是吃了排泄物般地難看。
「有什麼好見的,他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況且以那個人的性格説出這種話不是很奇怪嗎?」伏見語氣充滿抗拒,甚至不滿的砸嘴,這樣的狀態已經許久沒有過了,腦中不停的想起之前光是因為那個人所遭遇到事情就讓他焦躁不已,即使是早已經辦了休學的現在都還是讓他厭煩。
「我想大概是十束要他這樣發訊息給我的吧,十束我還勉強可以應付,但是那位就完全無法理解,雖然領域不同,但是他果然不愧是備受矚目的天才啊,這世界上大概除了十束之外很少有人能跟他相處的那麼融洽了吧。」男人有些無奈的苦笑,大概是想起了昔日和那兩位相處的狀況,這樣的心情伏見很能理解。
「那傢伙還是一如既往的寵溺十束老師啊。」帶有些許不屑意味的口吻,但聽的出來那並不是伏見表達厭惡的語氣,大概只是習慣性的基本防線吧。
「他們兩個說起來也是世界樂壇著名的樂手戀人,即使是同性戀也因為公開出櫃而備受讚賞。」
「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好歹剛開始是十束老師指導的,那兩人的親密程度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這點事情我還是知道的。」即使刻意以不耐的語氣述說著熟識之人的事情都無法掩飾伏見眼瞳之中隱隱約約閃爍的期待,畢竟那終究是他剛起步時的指導老師,對他的意義重大。
伏見望著落地窗外的早已被黑幕壟罩的風景,即使只能見到路旁白的、黃的路燈光點仍舊沒有打消轉移視線的念頭,那模樣相當懷念,依稀能夠聽見伏見那略微中性的嗓音喃喃自語的低喃著十束老師要回來了啊這類的話語。
TBC
這篇劇情大失控XDDD
然後我真的卡好久,最近剛好碰到很多考試,加上下週又要期末考,所以進度整個大停滯OTZ
雖然我覺得看了這篇忠實的宗伏黨會想殺掉我,但是請相信我後面絕對會有宗伏的啦XDDD
這是大長篇,所以請做好抗戰準備XDDDD(欸你
大概就這樣,感謝點閱XDDD
ns216.73.216.221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