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造春秋 - 第九章：許國傀儡，各懷鬼胎

許都城，曾是許國的心臟，如今卻在楚國的鐵蹄下，變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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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這座被佔領的都城一隅，一座修復後的宮室內，一個年輕的身影正焦躁不安地踱步。他身著華貴的許國王袍，頭戴王冠，卻難掩眉宇間的鬱悶與不甘。他，便是楚國扶植的新許王——許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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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許元公猛地一咳，胸口一陣氣悶。他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楚兵巡邏的背影，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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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貴為許王，卻深知自己不過是楚國手中的傀儡。政令出自楚國大司馬之口，軍務由楚將掌控，連他身邊的侍從，也有楚國的眼線。他渴望真正掌控這個國家，渴望重振許國的榮光，哪怕只是曾經的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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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楚國子仲求見。」一名侍從恭敬地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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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元公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子仲，這個楚國商賈，表面上是為他籌措糧餉，實則卻是楚國監視他的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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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他進來。」許元公壓下心中的不快，坐回王座，努力擺出一個威嚴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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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仲入內，行禮如儀，臉上掛著一貫的謙卑笑容：「參見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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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仲先生免禮。」許元公盡力維持著平靜，「不知此番前來，又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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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仲拱手道：「啟稟大王，近日石溪城周家匠作坊異軍突起，其織術所造之物，聞所未聞。尤其那造紙術，可惠及萬民，其價值遠超尋常。大司馬已對此術高度關注，並命我與周家匠作坊進行深入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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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元公的心頭猛地一顫。周家匠作坊，這個名字，像一根刺般扎在他心頭。他早已聽聞石溪城那匠作坊的異象，其所出的產品，甚至連楚國的商賈都趨之若鶩。如今，連楚國大司馬都開始關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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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派人暗中調查周沛的來歷，只知是都城陷落後的難民，卻不知其師承何處，為何身懷如此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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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仲觀察著許元公的反應，繼續道：「大司馬深謀遠慮，認為此匠作坊身懷異術，故此，大司馬准許周家匠作坊組建商隊，經營這些技藝，並願意提供商道上的優先便利。而周沛先生也曾表示，任何通行事宜，皆需經過王室許可。因此，大司馬特意叮囑子仲，請大王為周家商隊在許地範圍內簽發通行憑證，以示王室對其的嘉獎與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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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仲說完，抬眼看著許元公的臉色。他知道，大司馬的意圖很明顯，讓許元公自己去面對這股日益壯大的獨立勢力。如果許元公處理得好，或許能將周沛的力量拉攏過來；若處理不當，再用楚國的資源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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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元公的感覺到被楚國玩弄於股掌之間，但同時，周沛是一個連楚國都無法輕易掌控的能人！如果他能將周沛的力量為己所用，那是否就能擺脫這傀儡的命運？這或許是他唯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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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明白了。」許元公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被壓抑的興奮，「子仲先生，本王會妥善處理此事。既然大司馬如此重視周沛先生的技藝，本王身為許國之主，也當盡力襄助。你且先回去向大司馬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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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仲拱手告退，他看到許元公眼中那份渴望力量的光芒，越來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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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仲離去後，許元公在宮室內踱步許久，內心的焦慮與隱藏的野心不斷交織。他反覆思量楚國大司馬的用意，最終確信，這是一場試探，也是一個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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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沛的織術是如此非凡，連楚國都無法輕易染指，這恰恰證明了周沛的價值。如果他能成功拉攏周沛，將其技藝與力量為己所用，或許真能找到擺脫傀儡身份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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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都城，也就是歷史上許國的根基，約莫位於如今河南省許昌市的地域。此城東南鄰近楚國，而西北方向則是鄭國勢力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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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沛所在的石溪城則地處許楚鄭三方交界，更靠近鄭國邊界，距離許都城尚有一段距離。如今，這座許國故都名義上由許元公治理，實則楚軍駐守，如同楚國在中原腹地釘下的一顆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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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何讓周沛心甘情願地從石溪城返回許都，是許元公面臨的第一個難題。他知道周沛在石溪城聲望極高，且有鄭國的庇護。強行徵召只會適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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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元公深吸一口氣，決定動之以情。他召來自己唯一信任的大夫公孫衍。公孫衍曾是許國舊日的禮官，雖不通武事，卻為人正直，深得許國百姓與部分舊貴的尊重，在昔日與他素有交情，是他上位後，更是少數能倚仗的可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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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大夫，有件要事，本王需你親自走一趟。」許元公屏退左右，語氣誠懇而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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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衍躬身：「王上但請吩咐。」許元公將周沛之事詳細告知，特別強調了楚國大司馬對周沛造紙術和馬具的重視，以及他作為「許王」所面臨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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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知曉，石溪城如今雖在鄭國庇護之下，但其根基畢竟是我許國故土。」許元公沉聲道，「而周沛此人，雖來自都城難民，卻身懷濟世之才。他所言惠及萬民，正是本王日夜思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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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案上取過一卷空白竹簡，親筆寫下一封書信。筆鋒沉穩有力，字句懇切真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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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周沛先生：

聞先生身懷絕技，於石溪城以「織術」造福鄉里，所出之造紙術與馬具，名揚諸侯，連霸主楚國亦為之側目。本王躬逢亂世，許國凋敝，百姓流離，日夜思慮復興之策，卻苦於無良才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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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聞先生乃許地故人，雖初入塵世，然其濟世之心，實令本王感佩。許國雖小，卻是周天子冊封的千年古國，宗廟社稷，承載萬民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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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身懷經緯之才，何不返我許都城，共謀大計？此城乃我許國根基所在，雖暫由楚軍駐守，然王室宗廟仍在。若先生肯回許都進駐，本王必將以國士之禮相待，提供匠作坊所需一切資源，劃撥最為肥沃之土地，給予最大之自主權，並為先生及門下所屬，賦予王室名分與合法身份。如此，先生可不受鄭楚掣肘，放手施展抱負，振興許國，使百姓安居樂業，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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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誠心以待，望先生早日回都，共襄盛舉！

許元公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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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元公將竹簡遞給公孫衍，語重心長道：「公孫大夫，此信關係重大，務必親手交予周沛先生。你此番前去，當盡力言辭懇切，動之以情，讓周沛先生感受到本王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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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衍躬身領命，他知此行責任重大。在他看來，周沛這樣身懷奇術的能人，若能回歸許國，或許真能為這個搖搖欲墜的國家帶來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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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都城與石溪城之間，山路崎嶇，儘管許國故土表面上已歸於平靜，但戰亂留下的瘡疤依然觸目驚心。公孫衍帶著許元公的書信，乘坐一輛樸素的馬車，在一小隊護衛的保護下，艱難地向石溪城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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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所見，皆是觸目驚心的荒涼景象。大片良田荒蕪，村落十室九空，偶爾見到三五成群的百姓，也都是面黃肌瘦，衣衫襤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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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眼中充滿了對未來的茫然與絕望，對經過的馬車也只是漠然地瞥上一眼，並無多餘的表情。公孫衍看著這些景象，心中悲從中來，他深知許國百姓所受的苦難，也更加堅定了此行請回周沛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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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許鄭邊境，情況才稍有好轉。隨著距離石溪城越近，人煙漸漸稠密起來。路邊偶爾能見到一些推著輕便獨輪車的農戶，車上堆滿了收穫的糧食和野菜。一些農田也顯得規整有序，與他們來時見到的荒蕪景象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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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衍注意到，這些農戶的精神面貌也截然不同，雖然臉上仍有歲月留下的痕跡，但眼中卻多了幾分生機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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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公孫衍的馬車緩緩駛入石溪城。他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這座曾經偏遠的小城，如今卻是人聲鼎沸，街道上人來人往，商鋪林立。各處販賣著精巧的藤碗、藤椅，甚至還有一些設計巧妙的木質農具。孩童們在街上嬉戲，臉上洋溢著久違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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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他驚訝的是，許多腿腳不便的老人竟然乘坐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步搖車」，輕巧地穿梭於人群中。一些小販則用「輕便推車」運送著貨物，效率遠超他所見過的任何車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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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衍無需詢問，便知這一切都源於周家匠作坊。他沿著街邊的指示，很快找到了匠作坊。還未入門，便聽到裡面傳來有節奏的敲打聲、編織聲，以及工匠們熱烈的討論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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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掛著一塊巨大的木牌，上書「周家匠作坊」幾個大字，旁邊還用一種簡潔的圖畫，繪製著藤椅、步搖車等物品，簡明扼要地向百姓展示匠作坊的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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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門口守衛表明身份，言明求見周沛先生。守衛不敢怠慢，立刻入內通報。片刻後，如今已是匠作坊對外事物總管的許甲，親自迎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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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著一件裁剪合體的麻布長衫，氣度不凡，儘管語氣恭敬，卻帶著一種不卑不亢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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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大夫，許甲有禮了。」許甲拱手，「先生已在會客室等候多時，大夫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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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衍跟隨許甲進入會客室，一眼便看到周沛端坐在主位上。他依舊是那身樸素的麻布長衫，面容清秀，眼神沉靜，卻給人一種深不可測之感。他身旁坐著許修和公玉明，兩人皆是許國舊日的士人，如今卻甘為周沛的幕僚，顯然周沛確實有過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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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大夫遠道而來，舟車勞頓，請用茶。」周沛起身相迎，語氣溫和，並無居高臨下的姿態。

公孫衍受寵若驚，連忙還禮：「多謝周先生。老夫此番前來，乃是奉王上之命，有要事相商。」

他取出許元公的竹簡，雙手呈上。「此乃王上親筆所書，懇請先生一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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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沛接過竹簡，緩緩展開，目光掃過許元公的字跡。會客室內，陷入一片寂靜。公孫衍屏息凝神，觀察著周沛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變化，試圖從中看出他的想法。然而，周沛的臉色始終平靜，波瀾不驚，讓公孫衍無法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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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周沛看完書信，他將竹簡輕輕放在桌上，目光望向公孫衍，語氣依然平靜：「許王厚愛，周沛感激不盡。只是，許王身陷楚國控制之中，恐難自主。周沛若輕易回許都，只怕會為王上增添困擾，甚至……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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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衍聞言，心中一沉，他沒想到周沛一眼便看穿了許元公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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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此言差矣！」公孫衍急忙辯解，「王上雖身處困境，然其重振許國之志，從未有變。先生身懷濟世之才，若能回歸許都，與王上攜手，共同擺脫楚國的控制，重振許國，豈非功德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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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沛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公孫大夫，周沛深知許王復國之心。然，單憑一腔熱血，難以成事。許國今日之困，非一時一地之亂，乃是數百年來積弊所致。欲重振許國，需從根基處著手，而非僅僅依賴一兩種奇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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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目光堅定地看向公孫衍：「周沛可助許國，但不能回許都。許都城，如今是楚國的囚籠，而非許國的希望。我若回去，便是羊入虎口，此身再難自主。若無法自主，又何談濟世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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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衍臉色煞白，他沒想到周沛會如此直接地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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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先生之意，莫非是不願襄助許國？」公孫衍聲音顫抖，眼中充滿了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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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沛輕嘆一聲，緩緩起身，走到窗邊，目光望向窗外忙碌的匠作坊。「公孫大夫，你看這石溪城。」他指著窗外，「半年前，這裡還是一片荒蕪，百姓飢寒交迫，對未來沒有任何希望。如今，匠作坊在此立足，百姓有衣食，有工可做，有學可上，眼中有了光芒。這，便是周沛的濟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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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面向公孫衍，語氣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周沛可助許國，但條件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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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許王須承諾，敕封周家匠作坊為許國王室直屬，賜予其在許地境內設立分坊，開墾荒地，招募流民，並可自行管理內部事務之權。匠作坊所產之物，無論軍用民用，皆不受許國地方官員干涉，唯獨對王室負責，且每年可定期向許王進貢，以示尊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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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許王須為周家匠作坊組建的商隊，簽發許國王室認可的唯一合法通行憑證。憑此憑證，周家商隊可在諸侯國間暢通無阻，不受許國地方關卡之盤剝，亦不受楚國或鄭國暗中刁難。此憑證需得到楚國大司馬與鄭侯的間接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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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沛的語氣雖然平靜，但提出的條件卻是石破天驚。他要求的，並非直接的領土割讓，而是在許國境內獲得高度自治和獨立運作的權力，同時為他的商隊爭取跨國的合法通行權。這在當時的封建體制下，幾乎等同於一個特殊的「國中之國」地位，只是它不直接擁有行政疆域，卻擁有經濟和人力的極高自主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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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衍聽得目瞪口呆，許修和公玉明也是臉色微變，他們都沒想到周沛會提出如此大膽的要求。

「周先生！這……這如何使得？」公孫衍急聲道，「許國天下，皆為王土，怎可有如此獨立之匠作坊？這等條件，王上斷然無法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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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許王不能答應，則周沛無法回許都。」周沛語氣堅定，「周沛只能在石溪城，以匠作坊之力，為許國百姓盡綿薄之力。屆時，即便有新技術，也只會首先惠及石溪城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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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直視公孫衍，語氣中帶著一絲暗示：「公孫大夫可將周沛的條件一字不漏地轉告許王。同時，也可將石溪城如今的變化，以及百姓對周家匠作坊的擁戴，如實稟報。周沛相信，許王是個有抱負的君主，自會權衡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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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衍看著周沛堅定的眼神，知道再多言也無用。他只能嘆息一聲，拱手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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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老夫會將你的話，一字不漏地轉告王上。」公孫衍緩緩說道，「只是，此等條件，恐怕王上難以答應啊……」他心中明白，周沛是想為自己謀求絕對的自主權。這對於任何一個國君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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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衍離開後，許甲有些擔憂地問道：「先生，您提出的條件是否太過苛刻了？許王恐怕難以接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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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沛輕笑一聲，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苛刻？不，這只是開始。許王若想擺脫楚國的控制，便必須付出代價。而且，許王若真有心復國，便會明白，我周沛所提供的力量，遠非區區名分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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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衍帶著複雜的心情返回許都城。他將周沛的回覆和條件，以及在石溪城獲取的紙張，一字不漏地上稟給許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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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許元公聽到周沛提出的條件時，臉色驟變，猛地將手中的紙張揉捏著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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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妄！簡直是狂妄至極！」許元公怒吼道，眼中燃燒著怒火，「他周沛何德何能，竟敢向本王索要如此大權？難道他以為，憑藉幾樣奇技，就能與本王平起平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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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衍跪伏在地，再次講解了造紙術的廣泛用途，以及匠作坊在石溪城內如何改良農耕、組織百姓，將一個荒涼之地變為繁榮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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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元公看著手中的紙張，聽著對石溪城變化的描述，臉上的怒色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驚與沉思。他意識到，周沛所掌握的，遠不止是幾樣奇技，而是一整套能夠改變國家面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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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周沛的匠作坊真的能夠達到那種影響力，那麼他所說的自主權，或許並非毫無意義。更重要的是，周沛提出的條件，雖然對王權是一種挑戰，但也未嘗不是擺脫楚國控制的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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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元公重新撿起地上的紙張，目光再次落在周沛書寫的條件上。他知道，這將是他生命中，最艱難的一次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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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元公的心緒如同被攪動的渾水，翻騰不已。憤怒與不甘在胸中激盪，但他同時又不得不承認，周沛所展示的織術與造紙術，以及石溪城百姓的生機勃勃，確實是他夢寐以求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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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沒有周沛的相助，他這個「許王」不過是楚國手中的泥偶，終將隨時被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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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腦海中浮現出楚國對周沛的高度關注與合作意願。他明白，楚國也無法直接掌控周沛，否則大司馬早就下令強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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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恰恰證明了周沛的難以駕馭，但同時也暗示了，若他能得到周沛的支持，其地位在楚國眼中或許會變得更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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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大夫，你先退下。」許元公沉聲道，語氣中帶著一股疲憊。他需要獨自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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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衍躬身退出宮室。許元公再次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昏暗的夜色，以及遠處楚軍營地閃爍的火光。他知道，擺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條路：接受周沛的條件，利用他的力量，以求擺脫楚國的控制。但要接受這條件，首先他必須得到楚國大司馬的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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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坐下，拿起案上的炭筆與竹簡。他要寫一封信，一封極盡巧妙的信，將周沛的條件包裝成對楚國有利的方案，呈報給楚國大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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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許元公破題說出周沛的條件，但他並未提及周沛索要的自主權會動搖王權，反而將周沛的匠作坊描繪成一個獨立而高效的生產基地，能為許國提供源源不斷的奇物。而在被控制的許國境內，自然相比於在鄭國無法被掌握來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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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巧妙地暗示若不應允周沛，此奇人或將倒向鄭國，或自成一派，屆時楚國將失去對其掌控，恐為大患。唯有王室出面拉攏，才能讓其為楚國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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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這封充滿政治算計的書信，許元公長長地舒了口氣。他知道，這是一步險棋。如果大司馬看出他的真正意圖，他將萬劫不復。但若成功，他或許能藉助周沛的力量，在楚國的陰影下，為自己和許國掙得一線真正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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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派心腹，將這封密信加急送往楚國大司馬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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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大司馬府邸。大司馬看著手中許元公呈上的竹簡，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他緩緩將竹簡放下，輕輕敲了敲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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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許元公。」大司馬喃喃自語，眼中精光閃爍，「倒是比本司馬預想的，多了一分膽色與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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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許元公信中那些冠冕堂皇的詞藻嗤之以鼻，但他看穿了許元公隱藏在字裡行間的渴望與野心渴望擺脫傀儡身份，渴望藉助周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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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也正是大司馬所樂見的。大司馬深知，周沛此人絕非池中之物。其「織術」的潛力，足以改變戰局，影響天下。直接強奪，恐玉石俱焚，且難保其技藝精髓不會失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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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像許元公這般，讓周沛名義上依附許國王室，實則受楚國間接控制，卻是最為穩妥且成本最低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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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沛的匠作坊名義上歸屬許國王室，實則依然在鄭國邊境的石溪城。楚國可以藉由「支持許王」的名義，光明正大地從周家匠作坊獲取他們所需的奇物，同時又將匠作坊的存在作為制衡鄭國、牽制許元公的棋子。而周沛組建的商隊，大司馬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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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這樣做能安撫許元公，讓他看到「重振許國」的希望，從而更好地為楚國所用。同時，也能讓鄭國對此無法直接干涉，畢竟名義上這是「許國王室」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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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馬權衡再三，嘴角微揚。他決定順水推舟。

他拿起竹簡，寫下批復：「許王所言甚合吾意，准奏。許王可自行斟酌，敕封周家匠作坊，並簽發通行憑證。然，周家匠作坊所產軍械，需優先供應楚國，商隊之利，當與楚國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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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批復看似給予了許元公極大的自主權，實則步步設限，確保楚國的根本利益不受損害。它更像是一條無形的鎖鏈，將周沛、許元公、楚國三者牢牢捆綁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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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都城，許元公焦急地等待著大司馬的回覆。數日後，那份加急密信終於送達。當他看到大司馬批復中的「准奏」二字時，許元公激動得幾乎從王座上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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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功了！雖然條件苛刻，但大司馬竟然默許了他的決定。這意味著他將獲得周沛的力量，獲得擺脫傀儡身份的契機。至於那些所謂「優先供應楚國，商隊之利與楚國共享」的附加條件，在他看來，都是可以接受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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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召來公孫衍。「公孫大夫！」許元公臉上泛著潮紅，語氣中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大司馬已准奏！本王決定，完全應允周沛先生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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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衍露出震驚之色。他沒想到大司馬竟然會同意。許元公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激動的心情：「公孫大夫，你即刻帶上本王的敕封竹簡，以及本王親筆簽發的通行憑證，再去一趟石溪城。務必親手交予周沛先生。告訴他，本王對他寄予厚望，望他能不負重託，為許國開創一番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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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案上取過早已準備好的兩卷竹簡。一卷是寫給周家匠作坊的敕封詔書，字句鏗鏘有力，將匠作坊封為許國王室直屬，賜予其在許地範圍內的諸多自主權；另一卷則是簽發給周家商隊的通行憑證，加蓋了許國王室的印璽，並特意在邊緣處以楚國特有的朱砂點綴，以示楚國間接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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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元公的眼底深處，閃爍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知道，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開始，但他已經別無選擇。他將自己的命運，與周沛緊密地聯繫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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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溪城，周家匠作坊內。

周沛坐在會客室中，手中把玩著一支可伸縮短筒，目光望向窗外。許甲正在後院訓練私兵，傳來陣陣沙場點兵的喝聲。公玉明則在造紙坊內忙碌，紙張的產量已日漸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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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信剛從楚國商隊歸來，向周沛匯報了子仲的最新動向，以及楚國大司馬對周沛的觀望態度。

「先生，您說許王會答應嗎？」許甲走進會客室，語氣中帶著一絲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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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沛輕笑一聲，將這藤編版望遠鏡放下，目光深邃：「他別無選擇。若不答應，他便永遠是楚國的傀儡。他若想擺脫棋子的命運，就必須與我合作。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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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微勾，「他需要一個能為他提供籌碼的人，而我，就是那個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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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有守衛稟報：「啟稟先生，公孫大夫再次求見！」周沛眼中精光一閃。他知道，許元公的抉擇，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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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他進來。」周沛語氣平靜，但心底已然掀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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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衍再次踏入會客室，這次他的臉上，少了先前的疲憊與擔憂，多了一絲難以掩飾的振奮。他雙手捧著兩卷竹簡，鄭重地呈到周沛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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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王上應允了！」公孫衍語氣激動，「王上特命老夫，將此敕封詔書與通行憑證，親手交予先生。王上對先生寄予厚望，望先生能不負重託，為許國開創一番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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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沛接過竹簡，緩緩展開。他先看敕封詔書，目光掃過那些鄭重而具體的字句，確認匠作坊獲得了在許地境內設立分坊、招募流民、自行管理內部事務的權力，並且唯獨對王室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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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看通行憑證，那鮮紅的王室印璽，以及邊緣處的楚國朱砂點綴，都印證了他的判斷。楚國大司馬確實默許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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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不易察覺地勾起一絲弧度。他知道，這不是許元公真正的讓步，而是楚國大司馬的算計。他們想利用他來制衡鄭國，並將他的技術收為己用。但這一切，也都在周沛的預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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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大夫，替周沛多謝許王厚愛。」周沛緩緩將竹簡捲起，語氣中帶著一絲深意，「周沛定不負王上所望，定會為許國百姓，帶來真正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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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看向許甲、公玉明和許修，眼中閃爍著野心勃勃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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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我們的時代，來了！」周沛沉聲道。

許國王室的敕封，為周沛的匠作坊和商隊披上了合法的外衣，給了他在這亂世中名正言順擴張的基石。楚國的間接認可，則為他提供了在兩大強國夾縫中求存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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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許國傀儡，各懷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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