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赫雷語原文) Elqulax n'æl drakhaax, v'aen n'æl eltulus.Voxx’el khor'eth v'aen, zûn n'æl zakk'un drakhaax.Shol'en va Zûn kharr?Zokh græl, khræl n'æl, v'naar va khe’rel.
(中文詩文) 「風不知前路,腳步亦無詩, 靈魂披甲而行,卻未曾告別昨日。 你問我何為『命令』? ——是當語言沉默時,仍被迫踏出的第一步。」 ——《赫雷語·人間詠》
章一:混語
運輸艙降落,灰土飛揚如狼煙。 大地失卻色彩與溫度,遠方的建築廢墟仿若遺世獨立的斷章。 隊長下達指令,Annelise被編入前導小組。 她並未抗拒。 語言官無須選擇,他們只是被送往需要解析的場域。 廢墟內部濕冷難行,牆體布滿銹蝕與難辨的圖騰。 Annelise小心翼翼地趨近其中一面牆—— 那上頭刻畫的,並非現行詩階語,而是「混語」。 一種融合了赫雷語、死語體與旋律性語序的古老結構。 她的心臟猛然一跳。 這種語構,通常只出現在已滅絕的「歌者」族群中—— 那個被聯軍判定為語毒起源的異端文明。 她不敢靠太近。 那是一種幾乎要刻入DNA的、對自身天賦的本能恐懼。 然而就在那一瞬, 一陣微弱的震動自腳底升騰而起。 那不是地震, 而是某種獨特的音頻, 其節律緩慢、低沉,近乎哀悼。 她彷彿聽見了…… 一首歌的起始音。 那不是詩,卻是歌—— 一種不被允許,甚至不被命名的存在。
章二:召回
她腦中浮現一段被鎖在最深處的記憶: 母親在她小時候,偷偷塞給她的一枚舊世界晶片。 在無數個風暴之夜, 她曾戴上耳機,聽那首名為《歌劇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的樂曲。 一個男聲帶著悲愴與戲劇性,在記憶深處低語: "Pass the point of no return..." 母親曾對她說: 「Annelise,記住這個感覺。就算全世界都忘了怎麼唱歌,妳也不能忘。」 而現在, 那禁忌的旋律,似乎正在她眼前重現。 「妳在做什麼?」 身旁一名士兵的聲音將她猛然拽回現實。 他的「蠍式」步槍微微抬高, 槍口的火藥味似乎因警惕而更加濃烈。 Annelise猛地抽回思緒,心臟狂跳。 她未發一語,僅輕輕後退,合上筆記本,點了點頭,掩飾著自己差點失控的呼吸。 對方皺眉,懷疑地瞥了牆上一眼,沒發現任何異狀。 「別靠得太近,」 他用警告的語氣說, 「聽說這些牆面曾讓好幾個語官精神錯亂。」 她點頭稱是, 卻在心裡輕聲補了一句: 那不是錯亂。 是……共鳴。 這些語構並非陷阱, 而是訊息。 只不過, 那並非訴諸「說」, 而是訴諸「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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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審判
「前方發現異種雕塑群!」 耳機中傳來指揮聲。 Annelise迅速收起所有情緒, 加快步伐,朝前方奔去。 那是一處環狀建築遺址, 中央矗立著一尊異種將領的雕像。 其下方的石台刻有巨大的詩文, 雖經歷過語毒清洗,卻仍殘存部分赫雷文斷句。 這不是單純的雕塑群,而是某種祭壇。 她緩慢靠近,心跳不自主地加速。 她的直覺, 不,是她那被壓抑了畢生的歌者天賦, 正尖銳地告訴她一個結論: 「這裡,是詩與歌分裂的原點。」 她跪在塵中,耳膜依舊轟鳴, 像被一首無法終止的樂章貫穿。 聲音沒有停止—— 只是轉移了陣地,鑽入她腦中那個沒有語言, 只有節奏與殘響的深層空間。 Annelise嘗試睜眼,世界模糊而漂浮。 她的語感模組,為了保護她的大腦不被這股禁忌的「歌」所衝垮,已自動熔斷。 視覺輔助也進入了備援模式。 「那不是錯覺。」 她緩慢地,幾乎是用潰爛的嗓音,哼出那句記憶中殘留的旋律: "And in this silence… something still remains…" 一句不屬於此世的古老旋律, 卻奇異地與空氣產生了共鳴。 四周的塵土開始漂浮, 一個微小、透明的語陣在她腳下展開。 這是一種「聽見」後才會「顯現」的語法。 她一邊喘息,一邊繼續低聲唱: "Not for glory… not for name…" 這次,是石壁先回應她。 碎裂的牆體中, 一道道燒焦的字痕竟自行排列, 形成宛如詩章的弧形列陣。 這不是歌唱,而是召回。 是這片土地的記憶, 在強行徵用她的身體作為「揚聲器」。 就在語陣即將完全啟動的剎那, 一個冰冷的聲音斬斷了旋律: 「你剛才唱的——不是允許語系。」 Annelise的歌聲戛然而止, 語陣的光芒瞬間黯淡。 她緩緩轉身。 一名男子站在詩陣邊緣, 頭戴一枚她只在教科書上看過的、早已被廢除的徽章: 「語義審判部」。 他的聲音像解析機啟動時的提示音, 不帶任何情緒,卻比任何威脅都致命。 「以『歌』解放語構,違反語言承載法第十三條。 你的行為已被記錄。」 他頓了頓, 下了結論: 「你將在語義審查庭受審。」
章四:兄長
Annelise沒有說話。 她知道那條法律。 但她更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那並非她主動歌唱, 而是那旋律,在她身上「甦醒」。 「我只是……聽見了它。」 她喃喃自語。 「這不是解釋,這是供詞。」 審判官冷冷地說。 兩名全身著聲場防護裝的武裝審查員從陰影中走出, 手持「收束鎖語鏈」—— 那是一種會抑制語感模組與聲帶震動的拘束裝置。 他們來此並非問話。 他們是來封她的聲。 就在收束器將扣上她手腕的那一瞬, 一道更高階的音爆驟然撕裂空氣。 「誰批准了這場審判?」 那聲音低沉,帶著沙啞的共鳴, 卻清晰擊入每個人的耳膜—— 是一種「上級詩調」。 審判官瞬間收手,轉身警戒。 一名男子走出塵霧,軍裝完好,步伐如詩階重擊。 他一身靛青軍袍,左肩繡有象徵詩語主權的七瓣語花。 語義審查本部直屬,特級觀察官。 那男人停在她身前,聲音依舊平穩, 卻是對著審判官說的: 「她的聲音,暫由我接管。」 審判官試圖抗議:「依規定,我們擁有的權限——」 「你擁有的,是一套過時的規則。」 男子冷冷打斷。 「她不是詩者,不是歌謠教殘黨,更非禁語模仿犯。」 他頓了頓,轉過頭,目光終於落在Annelise身上。 「她是——我妹妹。」 Annelise身體劇震,呼吸停滯。 時間彷彿凝固。 那不是重逢的喜悅。 而是一種更深沉的、被拉入一個更巨大陰謀的恐懼。 是他。 她的兄長。 那個她以為早該死於語義崩潰, 只存在於泛黃檔案中的名字。 而現在, 他站在這裡,成為語權體系的利刃, 卻也在審判她的瞬間,出手相救。 這荒謬的重逢, 讓她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回頭看她, 聲音裡第一次有了一絲波動: 「我來晚了。」 Annelise喉結輕震,壓抑著無數情緒, 最終只化為一個詞: 「……誰?」 那不是疑問,而是一種近乎絕望的確認。 他沉默了片刻, 在她耳邊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輕語: 「……為母親送行。」 Annelise望著眼前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輕聲問: 「你……還記得那段旋律嗎?」 他閉上眼,緩緩點頭。 「但那不是記憶。」 他睜開眼,眼神銳利如刀。 「那是——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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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誓言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語印。 那不是軍方制式, 而是一枚由未知金屬打造、 刻滿了古老旋律符文的印章。 「妳真的,走上了她的路……」 他低聲呢喃, 將那枚冰冷的語印,輕輕按在她的胸口。 瞬間, 一道劇痛竄入她體內。 那不是肉體的痛。 是語素撕裂重組的痛。 是記憶與身份被強行交錯的痛。 [語序嵌入進行中——] [身份比對:Annelise,歌者血脈……確認。] [啟動記憶解封程序——] 一串串殘破的旋律與斷裂詩文在她腦中炸開。 其中最後一句,清晰無比: 「若神已死,請由妳的聲音,代我存活。」 她瞪大雙眼。 她母親最後的「遺言」—— 竟然是藏在她血脈深處的一段詩句程式。 兄長緊緊握住她的肩, 聲音沉重如鉛: 「聽著,Annelise。 我們……都只是語言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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