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並不像初見時那樣冷淡疏離,這是賽特近日的感想。
歐文與傑洛的切磋在學院內掀起一陣不小的討論,但八卦來得快也去得快,如今熱度已然消退。雖然還是有人明跑去向他打聽「以前的」歐文・伊卡洛斯,但都被他直截了當的回應堵得啞口無言。
「舊的歐文已死」,是個不爭的事實。
如今讓他以同樣的名字入學,正是伊卡洛斯家族在對外宣示——即便真正的繼承人已死,只要這個名字還站在學院裡,他們家族的地位就不會動搖,更有明眼人能看出,他們想透過話題與質疑,讓「伊卡洛斯之死」成為輿論的焦點。
這些安排必會在某個時機發酵、浮出水面,不過那是更遠的事了,至少現在,歐文的生活看起來普通、平靜得多。
傑洛因為很欣賞歐文,時不時去找他談論劍術方面的事,於是歐文變得很常與他們走在一塊,他話不多,但總是聽的專注。
傑洛的刻意親近,也讓賽特多了許多觀察歐文的契機。
而讓賽特感到有點無奈又好笑的,是里昂常常想捉弄歐文,卻老是被傑洛阻撓而心有不甘,這幾日也總是在他們身邊打轉。
中午時間,賽特、傑洛和歐文,三人佔了餐廳裡一隅用著午飯。
「你們兩個今天早上一起鍛練?」賽特看著對面的兩人問道。此時賽特和傑洛都差不多用餐完畢,只剩歐文還拿著餐叉,細嚼慢嚥著。
「反正早上也閑著沒事。下樓時碰到就剛好一起了。」傑洛喝了口飲料,隨意答道。
卡文索學院採四年制,如今他們已是三年級,必修課相較前兩年已鬆散不少。為了培養學生的自主性,學院提供大量的選修課,讓學生們能彈性規劃——當然也有像傑洛這樣,除了必修以外都沒在上課的傢伙。
「你還真的早上都沒排課……歐文,你的選修決定好了嗎?」前幾天歐文向他詢問有關選課的問題,他學期中才入校,選修課還沒確定。
「都處理好了。」歐文暫停吃飯的動作:「除了你推薦的那些,還有多選『魔語實操中階』跟『魔晶石研發』。」
「啊——我也有選魔語實操,」賽特說:「沒推薦你是因為我記得要修這門課,得先上過『實操初階』才行,那門算是二年級的選修。」
「我有轉學考的成績。喬納老師說他幫我問過了,直接選修中階沒問題。」歐文答道。
傑洛則在一旁嘀咕說他只選了能鍛鍊體能的課,魔語選修什麼的是不可能的。
「原來。那你今天下午就會上到第一堂選修了。」賽特說:「這門課是分組活動,怕你不好找人,不如就加入我那組吧?」
他歪著頭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你不介意里昂也在的話。」
說罷,他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喂——老大你什麼意思——你怎麼這樣嫌棄人家的樣子啊!」里昂一邊走來,一邊怪腔怪調地說著。
「你來幹嘛?」傑洛掃了他一眼,不客氣地問道。
「我想說下午就跟老大一起去上課啊!」里昂睜著無辜的眼睛,看見賽特身邊有空位,順勢就坐了下來。
「怎樣,我們王子也選了魔語實操?」里昂最近的興趣是戲稱歐文為「王子」,他很不滿傑洛總像個騎士一樣的防備他。
歐文對里昂的揶揄早已見怪不怪,專心吃著飯沒搭理。
「嗯,歐文選好了,下午那堂課跟我們一組。」
里昂靠著餐桌,手指撐著下巴,一臉無所謂。當賽特在一旁和傑洛聊到期中考,他興致缺缺地觀察起歐文吃飯的樣子。
為了滿足來自世界各地的貴族後裔,卡文索學院對於校園的規劃可說是不惜成本,餐飲選擇極其豐富,從各國傳統特色料理,到專為鍛鍊與精神力恢復而特製的營養餐,應有盡有。
此時歐文盤中的餐點,是一份經過細緻調味的魚排,香氣淡雅而誘人。他將小塊魚肉剝成一絲一絲的,送入口中後,像在咀嚼乾糧似的,無比緩慢。
說好聽點是細嚼慢嚥,但在旁人眼裡,他幾乎是把原本軟嫩多汁的魚排,吃成了一片乾巴巴的柴魚,連旁邊的醬汁也只象徵性地沾了一點。
「欸,我說一個認真的。」
里昂指了指歐文的餐盤,開口道:「你的吃相超倒胃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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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語實操的課通常都安排在教學樓的地下層,但到了中階和高階,實際上課的地點就比較特別了,」走在通往教學樓的路上,賽特向歐文說道:「我們會去南方大陸。」
南方大陸,位於世界最南端,是一片尚未完全開發的未知之地。魔物密集、氣候嚴酷,至今仍被中央議會評定為「不適宜人類定居」的危險區域。
十五年前,世界各大勢力共同簽訂了《南方大陸開採協議》,自此,各國開始設立駐紮地、派遣探勘隊,隸屬於中央議會的卡文索學院也在當地設立了研究團隊,參與其中。
「我們怎麼過去?」歐文選課時就是被課綱中的「南方大陸」給吸引,卻想像不到這門課到底是如何進行的。
中央大陸和南方大陸之間隔著一片汪洋,不是短時間內可以來回的距離。
「嗯……是使用一個很特別的傳送裝置,叫做『傳送儀』。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也還不確定去不去的了。」里昂在後頭說道,「等等就知道了,老頭會先給你做鑑定,過了標準才能去。」他口中的老頭,是這門課的指導教師凡德教授。
「如果不是狀況特別差的話,應該沒問題吧?」賽特說。
他們步入教學樓,一樓的走道盡頭有一條向下的階梯,往下走了三層後,推開梯間的門,便看到不少人聚集在走廊間。
教學樓的走廊相當寬敞,雖然是地下層,卻因挑高設計而不顯壓迫,整體空間明亮而乾淨。學生聚集的前方,便是魔語實操課的專屬教室,門口聳立著兩片門扇,自地面延伸至頂部。
「嗨~歐文。」走廊間,一人轉頭來向他們打招呼。「賽特跟里昂也在啊,好久不見。」
三人走近後,歐文才認出是許久未不見的貝拉和莉薇。
自從轉學那日後,貝拉、莉薇和亞歷克一直不在學院裡,歐文在教室上課時總覺得座位特別空蕩。
聽說他們三人參與中央議會派遣的實習工作,出了一趟遠門。至於實習工作的內容,歐文尚未了解到,他仍在適應學院中最基本的課業。
「好久不見。」賽特笑著回應,里昂則心不在焉的跟在後頭,看都沒看她們一眼。
「我們今天才回到學院,聽到不少歐文跟傑洛比劍的事,可惜沒親眼見識到。」貝拉將頭髮高高盤起,她今天沒穿學院制服,一身簡便的褲裝與皮革腰包。
貝拉身旁的莉薇也是類似的打扮,長髮束成的低馬尾垂落肩後,腰間懸著一把長劍,劍鞘素黑,沒有多餘的裝飾,僅能見到銀白色的劍柄露在外頭,看著十分輕巧。
「有機會也和我切磋一場?」莉薇嘴角含著淡笑對歐文說道。
歐文向莉薇略點了點頭,他也對莉薇的劍術感到好奇。
「歐文今天是第一天上魔語實操的課吧,和我們一組如何?」貝拉問道。
「我和賽特他們一組,已經說好了。」歐文看看莉薇和貝拉,又問道:「亞歷克沒有和你們一起選修這門課嗎?」
「阿歷是不會選修下午第一堂的,他會睡過頭。」貝拉說完,又壓低聲音:「你竟然還跟瘋子一組?」
她一臉「你瘋了嗎」的表情。
「喂,我都聽到囉~」里昂在一旁表示。
「你們先說好了啊,那我跟貝拉可以加入你們那組嗎?」莉薇看著賽特:「換一下組員就好。」
此時歐文感覺他們倆人站在一起時,氣質有些微妙的相似。
「什麼!等等,莉薇,我才不要跟里昂.費茲一組!」
「我是沒問題,只是要跟我們原本的組員說一聲。」賽特看向人群中兩個人影,說:「我們這組加上歐文是五個人,另外的組員是那邊的兩位學長。」
「好,我來處理。我們是一個班的,同一組很合理啊。」莉薇也不理會貝拉的哀嚎,逕自走向遠處和學長交談。
「嗤,那她們之前怎麼不跟我們一組?」里昂瞇起眼,語氣頗為不屑。
莉薇與兩位高年級學長不知說了些什麼,對方原本還有些猶豫,不過幾句話下來,便點頭答應。她轉身又找上原本的組員,依舊只是三言兩語,就輕易說服了兩方換組。
歐文看到那幾人耳根子都紅紅的。
「我們五個可以一組了。」莉薇走回來,看著賽特等人說道。
差不多到了上課時間,教室的門打開了,像是被某種動力牽引著,兩片厚重的門扇從中央緩緩滑開,退至兩側。
歐文看著門框與地面的交界處設有一條滑軌,上面鑲嵌著數枚魔晶石,隨著門的開啟逐一點亮,釋出的風壓輔助門板滑動,使得原本厚實的門在啟動時幾乎無聲,就像被風輕輕撫開一般。
「各位同學,久等了。」凡德教授操著一口沙啞的嗓音,從教室內緩步而出。
他站在門口問道:「我記得,今天有個中途選修的轉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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