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塔燈室裏的空氣冷得像冰,林曉的手指還攥著那張薄紙,上面「林曉」的署名像一記重錘,砸得他腦子嗡嗡作響。他瞪著張叔,聲音沙啞:「這不是我寫的。我不記得寫過這封信!」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tOuvpoeAs
張叔站在門口,沒動,昏暗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皺紋。「曉子,你好好想想。二十年了,有些事你藏得太深,連自己都不願承認。」他的語氣平靜,卻像一把鑰匙,試圖打開林曉緊鎖的記憶。
林曉後退一步,背撞上冰冷的玻璃窗,信紙在手裏顫抖。他想反駁,卻覺得喉嚨被什麼堵住。燈塔外的海浪聲一陣陣傳來,像在喚醒他腦海深處的某個夏天。那年,他二十歲,陳先生還是他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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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灑在小鎮的石子路上,熱浪讓空氣都扭曲起來。林曉推著自行車,車筐裏塞滿信件,陳先生走在他身邊,笑得像個大男孩。陳先生比林曉大十歲,卻沒一點架子,總愛拍著林曉的肩說:「曉子,送信是送心,送錯了,心就碎了。」
那年,陳先生在等一封重要的信,關於一艘出海貨船的合同。他在燈塔旁租了間小屋,每天守著海,說那是他的夢想——擁有一艘屬於自己的船。林曉答應幫他留意郵局的信,拍著胸脯說:「放心,陳哥,你的信我親手送!」
可那天,郵局亂成一團。暑期的信件堆得像小山,林曉忙得滿頭大汗。一封寫著「陳先生收」的急件混在信堆裏,他沒細看,隨手塞進了另一戶人家的信箱。等他發現時,已經晚了。陳先生錯過了簽約的時間,貨船被別人搶走。他站在燈塔前,眼神空洞,對林曉說:「曉子,我沒趕上。」
林曉想道歉,可話到嘴邊總變成沉默。他以為還有機會補救,可沒過幾天,陳先生登上一艘舊船出海,說要找新的機會。然後,他沒再回來。鎮上的人說,船在暴風雨裏沉了,陳先生就這麼消失了。
林曉站在燈塔的石階上,手裏拿著一封他寫給陳先生的道歉信,卻再也找不到收件人。他把信塞進口袋,告訴自己,這件事會過去。可它沒過去,像影子一樣,跟了他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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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塔燈室的寒風把林曉拉回現實。他低頭看著手裏的信,字跡歪斜,像是慌亂中寫下的。那句「對不起,我錯了」像刀子,割開他心裏的傷疤。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他確實寫過一封道歉信,可他從沒寄出。那封信後來不見了,他以為早就丟了。
「這信……」林曉抬起頭,眼神裏滿是困惑,「是我寫的?可它怎麼會出現在郵局?」
張叔嘆了口氣,慢慢走近,靴子在地板上踩出沉悶的聲響。「曉子,有些事,你得自己弄清楚。我只能告訴你,這封信在郵局放了很久,最近才被人翻出來。」
「誰翻出來的?」林曉的聲音帶著急切,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張叔搖搖頭,沒回答。他轉身望向窗外,燈塔的微光在雪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你該問的不是誰翻出來的,而是你為什麼還放不下。陳先生走了,可你還在這燈塔裏找他。」
林曉的喉嚨一緊,像是被什麼掐住。他想反駁,可張叔的話像鏡子,照出他這些年的執念。二十年,他每天送信,卻總在燈塔附近徘徊,像在等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他低頭,信紙上的墨跡在手電光下顯得模糊,像陳先生當年的眼神。
「我以為……送了這封信,就能補償點什麼。」林曉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像是說給自己聽。
張叔轉過身,眼神柔和了些。「補償?曉子,陳先生從沒怪過你。你怪的,是你自己。」
林曉愣住,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信紙,紙邊發出輕微的撕裂聲。他想起了陳先生離開前的最後一瞥,那眼神裏沒有怨恨,只有失望。他突然覺得,這封信不是寫給陳先生的,而是寫給他自己的——一個不敢面對錯誤的自己。
燈塔外的風雪小了些,海浪聲卻更清晰,像在催促他做出決定。林曉看著張叔,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如果這封信真是他寫的,那為什麼現在才出現?是有人故意放回郵局,還是純粹的巧合?
「張叔,你老實告訴我,這信是你放進郵局的,對吧?」林曉逼近一步,聲音裏帶著質疑。
張叔沒否認,也沒承認,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然後說:「曉子,明天早上,雪停了,你再決定怎麼辦這封信。」他轉身,走下螺旋樓梯,腳步聲在黑暗中漸漸遠去。
林曉獨自站在燈室裏,手裏的信像塊沉重的石頭。他望向窗外,燈塔的光在海面上搖曳,像在指引什麼,又像在嘲笑他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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