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爾克斯感到視覺漸漸恢復,精美而全然陌生的城市景象在他眼前展開。
華麗的建築上閃耀著魔能燈光,街道上人群川流不息,古希爾特族的科技和繁華氣息遍布每個角落。
阿爾克斯驚喜地望著這一切……
「成功了……我真的回到了一千年前!」他難以自抑地低聲喊道,眼中閃爍著狂熱,他終於跨越了時光,見證了希爾特族最輝煌的時代。
然而,當他嘗試觸碰身邊的人與物時,卻發現手掌穿透一切,甚至人們無視他的存在,從他身體穿過。他立刻意識到這是海斗他們動的手腳。
「該死……他們做了什麼?」他咬牙低語,「算了,還是看看我能做些什麼。」
正當他嘗試適應這種虛幻存在的狀態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和尖叫聲:「魔物啊!」
阿爾克斯循聲望去,目睹一群怪物如野獸般狂奔穿過街道。那些畸形的怪物臉孔扭曲,巨大的眼球驚悚地旋轉,流淌著的唾液掛在尖利的牙齒上,瘋狂地向人群撲去。
古希爾特族的居民在這無情的襲擊下無力反擊,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城市逐漸被恐懼和血腥籠罩。
「這……這不可能……」阿爾克斯喃喃自語,目光陷入迷惘。
「這難道真如零所說,這才是『上古浩劫』的真相?」他內心震動,回想那個由王室的初代領袖菲爾特,對無防備的希爾特族發動屠殺的故事,那是自己一向堅信的歷史。
可是眼前,毫無準備的希爾特族卻面臨著自我魔物化的災難。
正當阿爾克斯心神激盪,一個低沉而堅定的聲音響起:「果然……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明明早就勸他們不要過度使用這股力量了。」
阿爾克斯猛然回頭,見到一位身著簡樸鎧甲、表情沉重的男人,似乎正是王國的開國君主菲爾特本人。
他的臉龐與王室歷史畫像中一模一樣,甚至眉宇間隱約透出相似於零的影子。
菲爾特帶著一小隊部族,眼神堅毅,默默在城鎮邊緣集結。當一些希爾特族民看見他們,滿臉驚恐地喊道:「菲爾特!救救我們吧!」
菲爾特身邊的武者低聲抗議道:「當初他們無情地驅逐我們,說我們過於暴戾,現在竟然還求我們救人?」
菲爾特只是平靜地看著同伴,語氣堅定:「巴雷,別再提那些事了。救人要緊。」
說完,他們毫不猶豫地衝進城鎮,迎戰那些早已魔物化的族人。
阿爾克斯呆立原地,像被一道無形的利刃割裂。他的內心一陣撕扯,長久以來的仇恨與信念彷彿瞬間崩塌,口中喃喃低語:「這……不可能……」
這一切都與他所相信的相去甚遠。他所認知的的仇人竟然是拯救者?自己所憎恨的王室祖先,竟然以拯救民族的英雄之姿出現在歷史長河之中?
「騙人……我不相信……」阿爾克斯喉頭嘶啞,內心掙扎的聲音像回音一樣重複著。他無法接受眼前的景象,這一切,難道竟都是他無法接受的真相?
隨著阿爾克斯的心神逐漸崩潰,他的靈體也失去了穿越時間的穩定性,一陣強烈的引力迫使他回到了自己的肉體之中,重新醒來在翡影神殿內。
阿爾克斯睜開雙眼,意識回到疲憊的身軀裡,四肢傳來的劇痛如同重錘敲打過,稍稍移動也感覺艱難。他察覺到自己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環顧四周,其他人驚愕地望著他,表情凝滯,紛紛退後一步,眼神中是掩不住的警惕與懼意。
他的目光無神地停留在神器上,透過神器透明的外殼,維拉靜靜地躺在裡面,一動也不動。
阿爾克斯的喃喃低語幾乎聽不見:「哼……終究,還是白費了妳的性命嗎……」
他像被抽空了力氣般,聲音低沉而破碎,帶著深刻的悔意與無奈,彷彿剛才經歷的不是穿越時間,而是親手摧毀了自己所有的希望。
這段時間朝夕相處的公主——那個率真而浪漫的年輕女孩,她清澈的笑容、甩動髮絲的模樣仍然鮮明地浮現在腦海中。他能回憶起她望向海斗時流露的專注神情、她與自己談論理想時的堅定語氣……
這一切,那些溫柔與單純的時光,像是夢境一般遙不可及。他感覺到一股沉痛撕裂他的內心,他不僅辜負了維拉,還背棄了自己最後的良知。
阿爾克斯輕輕閉上雙眼,感覺這份痛苦無處逃避。
他對自己暗暗控訴:「我不僅辜負了她,甚至連這短暫的信任也親手摧毀了……」這份悔意刺進他心底,令他不自覺地顫抖。
「阿爾克斯!」
海斗見他甦醒,怒火在胸中再度燃起,衝上前去,一把將他壓倒在地,拳頭帶著悲痛和憤怒,像狂風暴雨般砸向阿爾克斯的臉龐與身軀。每一拳都蘊含著海斗的無助和痛楚,彷彿他要將所有的恨意盡數發洩出來。
阿爾克斯看著海斗那張滿是悲傷與憤怒的面孔,心痛得無以復加,落在身上的拳頭雖痛,但也無法蓋過內心的疼痛,他沒有反抗,隨海斗發洩。
他的嘴被打裂,口中鮮血湧出,一股血腥味彌漫開來。伴隨著刺痛,他只是冷笑,將血吐在一旁,語氣冷冽:「這種程度的攻擊是打不死我的,海斗。認真一點好嗎?」
話中隱隱帶著挑釁,但他疲憊的眼神和扭曲的笑容中,卻滲出深深的倦怠,彷彿求死般的決絕。
海斗聽見這話,怒火更盛,毫不猶豫地轉身,從明的腰間拔出長劍,劍刃映著冷光,閃爍著無聲的殺意。
海斗將利刃架在阿爾克斯的脖頸上,刀鋒壓入皮膚,微微滲出血珠,海斗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冰冷的殺意:「你很想死,對不對?」
阿爾克斯毫不猶豫地回應:「一命還一命,來吧,殺了我吧。」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解脫,彷彿期待著死亡降臨。
他的目光冷然,但眼底卻流露出一種近乎虛無的平靜,仿佛身死便是唯一的解脫。
然而,海斗卻突然鬆開了長劍,任由劍鏘一聲地滑落在地。
「我不會這麼簡單殺了你的,你以為可以這樣一了百了嗎?」海斗無力地垂下雙手,雙眼泛著淚光。
他緊盯著阿爾克斯,目光中充滿了無助和絕望,聲音帶著悲傷的顫抖:「我要讓你……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讓身為謀殺者的內疚永遠折磨著你。今天的一切,會在未來不斷糾纏著你,我詛咒你!」
海斗的詛咒在神殿中迴盪,沉重得讓空氣幾乎凝滯,彷彿所有的憤怒與悲傷化成看不見的力量,壓迫著每個人的心。
阿爾克斯緊閉雙眼,品嚐著這份沉重的詛咒帶來的刺痛。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將這股折磨融入內心。他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笑意,自言自語:「悔恨和痛苦嗎……或許那就是我應得的吧。」
然而,在內心的某個深處,阿爾克斯感受到一股無法撼動的疲憊和無奈,這種情緒彷彿在掏空他的靈魂。他突然意識到,這一路來的所作所為,最終卻只是讓自己承受無邊的黑暗。彷彿已經失去了一切意義。
神殿內一片死寂,只有海斗壓抑的啜泣聲在空氣中迴盪,帶著無法言喻的沉痛和絕望。而阿爾克斯,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感覺自己身在無底的深淵,他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宛如一個荒謬的笑話。
明望著阿爾克斯,忍不住發問:「剛才的儀式到底發生了什麼?」
阿爾克斯輕推開海斗,擦去唇邊的血漬,勉力坐起,深吸了一口氣,回答道:「儀式確實將帶我回到了一千年前的上古浩劫現場,但只有我的靈體。」他語氣裡透出無可掩飾的無奈,他的視線轉向海斗,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的讚美:「你們做了什麼來干擾儀式,對吧?非常有效。」
海斗用深深的憤恨注視著阿爾克斯,拒絕與他有更多的交流。
零的聲音冷冽而平靜:「所以你終於親眼確認了歷史,如你所願了嗎?」
「我確認了自己的愚蠢罷了。」阿爾克斯露出苦澀的笑容,抬頭望著神殿的穹頂,彷彿在訴說一個無盡的悲劇:「零,你說得沒錯,那場浩劫是一場大型的魔能變異。我們的祖先因為魔能的反噬,毀滅了自己。」
他垂下頭,他在心裡嘲笑自己:「太荒謬了,我這一生所做的努力……所有人為我付出的犧牲,竟然是為了這樣一個虛幻的、扭曲的信念。」
這些異世界來的年輕人,此時逐漸冷靜下來,開始坐下來討論神器的跨世界通道開啟方式,這是他們穿越到這個世界一年多來,一直沒有解開的謎團。
身為魔能傳輸學者的慧對眾人解釋道,若要從這個世界回到原本的世界,因為需要逆流魔能,消耗的能量將極其龐大,唯有透過獻祭一位擁有聖魔能的王室成員才能達成——如今天進行的儀式那樣。
明微微皺眉,接著問:「這麼說,我們要回到原本的世界幾乎是不可能的囉。」
零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決然:「只要再實行一次古老儀式就可以了,我願意負責,讓我送你們回去吧?你們原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這是一場意外。」
零的話聽來冷靜,卻隱含著深沉的決心。所有人都察覺到,零這番話意味著他將自我獻祭來成全他人。
「能不能不要再犧牲任何人了?」悠太的聲音中夾雜著不安和隱隱的恐懼。
明隨即接話,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嗯,不能回去就算了,是嗎?」語氣輕描淡寫,卻掩飾不住他的焦慮。
慧抬起頭,神情複雜地看向眾人:「似乎很困難……也許有人很想回到原本的世界。」語氣低沉而壓抑,像在陳述一種無可挽回的失落。
眾人一時無言。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各自深陷思緒,有人靜靜地坐著,有人則來回踱步,試圖在這無解的困局中找到一絲希望。
就在這時,阿爾克斯的聲音冷不防地響起,打破了沉默:「讓我來吧,別忘了,我是希爾特族人,我身上也有聖魔能……可以作為儀式的獻祭,送你們回家。」
他的語氣中夾雜著某種解脫的意味,像是多年來負擔的使命終於找到了歸途。
慧皺眉看向阿爾克斯,帶著一絲疑惑和擔憂:「你確定?你可是希爾特族唯一的倖存者呢。」
阿爾克斯微微一笑,那笑容中透露出深刻的悔恨和難掩的疲憊:「不,還有零和王室,不是嗎?」
他看向零,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可言說的哀傷,彷彿對零的話終於有了理解。他的自我認知在零的話語中受到撼動,仿佛多年的怨恨都化作了塵埃。
就在所有人都被這難題困擾之際,悠太正在神器旁仔細觀察著,突然,他緊張地開口打斷了眾人的思緒。
「那個……大家冷靜地聽我說。」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但堅定得讓人無法忽視。
所有人立刻將注意力轉向悠太,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內心的激動,緩緩說道:「維拉她……也許還活著。」
這句話如同雷霆在神殿中炸響,所有人瞬間僵住,接著幾乎同時跳了起來,難以置信的表情一覽無遺。
方才的絕望情緒瞬間被點燃成了新的希望,讓所有人眼中重現光芒。
慧幾乎是立刻轉向阿爾克斯,眼神急切,語氣中充滿了壓抑不住的緊張:「阿爾克斯,你能打開神器嗎?現在可以打開嗎?」
阿爾克斯聽到這話,瞳孔一縮,整個人猶如遭受重擊,額頭瞬間冒出大顆的冷汗。他的手微微顫抖,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現在沒有正在啟動儀式,是可以打開的。」他的聲音低沉而哽咽,彷彿不敢相信這份希望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氣,稍作停頓,隨後開始低聲吟誦咒文,手勢迅速而熟練,彷彿生怕稍有延遲便會將希望再度碾碎。隨著他的動作,神器的側邊緩緩開啟一道出入口,眾人屏住呼吸,目光緊緊鎖定在即將展開的真相之上。
明毫不猶豫地衝進神器內部,小心翼翼地將虛弱的維拉抱了出來,輕輕地放在地面上。看著維拉蒼白的臉色,明的動作不自覺放得更輕,好像擔心稍有不慎就會驚擾她的脆弱。
悠太立刻跪下,雙手懸浮在維拉的身體上,專注地施展他的診斷魔法,雙眼微閉,額頭冒出幾滴汗珠,感受著細微的魔能波動。終於,他抬起頭,聲音堅定而篤定地宣布:「對,她還活著。大家不要急,她現在很虛弱,先讓我治療她。」
這句話如同魔法,讓原本凝重的氛圍逐漸轉為輕鬆。
海斗立刻跪在維拉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微顫抖,眼眶仍然紅腫,但眼神中卻多了一絲難以掩飾的喜悅。
他小心翼翼地撥開維拉額前的頭髮,嘴唇微微顫抖,聲音低沉而充滿柔情:「……我就知道,妳不會這樣離開我。」
這柔情的話語彷彿喚回了維拉的一絲氣息,她的指尖微微動了動,似乎是聽見了他的聲音。
慧蹲在海斗身邊,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欣慰和溫暖的微笑。他輕聲說:「我不是說了嗎?你的策略會成功的。」
海斗轉頭,看著慧的微笑,感覺胸口似乎卸下了一塊沉重的石頭,終於忍不住在露出喜悅的笑容,幾乎喜極而泣。他充滿感動地說:「嗯!我的策略成功了。」他的聲音低沉中帶著自信,像是經歷重重波折後終於找到出口的決心。(註*)
零也跪在維拉身邊,壓下內心的焦急,低聲問道:「這麼說來,我們的行動削弱了神器的力量,不僅讓阿爾克斯只有靈體回到過去,還免除了儀式中需要犧牲人命的部分,對嗎?」
悠太一邊專注地輸出著光魔能,讓維拉的氣息逐漸穩定,一邊微微搖頭,語氣沉重:「也不全然是這樣……」他的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眾人屏息等待著他的解釋。
悠太眼神微微閃爍,望向維拉蒼白的臉,避開了大家的目光,接著說:「這次的儀式,犧牲了維拉肚子裡的孩子。」
零、明和慧聽到這句話,頓時面面相覷,像是瞬間明白了整件事的真相,不由得低聲驚嘆「啊……」
然而,這輕聲的驚嘆卻在空氣中迴響,帶來一股難以形容的沉重感。
阿爾克斯聽到這句話,心中莫名湧現一股隱隱的酸楚,像一道無聲的海浪,悄然在他心底翻騰。他的呼吸在此刻停滯,這酸楚讓他無法確定自己的感受究竟是什麼——是心痛,是悔恨,還是另一種更複雜的情感?那曾經懷著希爾特族延續的渴望,居然在自己眼前,因為這場儀式化為泡影。
這一切完全是自己造的孽,他悄然垂下眼眸,這一刻,他感覺到心底那個向來冷酷的堅硬外殼,開始一絲一絲地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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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這是鏡像前作《從異世界開始的新人生》中,決戰中的大型魔能干擾行動,海斗交付給這場景中不在場的陽,負責協助執行。在阿爾克斯視角的本作,則省略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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