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薇,你不是對八卦不感興趣,怎麼偷聽!」
「你講那麼大聲,我的耳朵又不是裝飾用的。」被稱作莉薇的女孩眼神從書頁移開,目光對上歐文。表情淡漠,有著和貝拉截然不同的氣質。
「莉薇・艾薩。」她輕柔吐出的姓氏,將歐文的思緒一瞬間帶到了遠方。
艾薩,四季如春的東南疆域,被視為世界文明的濫觴。在這個魔語為尊的世代,人類漸漸拋棄了信仰,但艾薩的人民仍敬拜著自己的「神」。
莉薇盯著他,逆光中,她的眸子裡閃爍鎏金般的色彩。
「我認識歐文・伊卡洛斯,」隨著她的視線,歐文感受到自己被拿來與「舊」的那位比較了一番。
「你們都長得很好看喔,但還是以前那位更深得我心一些。」
「……」
無言以對的同時,歐文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蒼白的臉,以及一雙空洞卻留有執拗的眼睛。
好看嗎?也許他永遠無法理解。
「歐文,我們提供了你不少情報,輪到你了吧!」貝拉說道。
「你除了跟我說里昂・費茲是個暴發戶,還有什麼嗎?」
「我哪有這樣說!」貝拉小聲驚呼,眼睛睜得圓圓的,左顧右盼說:「我是好心提點你耶,你自己招惹里昂就算了,不要拖我下水。我不跟瘋子打交道的。」一旁的莉薇好像被「暴發戶」一詞給逗樂,摀著嘴輕笑著。
「那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瘋子?」
「現在知道了。」貝拉朝歐文翻了個白眼,「你就告訴我嘛,為什麼用歐文的名字入學?你們家族到底在想什麼?」
「這問題很簡單啊。」他回答道:「原本的歐文死了,自然要找人接替。對伊卡洛斯家族來說,血統不代表一切。」
「竟然真的死了……果然美麗的東西易碎……」
「哎呀!」貝拉打斷莉薇的惋惜,「那你是『真的』繼承了嗎?」
貝拉所問,也是最讓所有人好奇的。究竟這位新的歐文.伊卡洛斯,是否有依著北方大陸的傳統,繼承了只屬於其家族的契約魔物?
萬物被分為兩種:一種天生擁有魔力,一種則無。人類屬於後者,無法自行掌握魔力;而那些擁有魔力的存在,則被稱為「魔物」。
在人類尚未建立國度之時,一部分人選擇與魔物締結誓約換取守護領地的力量,他們成為了支配者,並憑藉著魔物強大的魔力,奠定了北方大陸——斯托維亞的榮耀與根基。
自此,古老的魔物契約成為斯托維亞貴族、王權彰顯地位的憑證之一。
「我既然能用他的名字坐在這——」他右手支在桌面上,指尖隨意地輕推了下眼鏡,說道:「換你猜?」
貝拉滿心好奇,卻被他隔靴搔癢的回答弄得牙癢。「哇,我原本以為你只是話少,沒想到你這麼會聊天。」她咬牙道,歐文不置可否。
「希望你的實力和膽量一樣狂妄。」莉薇歪了歪頭,一臉若有所思,接著說:「你剛剛應該讓賽特治療你的傷口,接一下。」她朝歐文丟了一個東西,「好好一張臉,不要留疤了。」
歐文伸手一接,那是一個用軟木封口的玻璃瓶,大概兩個指節高度的瓶身,精緻又小巧,裡面裝著透明色的粉末,折射著光,看起來晶瑩剔透。
———再生系魔晶石的粉末。一股訝異在他心底微微泛開。
魔晶石是魔物體內的結晶,蘊藏著魔力,人類雖無法擁有魔力,卻能以「魔語」驅動魔晶石所含有的力量。
魔語,是人類與魔物之間建立聯繫的橋樑。人類可透過精準的語彙與結構,以自身的精神力引導魔晶石釋放魔力。
具有再生功效的魔晶石最是稀有昂貴,就算僅僅只是粉末,一般來說也不會有人如此隨意地送出手。
「外用、口服都很有效喔,不過不建議用吸的。」莉薇仔細地觀察,確認贈禮的對象是個「識貨的」,才略帶滿意的點點頭。
「幹嘛告訴他,反正肯定嗆不死他……」貝拉在一旁兀自嘟囔,然後像是在宣洩脾氣一樣的站起來,往歐文身後的座位踢了一腳。「起來了,阿歷。」
後座趴著的男孩「阿歷」睡得很沉,貝拉很用力地多踢了幾下,才見他很吃力地爬起來。「亞歷克・愛登,我們都叫他阿歷。」貝拉對歐文指了指男孩說道,亞歷克則一臉睡眼惺忪,嘴角還帶著滿足的微笑。
「嗨~歡迎你,歐文。」他軟綿綿的和歐文打了招呼,一邊溫聲回應著貝拉和他抱怨「新來的歐文很討厭」、「囂張又難搞」之類的話。
下課的鐘聲響了。
「好在還有機會和你打個招呼。你來的時機不太巧,接下來幾天我們不在,這個座位角落很冷清呢。」莉薇慢條斯理地起身,及膝的裙襬沒有一點摺痕。
「對了,既然你覺得『暴發戶』不算什麼有用的資訊,那我再多送你一個見面禮,」她俯身貼近歐文,用極細微的聲量說道:「這個班上,你最不該招惹的是——『雷恩達家族』喔。」接著退開身子,準備和貝拉、亞歷克一同離開教室。
歐文開口向她道了聲:「謝謝。」一邊搖晃手中的玻璃瓶。
即便他從不在意自己臉上會不會有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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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喬納站在講台前時,頭很痛。
他的桌上已經有滿坑滿谷批閱不完的公文和作業,現在還得處理教室黑板報銷的問題。
「歐文,上來吧。」他嘆了口氣,決定先不管身後的一片狼籍,把歐文叫上台。
「雖然你們剛剛已經見過,還是正式介紹一下——這位是歐文・伊卡洛斯。以後如果他有課業或學院上的問題,希望大家多幫幫他。」
喬納一邊說,一邊能聽見台下傳來「上一節課他就應該帶著轉學生進來吧?」、「喬納總是慣性偷懶」等眾人的調侃和陣陣低笑。
「歐文,不好意思啊,哈哈……」講台上的教師額角微微抽動。
「不會。」歐文簡單的回應了。
「各位同學,沒有黑板歷史學是上不了了,」喬納咳了幾聲以轉換自己的情緒,向學生們說道:「我會請希柯老師代課,兩節自習實在行不通。你們待會準備一下,先去演練場。」
頓時教室裡一片哀嚎,在卡文索裡,希柯的體術課是多數學生們最避之唯恐不及的。
「里昂,你今天放學來一趟辦公室。」
「喔~」里昂很隨便地附和道。
學生們各自走出教室,賽特走向門口,看著歐文說:「歐文,一道走吧?記得帶上你的演練服。」歐文沒說什麼,跟著一起走出了教室,自然而然的,傑洛和里昂也和他們走到了一起。
「喂,」走廊間,里昂踏著悠哉的腳步,向歐文問道:「那兩個公主病,是不是在跟你說我的壞話?」歐文微愣,才意會到他指的是貝拉・葛蘭菲爾跟莉薇・艾薩。
也不好奇歐文的回答,里昂繼續說:「你會不會好奇,為什麼那個姓艾薩的在我們班?」
卡文索學院聚集了世界各國的貴族菁英,就讀學生裡更不乏皇族後裔,通常這些人會被安排進專為皇室設立的班級。
莉薇擁有艾薩最尊貴的姓氏,卻被編列在貴族班,難免讓人疑惑。
正當歐文猶豫怎麼回應時,里昂兩手一攤,促狹地說:「不告訴你~」
「話真多。」傑洛在後頭說道,一旁的賽特則微微笑著,沒有出聲。
「那再問你一個認真的問題,伊卡洛斯家的『寵物』是什麼?」里昂的眼睛骨碌碌地轉,歐文只覺他不懷好意。「小貓?小狗?」
「你是在問我,還是在考我?」
「別這麼渾身帶刺嘛!」里昂一臉無辜,「我很好奇啊~我大哥都養鳥了,我也想有一隻~」說著他身子傾前,抬起手想搭在賽特肩上,被對方巧妙的避開。
「治療能力,鳥……」歐文停下腳步,「雷恩達的魔物是獅鬃鷹?」他抬起深幽的眸子,直盯著賽特問道。
他似乎有點……憤怒?
歐文的語調依然平穩,卻還是被賽特察覺到了微妙的差異。
「是的,雷恩達家族的魔物是獅鬃鷹。」這在學院裡不是什麼秘密,賽特一邊回答,一邊在心裡想著。
雷恩達,一個在北方大陸極負盛名的貴族姓氏,曾屬於斯托維亞皇室一脈,如今雖沒落,卻因著與魔物「獅鬃鷹」的契約,不墜其榮。
獅鬃鷹是極為罕見的再生系魔物,能夠治療萬物。
「原來如此。」那一抹複雜幽微的神色驟然褪去,快到讓賽特覺得自己多慮了。
「魔物是『寵物』,你的說法真有趣 。」歐文對著里昂說道:「你知道嗎?人有一種劣根性,當你越是貶低一樣東西,就代表你越忌憚。」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傑洛放聲大笑。
「難得,難得。費茲家的大少爺被堵到回不了話。」他向來對劍術以外的事毫無興趣,但看著歐文和里昂之間的針鋒相對,也好似看了一場精湛的對決。尤其里昂那吊兒啷噹的態度,常搞的傑洛頗為不爽,如今簡直大快人心。
「嘿——」里昂那副頑劣模樣看似未變,目光卻不同往日輕浮。他看著歐文的背影,對傑洛說道:「你待會試試他是不是虛張聲勢?」傑洛看了看他,眉頭皺了下,說:「我叫你少爺,你還真使喚起我啊?不幹,無聊。」除了他們的唇槍舌戰,他對歐文是一點好奇也沒有。
「他看起來也會劍術。」里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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