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尿遁」機關的最底層,狹窄如深井。空氣沉悶稀薄,僅有斷龍石縫隙滲入的幾縷陰風,帶著古墓特有的腐朽鐵鏽味。夜明珠的微光被徹底隔絕,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的墨汁,包裹著師徒二人粗重的喘息。
楊柳樹背靠著冰冷濕滑的石壁,掌心緊緊攥著那把灰撲撲的「無鹽劍」。劍柄的粗礪觸感傳來一絲踏實,卻壓不住心底翻湧的絕望。師父恐龍女龐大的身軀癱坐在對面,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左肩和右掌的傷處,發出壓抑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嘶啞聲。那兩處被「寒玉碎心掌」和「赤練寒香指」侵蝕的傷口,在絕對的黑暗中彷彿散發著幽幽的寒氣與灼熱,青紫色的腫脹即使看不見,也能從師父緊繃的肌肉和細微顫抖中感受到。
「師父…」楊柳樹的聲音乾澀發緊,帶著哭腔,「您的毒…」
「死不了。」恐龍女的回應依舊是那三個字,冰冷沙啞,卻虛弱得幾乎被黑暗吞噬。她嘗試運轉《醜樣心經》,丹田處卻傳來一陣空虛的刺痛,伴隨著冰火交織的麻痹感沿著經脈蔓延。「墨玉斷魂丹」的霸道藥效正在如潮水般退去,殘餘的雙重劇毒如同蟄伏的毒蛇,開始蠢蠢欲動。「省點力氣…等。」
等?等什麼?等頭頂那塊厚達尺許、堅硬逾精鋼的斷龍石自己裂開?還是等李無情那女魔頭挖穿幾十丈的山體找進來?楊柳樹喉頭滾動,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緊心臟。他摸索著挪到師父身邊,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受傷的左臂,入手一片冰涼僵硬,皮膚下彷彿有無數細小的冰碴在流動。
「師父,弟子幫您揉揉經脈?」他試探著問,聲音發顫。
恐龍女沉默了片刻,墨綠色的巨眼在黑暗中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光。她沒有拒絕,只是極輕微地「嗯」了一聲。
楊柳樹心頭一熱,連忙將體內僅存的、源自《醜樣心經》的溫和內力凝聚於掌心。他的手掌因緊張和之前的戰鬥而微微顫抖,小心翼翼地覆上師父那寬闊如門板、此刻卻異常脆弱的左肩。觸手處的肌肉堅硬如鐵,又冰冷刺骨,那凝結的掌印邊緣,皮膚繃緊得如同覆蓋了一層薄冰。他按照心法引導,將那絲絲縷縷溫潤平和的暖流,極其緩慢、輕柔地注入師父的肩井穴附近。
「唔…」恐龍女龐大的身軀幾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楊柳樹的內力雖弱,卻如同黑暗中的一點螢火,精準地觸碰到被寒毒凍結的經脈節點,帶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暖意和疏通感。這感覺,比她自己強行運功抵禦時那鑽心的撕裂痛楚,要好上太多。
「繼續…氣走…少陽…」恐龍女低聲指引,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鬆弛。她閉上眼,努力配合著徒弟那涓涓細流般的內息,引導它在自己如同被冰雪覆蓋的河床般淤塞的經絡中艱難前行。每一次微小的推進,都伴隨著冰層融化的細微「滋啦」聲在體內迴響,以及隨之而來更猛烈的寒毒反撲。但至少,這不再是孤軍奮戰。
時間在這絕對的黑暗與寂靜中失去了意義。或許是一炷香,或許是一個時辰。師徒二人一個專注輸送,一個凝神引導,汗水混合著塵土從兩人額角滑落。楊柳樹的內力消耗極快,丹田漸漸傳來空虛的刺痛,但他咬緊牙關,毫不鬆懈。他能感覺到師父肩頭的肌肉似乎柔軟了一絲,那刺骨的寒意也略微收斂。
就在楊柳樹感覺自己快要油盡燈枯之際——
「咕嚕嚕…」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ymOJungJy
一聲極其突兀、響亮、帶著迴音的腸鳴,如同平地驚雷,猛地在這死寂的狹小空間裡炸開!
楊柳樹嚇得手一抖,內力差點走岔!恐龍女龐大的身軀也明顯地僵了一下。
聲音的來源…是師父的肚子!
氣氛瞬間變得無比詭異。剛才那生死相依、專注療傷的肅穆,被這聲充滿人間煙火氣的「腹誹」擊得粉碎。
「呃…」楊柳樹尷尬地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緩和氣氛,比如「師父您餓了?」,但話到嘴邊又覺得無比怪異。給師父揉肩揉到肚子叫?這算哪門子療傷?
黑暗中,恐龍女那張青灰色的「恐龍臉」似乎也泛起了一絲幾不可查的…赧然?雖然在絕對的黑暗裡根本看不見。她肥厚烏紫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擠出兩個更加冰冷的字:「…閉嘴。」
楊柳樹:「……」 他明明什麼都沒說!師父這是不打自招惱羞成怒嗎?
然而,這聲腸鳴如同打開了某個開關。緊接著,楊柳樹自己的肚子也發出了不甘示弱的、更加悠長響亮的「咕嚕嚕——」聲!彷彿在回應,又像是在控訴這該死的絕境連頓飽飯都不給!
「噗嗤!」楊柳樹一個沒忍住,差點笑出聲,連忙死死咬住嘴唇。這也太尷尬了!前一刻還在生死邊緣掙扎,下一刻師徒倆的肚子就在這黑暗牢籠裡開起了交響樂會!
恐龍女似乎也無語了。墨綠色的巨眼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楊柳樹強烈感覺到了),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出息。」 語氣裡的冰冷,被這荒誕的現實沖淡了不少。
飢餓感如同甦醒的猛獸,一旦被喚醒,便瘋狂肆虐。兩人之前經歷連番惡戰,體力消耗巨大,此刻放鬆下來,胃袋空空如也的感覺變得無比清晰。楊柳樹甚至能聽到自己唾液分泌的「咕咚」聲。
「師父…」楊柳樹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聲音帶著可憐兮兮的顫音,「弟子…好像聞到烤雞腿的味道了…幻覺,一定是幻覺!」他用力甩甩頭,試圖驅散腦海中那隻金黃流油、香氣四溢的幻象雞腿。
恐龍女沒理他,只是那蒲扇般的大手,在腰間那個寬大如百寶袋的灰袍暗袋裡摸索起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後,她掏出了兩個…拳頭大小、乾癟堅硬、形狀不規則的灰褐色物體,以及一個用油紙包裹、同樣硬邦邦的小塊。
「拿著。」她將其中一個「灰褐石頭」和那個油紙包塞到楊柳樹手裡。
入手沉重,觸感粗糙堅硬,帶著泥土和淡淡的…蘑菇?曬乾蟲子?混合的古怪氣味。楊柳樹先打開油紙包,裡面是一塊同樣乾硬、顏色深褐、散發著濃郁鹹腥味的肉乾,看紋理…像是某種蜥蜴或者超大壁虎的尾巴?他湊到鼻子前聞了聞那塊「灰褐石頭」,一股濃郁的、類似陳年腳汗混合了松針發酵的複雜「香氣」直衝天靈蓋,熏得他差點背過氣去!
「師…師父…這…這是?」楊柳樹聲音發顫,有種不祥的預感。
「壓縮…十全大補…行軍糧。」恐龍女言簡意賅,自己則拿起另一塊「石頭」和蜥蜴尾巴肉乾。「高能量…抗餓。肉乾…補充體力。」
楊柳樹看著手裡這堪稱「生化武器」的玩意兒和那可疑的肉乾,欲哭無淚。他想起了古墓裡那些顏色詭異的「羹」和「粥」。師父對「食物」的理解,果然一脈相承——醜得驚天動地,味道也驚世駭俗!這哪是行軍糧?這分明是「送行糧」!吃了直接送人去見閻王的那種!
「吃。」恐龍女的命令不容置疑。
楊柳樹看著師父在黑暗中模糊的輪廓,感受著她傷處傳來的微弱顫抖,一咬牙,心一橫!死就死吧!總比餓死強!他先拿起那塊「壁虎尾肉乾」,閉上眼,用盡全力撕咬!肉乾堅韌如牛皮,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扯下一小條,塞進嘴裡如同嚼蠟,只有濃烈的鹹腥和一股難以形容的土腥味在口腔蔓延。他強忍著嘔吐的衝動,囫圇吞下。然後,他將目標對準了那塊「壓縮生化彈」!他閉上眼,屏住呼吸,對著那塊「石頭」狠狠咬了下去!
「嘎嘣!」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C7cKOI5et
一聲脆響!牙齒差點崩掉!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NDHcmbtlK
那玩意兒硬得堪比鐵木樹墩!楊柳樹感覺自己不是在吃東西,而是在啃一塊風乾了千年的石頭!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了泥土的腥、蘑菇的黴、蟲子的騷、以及某種詭異草藥的苦澀味道,瞬間在口腔裡炸開!那味道之濃烈、之複雜、之反人類,讓他瞬間理解了師父當年為什麼能面不改色地喝下那些五彩藥汁——都是被這種「美食」鍛煉出來的鋼鐵意志(和味蕾)!
「嘔——」強烈的生理反應讓楊柳樹乾嘔起來,眼淚鼻涕齊流。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這一口之下得到了徹底的「淨化」與「昇華」!他連忙抓起地上殘留的一點泥水(剛才滑落時帶進來的),也不管髒不髒,灌了一大口,才勉強把那團「石粉」混合物衝下喉嚨。
「…浪費。」恐龍女冰冷的評價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她自己也拿起一塊同樣的「生化彈」,放在嘴邊,只聽「咔嚓」一聲輕響,那堅硬無比的東西竟被她那如同岩石銼刀般的牙齒輕易咬下一塊!她面無表情(黑暗中推測)地咀嚼著,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彷彿在品嚐世間美味。那塊「壁虎尾肉乾」在她嘴裡,更是如同嫩豆腐般被輕易撕碎嚥下。
楊柳樹看得目瞪口呆,對師父的敬仰(和對她消化系統的恐懼)瞬間達到了頂峰!這牙口,這胃袋,不愧是古墓派「醜樣心經」大成的絕世高手!他低頭看了看手裡只留下兩排淺淺牙印的「石頭」和還剩大半的「壁虎尾」,悲憤交加,再次閉眼,運起全身力氣,如同跟殺父仇人搏鬥般,惡狠狠地再次啃咬下去!一邊啃,一邊在心裡把發明這玩意兒的古墓派祖師罵了個狗血淋頭:「這是哪門子的十全大補?這是『十全大折磨』吧!還有這肉乾,是給恐龍磨牙用的嗎?!」
就在楊柳樹與「生化彈」殊死搏鬥、恐龍女默默進食補充體力之際——
「咚!」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165itGHnP
一聲沉悶的、彷彿重物落地的聲音,隱隱約約從頭頂極高處傳來,打破了狹小空間的死寂。
師徒二人瞬間警覺!動作同時凝固!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ND6BHpiTf
楊柳樹嘴裡還叼著那塊「石頭」,瞪大眼睛望向頭頂無盡的黑暗。恐龍女墨綠色的瞳孔驟然收縮,側耳傾聽。
「沙…沙沙…」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ENfYrIiJY
緊接著,一陣輕微的、如同巨大砂紙摩擦岩石的聲音響起,伴隨著某種…吭哧吭哧的喘息?聲音由遠及近,似乎正沿著他們掉下來的那條垂直通道,緩緩向下移動!
「有人下來了?」楊柳樹心臟狂跳,壓低聲音,帶著驚懼,「是李無情?還是趙智靖他們?」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無鹽劍」,劍柄的冰冷讓他稍微鎮定。
恐龍女緩緩搖頭,眉頭緊鎖,墨綠色的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不是…腳步…太沉…像…」她似乎在尋找合適的形容詞,「…像一頭滾下山坡的…石臼?還馱著個醃菜缸?」
那「沙沙」聲和沉重的喘息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伴隨著的,還有一股濃郁的、混合著汗臭、塵土、劣質燒酒、以及…某種隔夜發酵的酸菜罈子被打翻的複雜氣味,順著通道飄了下來!這味道,比楊柳樹手裡的「生化彈」有過之而無不及!堪稱「人體生化毒氣彈」!
「咳咳…呸呸!什麼鬼地方?灰這麼大!嗆死老子了!還有這味兒…嘔…哪個缺德玩意兒在這下面拉了千年陳屎不成?」一個甕聲甕氣、如同破鑼般的抱怨聲,帶著濃濃的不耐煩和噁心感,在通道裡迴盪開來。這聲音…聽著極其耳熟?
楊柳樹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驚世駭俗的身影!寬闊如門板的身材,醜得驚天動地的臉,還有那標誌性的、能把人熏暈的體味…以及他那張永遠在抱怨的破鑼嗓子!
「西…西笨?!」楊柳樹失聲驚呼,這次是真的被嘴裡那塊「石頭」殘渣嗆到了,劇烈地咳嗽起來!
「嗯?」通道上方那沉重的摩擦聲和喘息聲猛地一頓,隨即傳來一聲更加響亮的、帶著驚喜(?)和嫌棄的怪叫:「咦?!這咳嗽聲…是老子的小蛤蟆崽子?楊柳樹?!哈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小子果然躲在這裡孵蛋!不過這地方…嘔…也太他媽臭了!比老子三年沒洗的裹腳布還衝!」
話音未落,只聽「咚!咚!咚!」幾聲更加沉重的悶響,伴隨著碎石嘩啦滾落的聲音,一個龐大無比的陰影,如同從天而降的隕石,帶著呼嘯的風聲和濃烈到實質化的「人體生化」氣息,轟然砸落在狹小井底的邊緣!巨大的衝擊力震得整個空間都晃了三晃,頂上的灰塵和細碎石塊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呸呸呸!他奶奶的!」勾陽瘋一邊吐著嘴裡的灰,一邊罵罵咧咧地從砸出的淺坑裡爬起來。藉著通道上方極高處透下的一絲微不可查的天光(顯然上面的入口被打開了),楊柳樹和恐龍女終於看清了來人的真容。
正是「西笨」勾陽瘋!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61J2YvS2B
幾年不見,他那張本就驚世駭俗的臉,似乎因為逆練九陰和蛤蟆功的「深度開發」,變得更加「別具一格」!臉型依舊寬闊如倒扣的石臼,皮膚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如同變質豬肝般的青紫色,上面還佈滿了細密的、如同蛤蟆背皮般的疙瘩。眉毛幾乎掉光了,只剩下兩條淡得看不見的灰線,在寬闊的額頭上顯得無比荒涼。眼睛奇大,眼白渾濁發黃,佔據了大部分,瞳孔是渾濁的黃褐色,此刻正閃爍著興奮(和一點點困惑?)的光芒,如同兩顆鑲嵌在爛泥裡的玻璃彈珠。鼻子更加扁平寬闊,鼻翼肥厚,鼻尖紅腫得像顆熟透的爛草莓,上面還掛著一點可疑的晶瑩液體(鼻涕?)。嘴唇肥厚烏紫,嘴角掛著一絲渾濁的口水和剛才嗆進去的灰塵混合物。最駭人的是他的頭髮,原本就稀疏得可憐,現在更是東一撮西一綹,如同被火燎過的雞窩,還沾滿了灰塵、枯葉和…幾根鳥毛?身上那件原本就破爛的、看不出顏色的袍子,此刻更是成了真正的「丐幫超限量戰損版」,勉強掛在身上,露出下面同樣青紫色、佈滿疙瘩的皮膚和…一撮濃密的、打著卷的胸毛?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強烈的、混合了汗酸、腳臭、劣酒、腐肉以及某種難以名狀的「蛤蟆王」體味的恐怖氣場!簡直就是一座移動的「生化危機」!
「義…義父?」楊柳樹看著眼前這個從天而降(字面意義)的「驚喜」,聲音發顫,一時不知該驚喜還是該驚嚇,胃裡更是一陣翻江倒海,差點把剛嚥下去的「壁虎尾」和「石粉」給吐出來。他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個絕境裡,以這種方式重逢這位「醜」得驚心動魄、味兒也驚世駭俗的義父!
勾陽瘋那雙渾濁的黃褐色巨眼滴溜溜一轉,先是落在楊柳樹身上,咧開肥厚的嘴唇,露出兩排參差不齊、縫隙裡還塞著肉絲(希望是蜥蜴肉乾的)的黃板牙:「嘿嘿,小蛤蟆崽子,幾年不見,你這張臉…嗯,有老子當年的三分風采了!醜得夠勁!就是瘦了點,像根被風乾的蛤蟆腿!」他似乎對楊柳樹那張被《醜樣心經》改造過的「古墓出品」臉龐頗為滿意,還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想去拍拍楊柳樹的肩膀以示嘉獎。
楊柳樹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躲開了那隻可能蘊含著「千年老泥」的手掌。
然而,當勾陽瘋的目光轉向楊柳樹身邊,那個靠著石壁、龐大沉默、同樣散發著「醜樣」氣息的灰袍身影時,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那隻伸出去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你…你是誰?!」勾陽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驚駭、難以置信和一絲…被挑戰了「醜界權威」的憤怒!他蒲扇般的大手指著恐龍女,手指都在微微顫抖,「好醜!世上竟有比老子還醜的女人?!這不可能!這不科學!這違反了蛤蟆功美學的基本法則!」他的世界觀彷彿受到了毀滅性打擊,那表情,比看到蛤蟆長出翅膀飛上天還要震驚和受傷!他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似乎想從氣味上找回點自信,結果…「嘔…你身上什麼味兒?怎麼跟老子掉進的那個醃菜坑有點像?但又混了點…石頭和草藥味?奇奇怪怪!」
恐龍女緩緩抬起頭,墨綠色的巨眼平靜地迎上勾陽瘋那驚駭又嫌棄的目光,沒有絲毫波瀾。對於「醜」和「味兒」的評價,她早已免疫。她只是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聲音沙啞依舊:「…聒噪。」
這冰冷的、不帶任何情緒的兩個字,如同兩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勾陽瘋那脆弱的「蛤蟆自尊」上!他臉上的驚駭瞬間轉化為暴怒!那張青紫色的闊臉漲成了深紫色,稀疏的頭髮(如果還算有的話)似乎都要根根豎起!一股濃烈的、帶著蛤蟆腥臊味的氣息從他身上爆發出來,試圖驅散恐龍女身上那股「古墓陳釀」與草藥混合的氣味。
「放屁!老子聒噪?!老子是西笨勾陽瘋!天下五絕!蛤蟆功震古爍今!味道也是獨步江湖!」勾陽瘋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跳著腳咆哮起來,唾沫星子混合著灰塵四處飛濺,狹小的空間裡迴盪著他破鑼般的怒吼,「你這醜八怪算什麼東西?敢躲在這裡偷學老子的蛤蟆功?還敢拐帶老子的義子?!身上還帶著老子專屬的醃菜坑風味!說!你是不是覬覦老子的『逆練九陰月經』奧秘?是不是想破解老子的獨門絕學?!快把蛤蟆崽子交出來!不然老子把你這醜臉打成真正的恐龍化石!再把你扔回那個醃菜坑裡泡上三年!」他越說越激動,手舞足蹈,寬大的破袍子帶起陣陣更加濃郁的「人體生化」腥風,試圖在氣勢(和氣味)上壓倒對方。
楊柳樹聽得頭大如斗,胃裡翻騰,連忙插嘴解釋:「義父!您誤會了!這位是弟子的救命恩人,也是授業恩師!她沒有偷學您的蛤蟆功!弟子在古墓學的是古墓派的正宗心法!她也沒偷您的味兒,那是古墓自帶的『千年陳韻』!還有,我們是被李無情那個女魔頭追殺,才躲到這裡的!」
「閉嘴!」勾陽瘋粗暴地打斷楊柳樹,渾濁的黃眼死死盯著恐龍女,充滿了警惕和敵意,「救命恩人?授業恩師?呸!我看她是居心叵測!專門撿老子的便宜!古墓派?聽都沒聽過!一聽就是什麼藏汙納垢的野雞門派!還『千年陳韻』?我看是萬年陳屎!小蛤蟆崽子,你太嫩了!這醜八怪定是看中了你體內老子的蛤蟆真氣和逆練根基,想拿你當爐鼎,煉她的邪功!你看她這副尊容,一看就是練功練得走火入魔,陰陽失調,急需採陽補陰!老子今天就要替天行道,除了你這禍害!」他越說越離譜,彷彿自己化身成了正義的使者,要為武林除害(主要是除掉這個在「醜」和「味」上可能威脅到他地位的強敵)。
恐龍女聽著勾陽瘋這番顛倒黑白、充滿惡意揣測的瘋言瘋語,墨綠色的眼底終於掠過一絲寒意。她緩緩站起身,龐大的身軀在狹小的空間裡更顯壓迫感。雖然傷勢未癒,氣息虛浮,但那源自《醜樣心經》的沉凝氣勢卻絲毫不減。她冷冷地看著勾陽瘋,如同看一隻在泥塘裡聒噪的癩蛤蟆。
「要打?」她只吐出兩個字,言簡意賅,卻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右掌雖然中毒青紫,卻已悄然提起,掌心隱隱有青灰色的氣流盤旋。左肩的傷處依舊刺痛,但《醜樣心經》的內力已強行凝聚。
「打就打!老子還怕你這醜八怪不成!」勾陽瘋怪叫一聲,毫不示弱。他雙腿微分,膝蓋微屈,擺出蛤蟆功的起手式「金蟾望月」。本就寬闊的身軀瞬間又膨脹了一圈,青紫色的皮膚下彷彿有無數氣流在竄動,發出沉悶的「咕咕咕」聲,如同即將噴發的沼氣池。一股陰狠、暴戾、帶著劇毒腥氣的氣勢轟然爆發,充斥了整個狹小的井底空間!空氣瞬間變得粘稠壓抑,令人窒息!那濃烈的「蛤蟆王」體味也如同實質的毒氣,瘋狂地衝擊著楊柳樹和恐龍女的嗅覺防線!
兩股同樣強大、同樣「醜」得驚天動地、同樣「味」震寰宇、卻又屬性截然相反的氣場,在這絕境牢籠中轟然對撞!一邊是古墓派的沉凝如山,中正平和卻暗藏鋒銳,帶著「古墓陳釀」的底蘊;一邊是蛤蟆功的陰毒暴戾,詭異莫測又劇毒無比,散發著「生化危機」的氣息!無形的勁風在狹小的空間裡激盪盤旋,吹得楊柳樹衣衫獵獵作響,幾乎站立不穩!兩種極致的「味道」更是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足以讓嗅覺神經瞬間崩潰的「死亡交響曲」!
「師父!義父!別動手!有話好說!再打這裡就要變成毒氣室了!」楊柳樹急得滿頭大汗,像隻熱鍋上的螞蟻在兩座即將爆發的火山之間團團轉。他知道這兩人一旦動起手來,在這屁大的地方,絕對是毀天滅地,玉石俱焚的下場!他這小身板第一個就得變成肉醬!更別提這混合毒氣了!
然而,勾陽瘋此刻如同護崽的暴怒蛤蟆(雖然他認為崽被拐了),根本聽不進任何勸解。恐龍女性情冷傲,更不屑於向一個滿嘴噴糞的瘋子解釋。兩人之間的氣機牽引已然繃緊到了極致,大戰一觸即發!勾陽瘋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蓄力聲,雙掌掌心隱隱泛起詭異的碧綠色光芒;恐龍女則如同亙古矗立的冰山,灰袍無風自動,青灰色的皮膚下流轉著內斂的寒光。
就在這千鈞一髮、即將同歸於盡之際!
「轟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xRalVG4j7
一聲比剛才勾陽瘋落地時更加沉悶、更加巨大的轟鳴,猛地從他們頭頂極高處的通道入口傳來!緊接著,整個垂直通道劇烈地、如同篩糠般搖晃起來!無數拳頭大小的碎石和泥沙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通道壁傳來令人牙酸的「嘎吱」斷裂聲!
「不好!入口要塌了!李無情瘋了!」楊柳樹大驚失色,下意識地抱頭蹲下,同時運起「重磅身法」,將自己死死「釘」在地面上,避免被震飛。
勾陽瘋和恐龍女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打斷了氣機鎖定,同時抬頭望向頭頂。勾陽瘋那渾濁的黃眼裡閃過一絲驚疑:「什麼玩意兒?地震了?還是上面那瘋婆子在拆遷?」
恐龍女眉頭緊鎖,墨綠色的瞳孔中精光一閃:「…是李無情!她在上面…用內力轟擊斷龍石基座!入口撐不住了!」她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
話音未落,只聽頭頂那巨大的轟鳴聲中,夾雜著李無情那尖利刺耳、充滿瘋狂怨毒的尖叫:「醜八怪!滾出來!把《醜樣心經》交出來!你以為躲在這老鼠洞裡就安全了?老娘今天拆了這破山!把你們統統活埋!」
緊接著,更加密集、更加狂暴、如同攻城錘撞擊城門般的巨響不斷從上方傳來!「轟!轟!轟!」每一次撞擊,都讓整個通道劇烈痙攣,大塊的岩石如同雨點般砸落!煙塵瀰漫!一條巨大的裂縫,如同猙獰的黑色蜈蚣,瞬間出現在頭頂的斷龍石上,並且迅速蔓延開來!碎石如同冰雹般砸在三人身上!
「媽的!哪來的瘋婆子?拆家啊?!吵死了!」勾陽瘋被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砸中腦門,雖然皮糙肉厚沒破皮,但也疼得他齜牙咧嘴,破口大罵,「拆山?口氣不小!有種下來跟老子單挑!在上面拆房子算什麼英雄好漢?!」他氣得跳腳,卻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
「她下來…我們都得死。」恐龍女冷冷道,語氣帶著決斷。她深知李無情的恐怖,若被她突破入口,順著通道下來,在這絕地之中,他們三人絕無生路!必須立刻離開!她的目光如同雷達般迅速掃過這狹小的井底。除了頭頂即將崩塌的通道,四周皆是堅硬光滑的石壁。然而,當她的目光落在腳下那塊冰冷、佈滿灰塵和碎石的石板上時,墨綠色的瞳孔猛地一縮!
只見那塊看似普通的石板中央,赫然刻著一個巴掌大小、線條粗獷古拙的圖案——一隻蹲坐著、鼓著腮幫子、眼神呆滯的…癩蛤蟆!蛤蟆的屁股下面,還歪歪扭扭地刻著一個水滴狀的凹槽!凹槽旁邊,用極小的古篆刻著四個幾乎被磨平的蠅頭小字——「蛤蟆尿遁」!
「找到了!」恐龍女低喝一聲,腦海中瞬間閃過古墓派機關圖譜中關於此絕地的最後記載。這「蛤蟆尿遁」機關,號稱古墓派最後的逃生通道,啟動方式極其…別緻!需要兩人同時操作,且時機要求苛刻!
「小子!踩住那蛤蟆頭!用力!別鬆腳!」恐龍女當機立斷,指著石板上的圖案對楊柳樹喝道。同時,她自己則猛地抬起那隻未受傷的右腳,將全身殘存的《醜樣心經》內力灌注於腳底,對準石板中央、蛤蟆屁股下面那個水滴狀的凹槽,帶著一種破釜沉舟、同歸於盡般的悲壯氣勢,狠狠地…跺了下去!這一腳,蘊含了她重傷之軀所能爆發的全部力量!目標只有一個——啟動機關,逃出生天!
「踩蛤蟆頭?」楊柳樹雖然不明所以,但對師父的命令和頭頂不斷崩塌的危機早已形成條件反射。他毫不猶豫,立刻運起「重磅身法」,將全身力量沉入雙腿,整個人如同千斤墜般,狠狠一腳踏在那石刻蛤蟆的腦袋上!同時大喊道:「義父!快過來!抓住我!」
「咔嚓!」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wPE7JiQ1z
「轟隆隆隆——!!!」
兩聲截然不同的巨響幾乎同時爆發!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NqCT9oXAG
楊柳樹那一腳下去,腳下的蛤蟆頭石刻竟然猛地向下凹陷了半寸!與此同時,恐龍女那蘊含著《醜樣心經》內力的沉重一跺,如同重錘擂鼓,精準地、毫無保留地命中了那個水滴凹槽!
剎那間,異變陡生!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w7vsMJqL3
整個井底地面劇烈震顫起來,彷彿地下沉睡的巨獸被徹底驚醒!腳下那塊刻著蛤蟆的石板,連同周圍三尺見方的地面,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猛地向下拉扯,轟然塌陷!露出一個黑黝黝、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斜向下方的狹窄洞口!一股更加濃郁、混合著億萬年沉積的泥土腥氣、陳年有機物腐敗的惡臭、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如同千年公廁未沖水般的濃烈氨水味道的陰冷氣流,如同憋了萬年的「洪荒之屁」,猛地從洞口噴湧而出!這股氣味之濃烈、之霸道、之具有毀滅性,瞬間蓋過了勾陽瘋的「蛤蟆王」體味和恐龍女的「古墓陳韻」,成為了壓倒性的存在!
「嘔——!!!」猝不及防的楊柳樹和剛撲過來的勾陽瘋,被這股濃烈到足以熏暈史前巨獸的「地道終極風味」迎面噴了個正著!楊柳樹眼前一黑,喉嚨一甜,感覺靈魂都被這味道從天靈蓋轟了出去!勾陽瘋更是被熏得雙眼翻白,如同被無形巨拳擊中,龐大的身軀踉蹌後退,發出殺豬般的乾嚎:「我操他祖宗十八代!什麼玩意兒?!毒氣彈?!比老子掉進去的那個萬人坑茅廁還他媽臭一萬倍!古墓派都是些什麼變態?!逃生通道設在化糞池下面嗎?!」
「走!」恐龍女強忍著那足以殺死嗅覺神經的終極惡臭和翻江倒海的噁心感,一把抓住被熏得神志不清、如同軟腳蝦般的楊柳樹的後衣領,如同拎起一隻誤入毒氣室的小雞仔,毫不猶豫地將他塞進了那個噴湧著「古墓億萬年精華」的黑洞之中!「下面…是古墓…萬年排污道…直通山外暗河!」她的聲音也被那惡臭嗆得變了調。
「排污道?!!萬年的?!!」楊柳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絕望到扭曲的哀嚎,整個人就順著那滑溜、濕黏、佈滿不明粘稠物和固體殘渣、散發著地獄第十八層氣味的斜坡,如同坐上了「屎尿屁時光機」特快列車,嗖地一下滑了下去!瞬間消失在黑暗與惡臭的深淵之中!他最後的念頭是:出去後一定要把設計這條通道的古墓派祖師的墳刨了,用玉蜂針扎他個永世不得超生!
「小蛤蟆崽子!」勾陽瘋見狀大急,也顧不上那能殺死嗅覺的終極惡臭了。他看了一眼頭頂那如同蛛網般蔓延的巨大裂縫和不斷砸落的巨石(李無情的撞擊聲如同死神的喪鐘),又看了看腳下那噴湧著「古墓終極陳釀」的黑洞,肥厚的臉皮劇烈抽搐了幾下,最終一咬牙一跺腳,發出一聲悲壯的怒吼:「媽的!老子拼了!寧願在屎尿屁裡游泳,也不能被活埋在這鬼地方!醜八怪,等等老子!」
他怪叫一聲,學著恐龍女的樣子,也顧不上什麼蛤蟆功起手式了,如同一個巨大的、充滿悲憤的秤砣,猛地向前一撲,肥碩的身軀硬生生擠進了那個狹窄的、噴射著「生化毒氣」的洞口!只聽「噗通」一聲悶響,伴隨著勾陽瘋更加悽慘、更加絕望的嚎叫:「我滴親娘祖奶奶啊!滑溜溜的!粘唧唧的!什麼鬼東西糊老子一臉?!熱乎的?!嘔——!救命啊!老子要中毒了!要昇天了!」他的聲音伴隨著滑落的「呲溜」聲,迅速遠去,消失在深不見底的黑暗與極致惡臭之中。
恐龍女最後看了一眼頭頂那即將徹底崩塌的通道入口,墨綠色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她深吸一口氣(結果被那濃郁的「終極地道風味」嗆得眼前發黑,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龐大的身軀帶著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壯,也緊跟著躍入了那噴湧著「古墓億萬年陳釀」的黑洞之中!
就在她身影消失的下一秒——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xhxocUNpx
「轟隆隆隆——咔啦啦——!!!」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U9AdIJ0Rg
頭頂那塊早已佈滿裂紋的巨大斷龍石,再也承受不住李無情瘋狂的轟擊和自身的重量,轟然碎裂崩塌!無數噸重的巨石混合著泥沙,如同山崩海嘯般從通道上方傾瀉而下!瞬間將他們剛剛容身的井底空間徹底掩埋、填平!李無情那瘋狂的尖叫和撞擊聲,被死死隔絕在了厚重的山體廢墟之外。
* * *
楊柳樹感覺自己像掉進了一個永無止境的、充滿粘稠液體和固體殘渣的滑梯。速度極快,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呼嘯的風聲(帶著濃郁到令人窒息的氨味、腐臭味)和身體摩擦滑道壁發出的「呲溜」聲。各種難以形容的、軟硬兼施、濕滑黏膩、甚至帶著溫熱感的物體不斷撞擊著他的身體、糊在他的臉上、鑽進他的衣領!那味道…足以讓最堅強的勇士精神崩潰、靈魂出竅!他緊閉雙眼和嘴巴,屏住呼吸,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活著出去!出去後一定要用「無鹽劍」把設計這條「逃生通道」的古墓派祖師挫骨揚灰!把他刻成石像丟進最臭的茅坑裡鎮壓萬年!
滑道似乎並非直線,時而陡峭,時而平緩,時而還會來個急轉彎。每一次轉彎,楊柳樹都感覺自己像被扔進了滾筒洗衣機,五臟六腑都要移位。滑道壁上似乎還生長著某種滑膩的苔蘚或者菌類,摸上去冰涼粘手,散發著更加怪異的氣味。他甚至感覺有幾隻肥碩的、長著硬殼的蟲子被他撞飛了出去,發出「吱吱」的慘叫。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間,也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就在楊柳樹感覺自己快要被這無邊的黑暗、惡臭和旋轉折磨得精神失常時,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亮!並且伴隨著越來越清晰的嘩啦啦的水聲!空氣中的惡臭似乎也被一股清冽的水汽沖淡了一絲!
「噗通——!!!」「啊——!!!」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6iG2ISuTB
楊柳樹如同被高壓水槍發射出去的炮彈,狠狠地砸進了一片冰冷刺骨的水流中!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瞬間嗆了好幾口水,那冰寒刺骨的感覺如同萬根鋼針扎入骨髓,倒是讓他被熏得麻木的嗅覺和混沌的意識暫時恢復了清醒!他發出一聲本能地慘叫,隨即被冰冷的河水灌滿了嘴巴。
他手忙腳亂地從水裡冒出頭,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嘴裡混雜著泥沙、不明固體殘渣和冰水的混合物。睜開被糊住的雙眼,發現自己正身處一條湍急的地下暗河之中!河水冰冷刺骨,呈現出詭異的乳白色,散發著淡淡的硫磺味,但比起剛才那條「黃金萬年通道」,簡直是天堂般的清新空氣!頭頂是高聳的、佈滿奇形怪狀鐘乳石的山洞頂部,遠處隱約有自然光透入,空氣也流通了許多。
「咳咳咳…師父!義父!」楊柳樹抹了一把臉上的汙水混合物,焦急地四處張望。冰冷的河水讓他渾身發抖,但求生的本能讓他奮力划水。
「嘩啦!」不遠處的水面炸開,恐龍女那龐大的身軀也冒了出來。她劇烈地喘息著,墨綠色的頭髮濕漉漉地貼在寬闊而蒼白的臉頰上,嘴角還掛著一絲血沫(顯然剛才的急速滑落和撞擊牽動了內傷)。她眼神依舊沉靜,但難掩疲憊,迅速掃視著環境,確認安全。
「噗哈!呸呸呸!他奶奶的!老子這輩子…嘔…」另一邊,勾陽瘋像頭落水的、剛從糞坑裡撈出來的河馬般冒了出來,破口大罵剛開了個頭,就被胃裡翻騰的噁心感打斷,趴在河邊的石頭上劇烈地乾嘔起來,幾乎要把膽汁都吐出來。他頭上頂著幾根水草和一團黑乎乎的、形似海藻的不明物體,臉上、身上糊滿了黑黃相間、散發著惡臭的淤泥,那件破袍子更是成了真正的「丐幫史前遺蹟版」,掛在身上如同破爛的旗幟。他使勁吐著嘴裡的泥水混合物,渾濁的黃眼裡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對那條「萬年黃金通道」的滔天怨念,一邊吐一邊罵:「古墓派…嘔…老子跟你們…嘔…不共戴天!此仇不報…嘔…誓不為蛤蟆!嘔…」
三人順著湍急的水流,掙扎著向著光亮的方向游去。冰冷的、帶著硫磺味的地下河水雖然刺骨,卻奇蹟般地沖刷著身上的汙穢,也暫時緩解了恐龍女的傷痛和那令人崩潰的惡臭記憶。
終於,前方豁然開朗!刺目的陽光讓久處黑暗的三人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他們被暗河衝出了山腹,來到了一處四面環山、雲霧繚繞、風景…嗯,怎麼說呢,醜得別有洞天、堪稱「侏羅紀公園」異化版的幽深山谷。
谷中植被茂密,但長相極其叛逆。樹木虯結扭曲,如同張牙舞爪、正在跳機械舞的妖魔,樹皮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上面還佈滿了疙疙瘩瘩的樹瘤。岩石嶙峋怪異,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的殘骸,佈滿了青苔、暗紅色的苔蘚和閃爍著金屬光澤的詭異斑紋。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腐葉氣息、刺鼻的硫磺味,以及一種淡淡的、類似於放屁蟲釋放的化學警告氣味。偶爾還能看到幾朵顏色鮮豔得過分、如同霓虹燈般閃爍著熒光藍或螢光粉、一看就劇毒無比的巨大蘑菇,在陰暗的角落裡靜靜綻放。一條散發著騰騰熱氣、水質渾濁、呈現出詭異奶黃色的溫泉小溪從谷中蜿蜒流過,匯入他們剛剛爬出來的、同樣乳白色的地下暗河。溪邊的泥土呈現出油亮的黑褐色,散發著肥沃(也可能有毒)的氣息。
「這…這是哪兒?」楊柳樹爬上濕滑的、佈滿滑膩苔蘚的河岸,氣喘吁吁地問,牙齒凍得咯咯作響。
「後山…禁地深處…『萬毒醜谷』…」恐龍女靠著一塊冰冷的、長滿暗紅色苔蘚的岩石坐下,喘息著回答,墨綠色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那些奇形怪狀的植物。「暫時…安全。水…有毒…別喝。」她指了指那奶黃色的溫泉溪流。
勾陽瘋則像頭剛從泥石流裡刨出來的史前巨獸,四仰八叉地躺在滿是碎石、腐葉和不明粘液的地上,大口喘著粗氣,時不時還乾嘔兩下:「安全個屁!老子骨頭都快散架了!還有這一身…嘔!」他聞了聞自己袍子上殘留的「古墓終極陳釀」味道,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小蛤蟆崽子!快!給老子弄點乾淨水來洗洗!這身味兒,老子自己都受不了!還有你,醜八怪!離老子遠點!你身上那味兒…咦?好像被河水衝淡了點?不過還是比老子差點!」他嫌棄地揮舞著蒲扇般的大手,驅趕著並不存在的氣味,順便對恐龍女表達了強烈的「生化隔離」意願,同時不忘在「味」道上找回點場子。
恐龍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懶得理會這隻聒噪的、同樣散發著「生化危機」的癩蛤蟆。她閉上眼,開始默默運轉《醜樣心經》,全力調理體內翻騰的氣血和蠢蠢欲動的餘毒,同時驅散深入骨髓的寒意。
楊柳樹無奈,只能拖著疲憊冰冷的身體,走到那條冒著熱氣的奶黃色溫泉小溪邊。他沒敢碰那看起來就很可疑的水,只是用溪邊相對乾淨的、冰冷的積雪融水(山頂有殘雪),仔仔細細地清洗著臉上、脖子和手上的汙穢。清冽的雪水讓他精神一振,也沖刷掉了一些心理陰影。他回頭看了看師父蒼白如紙的臉色和義父那副「劫後餘生但依舊像個移動汙染源」的死狗樣,嘆了口氣。當務之急,是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生火取暖,讓師父療傷,再想辦法搞點能吃的東西(希望這鬼地方有)。
他在山谷裡小心翼翼地轉了一圈。這裡地形複雜,植被茂密且大多長相不善。他避開那些閃爍著熒光的蘑菇和散發著怪異甜香的藤蔓,終於找到了一處相對乾燥、背風、靠近溫泉溪流(雖然水有毒,但熱氣能驅寒)的空地。空地旁邊還有幾棵虯結粗壯、樹皮如同鱷魚皮般堅硬的老樹,枝幹扭曲交錯,正好可以用來搭建遮蔽所。
「師父,義父,我們就在這裡暫時落腳吧?」楊柳樹指著那塊空地道,「旁邊有樹,可以搭個棚子擋風。」
恐龍女微微點頭,算是同意。勾陽瘋則哼哼唧唧地爬起來,嘴裡嘟囔著:「落腳?老子看是落難!這鬼地方,鳥不拉屎…連根能吃的草都他媽長得像毒藥!」他話音未落,只聽頭頂樹冠一陣騷動!
「呱——!」「嘰喳!」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JbOrdaLjq
一隻羽毛凌亂、長相猥瑣、如同禿鷲和烏鴉混血的怪鳥,撲稜著翅膀從樹冠中飛起。與此同時,「啪嗒」一聲,一坨溫熱的、散發著異味的灰白色物體,如同精確制導導彈般,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精準無比地落在了勾陽瘋那剛剛被雪水沖洗過、僅剩幾根毛的、光溜溜的腦門正中央!
勾陽瘋:「……」
楊柳樹:「……」
恐龍女墨綠色的巨眼似乎極其細微地眨動了一下,肥厚烏紫的嘴角,以一種艱難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幅度,向上牽扯了一下。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秒。
「啊——!!!」勾陽瘋發出一聲淒厲至極、足以震碎玻璃的慘叫,如同被踩了尾巴又遭了雷劈的貓,「哪個天殺的扁毛畜生?!敢在老子頭上拉屎?!還他媽是熱乎的?!老子要扒了你的皮做蛤蟆鼓!抽了你的筋做彈弓!把你的鳥毛全拔了塞進茅坑裡!!!」他暴跳如雷,手舞足蹈地用那隻沾滿汙泥的破袖子瘋狂擦拭著頭頂的鳥糞,那滑稽的、如同跳大神般的模樣,讓強忍著的楊柳樹終於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又趕緊捂住嘴巴。
恐龍女那張萬年冰封的「恐龍臉」上,那扭曲的弧度似乎又加深了一絲,雖然依舊轉瞬即逝。
好吧,這「萬毒醜谷」的生活,看來註定與「平靜」二字無緣了。楊柳樹認命地嘆了口氣,開始用「無鹽劍」砍伐那些長相古怪但相對堅韌的樹枝和藤蔓。至少,他們暫時逃離了李無情的追殺,也離開了那個該死的「蛤蟆尿遁」絕地。新的、充滿「味道」、「驚喜」和「鳥糞」的幽谷求生篇章,就在這荒誕與掙扎中,磕磕絆絆地開始了。他瞥了一眼還在跳腳罵鳥的義父和閉目調息的師父,心中苦笑:這「幽谷雙棲」的隊伍,還真是…「臥龍鳳雛」,齊活了!未來的日子,怕是比古墓裡喝「十全大補羹」還要「精彩」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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