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巨響炸烈開來。
平靜的池水彷彿被投進一枚炸彈,毫無預兆的巨大衝擊力將池水炸上半空,激起無盡浪花。
在這空無一人的空內游泳池裡,激起浪花之人,便是突然出現在池水中央的花木蘭。
所謂「池水中央」,是真的出現在水中──花木蘭是驟然在水底冒出身影,然後整個人如鯉躍龍門般呈拋物線高速躍上水面,摔落到旁邊的人造草坪處。
「咳……咳咳!」第一次跳下十多丈高的地方,花木蘭心中猶有餘悸。
剛才花木蘭自醫院頂樓跳下時,使上了另一種瞬移術,以跳到這個空內泳池中。
花木蘭這種奇異的瞬移本領,來自一匹叫「明駝」的馬。
當年花木蘭代父從軍,領兵征戰,凱旋而歸,魏帝御賜金銀官位,花木蘭卻婉言相拒,她闊別爹娘十二載,只願借千里快馬一匹,早日回鄉。魏帝得知此事,便將白馬「明駝」贈予花木蘭。
出自帝皇之手,「明駝」自非凡駒。
據說「明駝」原是神仙座騎,四蹄可踏破宇內八荒,遁走天地六合。全賴「明駝」,由京城回到花木蘭的故鄉商丘,只在須臾之間。
作為主人,花木蘭被賦予兩種神奇本領,其中一種,便是「詭步」。
「詭步」可化遠為近,縮地成寸,雖有距離限制,但範圍之內,花木蘭只消向該處跨出半步,下一刻便能踏在數步之遙外。而且「詭步」無次數限制,無緩衝時間,只會稍耗些微體力,只要花木蘭想,她能接連使出「詭步」高速移動。
花木蘭對戰導彈基地的衛兵時,使的便是這招。
但她之所以能夠一瞬間從醫院來到這泳池,靠的卻是「明駝」賦予的另外一個本領:「靈竅」。
如果「明駝」是長距離瞬移,「詭步」是短距離縮地,那「靈竅」便是中距離跳躍。
「靈竅」跟「詭步」一樣,沒有次數限制或緩衝時間。但卻有一個條件,那就是相對環境的速度必須達到一定值,才能開啟「靈竅」。
這個速度到底是多少,花木蘭也沒計算過,只知單憑疾奔是決計不成的。
但不論是以何種方式瞬移,瞬移前後的身體姿勢、慣性和動量都將維持不變。若從十樓躍下並使用「靈竅」,著地時一樣得承受巨大的衝擊力,因此明駝才會為花木蘭選擇這個水池抵消衝力。
明駝好歹也是神仙坐騎,甚有靈性,如若主人不知道周圍環境,明駝便會自作主張,為主人選擇。
花木蘭並非首次使用「靈竅」轉移位置,但從前均是策馬奔馳,從高空躍下,還是首次。好不容易喘過氣來,肩上傷口又復迸裂,滲出血水來。
當花木蘭回過神來時,才見前方草坪上,原來早已有八個女子分成兩列,伏在地上。
那八人身穿婢女服飾,同時朝花木蘭俯身跪拜,齊聲道:「恭迎花將軍!」
花木蘭大為錯愕,這八個婢女可是穿著大魏服裝,行宮廷官禮,說魏國官腔!
更匪夷所思的是,就連花木蘭也不清楚「明駝」會將她帶到何處,這八個婢女竟能待在這裡等她出現?
「這是何處?你們又是何人?」花木蘭坐起身子,也用上了官腔。北魏雖是胡族王朝,但致力漢化,無論書寫還是語言都以漢語為主,「雅言」便是北魏時人的主流語言。
「回花將軍。」一名婢女挺身道:「老爺命我等不得擅自多話,待服侍花將軍梳洗更衣後,屆時老爺便會親自為花將軍一一解答。」
婢女們不待花木蘭反應,逕自起身,七手八腳地脫下花木蘭身上的病人服,有的為她擦身梳頭按摩、有的為她處理傷口、有的搬來梳妝台、有的更直接捧來一盒用沉香薰過的綢衣絲裙。
「你們……!」花木蘭雖是士族出身,但家道中落,她入伍前也不過是個鄉下織女,幾曾嘗過這等享受?即使後來位居將軍,但軍中生活刻苦,何來如此奢華糜爛。
「將軍受寒,請喝口暖茶,此乃上等武夷大紅袍。」
「這是名師調製的生肌活膚肓,一日即可落痂。」
「小人備了些糕點,可合花將軍口味?」
「將軍愛穿男裝還是女裝?」
「花將軍……」
在婢女們的一輪服侍下,花木蘭不能置信地望著鏡中那容光喚發的人就是她自己。終是習慣男裝打扮,花木蘭還是選了男裝,由於身材高䠷,接近一米八的身高讓她穿上男裝後,也似一個風度翩翩的俊俏小生。
此時她穿著的明顯是一件經過巧匠設計的時裝,將魏晉時期服裝的美術元素和穿搭風格,混合到流行時裝上,叫花木蘭舒適自在之餘,走到街上也不會引人注目。
最妙之處是這件服裝莫名合身,彷如度身訂制,這個神秘的老爺竟能準備出完全符合花木蘭的身材尺寸的服裝!
其中一個婢女見花木蘭注視鏡台良久,問道:「不知花將軍是否有何不滿?小人立即為花將軍重新梳妝。」
「如此甚佳。」花木蘭立時叫住:「花某無功不受祿,敢問貴府主人高姓尊諱?」
「我家老爺姓賽,名諱不敢擅呼。」
「我欲拜見賽老先生,有勞引領。」
「如此請花將軍隨小人移步外庭,老爺於庭間恭候多時。」那婢女也不贅言,轉身為花木蘭帶路。
這室內游泳池只是水上樂園的其中一部份,那婢女領著花木蘭來到室外景區時,遠處的太陽傘下有一小圓桌,旁邊坐著一個充滿成熟魅力的中年漢子,神色和藹,但目光如電,直射過來,氣度自生,小圓桌上放著酒壺,酒香濃郁,兩只小杯,正好是對斟之用。
婢女將花木蘭帶到太陽傘旁便即告退,那中年漢子沒有起身,只作手勢邀請花木蘭入座。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花將軍這一身行頭,果然名不虛傳。」中年漢子笑著等花木蘭坐下,為她倒了杯酒:「將軍初來乍到,人生路不熟,若需援手,盡管可來找我,在下姓賽,道上朋友都賞面叫我一聲賽先生。」
「足下便是賽老爺?」
「若蒙將軍不棄,便乾了這杯,爾後叫我賽先生便可。」
正是這神秘的「賽老爺」包起了整個水上樂園,並刻意挑選了八名侍婢,尋訪專人指導她們雅言和禮儀,以迎接花木蘭。
花木蘭突然懵了,她還道賽老爺是個神秘兮兮的老頭,豈知竟是如此一個意氣風發,成熟帥氣的中年漢子,談吐文雅,穿著得體,態度不亢不卑,雕像般的臉龐充滿自信的微笑、炯炯有神的雙眼帶著成熟社會男性的穩重和謙和,額上隱約可見的幾道皺紋帶著幾分老練成熟的蒼老感,讓人聯想到其閱歷之豐富,知識之淵博。
花木蘭心中警戒又升了幾分。
這賽先生,殊不簡單。
呯呯呯!
灰色的天台上,爆出鮮艷的血肉之花。
葉濤眼前三個黑衣男子的頭顱一瞬爆開,顱骨碎片和腦漿血水像盛放的點點鮮花,拼湊出一個燦爛的花海,兩秒後葉濤才聽到三記震徹雲霄的巨響。
在聽到槍聲後葉濤還下意識做了個迴避動作,他從那三個名乎其實被「爆頭」的黑衣男子和遲來的槍響,馬上判斷出是怎麼一回事了。
重型狙擊步槍,至少二千碼外,連發!
狙擊步槍的子彈速度大約每秒八百米,黑衣男子被爆頭後兩秒多葉濤才聽到槍聲,說明距離最少二千碼,已經超越大部份狙擊槍的命中確保距離。
再說若是有三個或以上的狙擊手待在同一位置同時開槍,槍聲應該同步傳到,但三記槍響前後響起,這表示狙擊手極可能只有一人,而這人卻能在至少二千碼的距離外連發並全中!
狙擊手要在黑衣男子發覺被狙擊前全殲三人,就必須在兩秒內連開三槍。這不單得計算那三個黑衣男子在接下來兩秒的移動、還有風速、風向、自身呼吸、子彈出膛震動、退殼……若非世界級的狙擊手,連發時第二枚子彈都不知道已經飄到哪裡了,這個秒殺黑衣男子的狙擊手不是運氣爆炸,便是擁有超越人類極限的射擊精準度。
而且那些在艷陽下於地上盛開的「鮮花」,無時無刻都在訴說其主人死於至少點五零口徑的重型狙擊彈藥下,這種子彈連防彈衣都能打穿,在國外也是違法。
葉濤雙腳如同釘在地上,精神前所未有地緊繃,渾身僵硬,他敏銳的直覺感受到,那神秘狙擊手正在鎖定他,在對方槍下,葉濤只是毫無反抗能力的獵物,以對方可怕的狙擊能力,加上天台無處匿藏的地型,若稍有妄動,恐怕下一秒被爆頭的人就是他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這種無形的壓迫感終於消失,葉濤知道是那狙擊手撤退了,登時鬆了口氣,全身氣力彷彿被抽空。
葉濤作為特別調查局的成員,見識閱歷自不會少,但光是在二千碼外鎖定目標就能令他感到如此巨大的壓力,那人恐怕是他所遇過最可怕的狙擊手。
此時葉濤方能轉身,抬頭觀望四周,一邊結合黑衣男子中槍的角度,推斷狙擊手剛才的位置,一邊猜測黑衣人和狙擊手雙方的身份與目的。
超過二千碼的距離,想憑槍聲測出槍手實際位置有難度,但這兒是鬧市,那狙擊手開槍時毫不掩飾其洪亮的槍響聲,推算距離和角度後,只要到附近調查一下,要進一步鎖定狙擊手的位置並非不能,哪怕那狙擊手再善於隱藏自己,葉濤還是有信心能追蹤對方。
如今最大問題依然是黑衣人的身份和目的,他們不但冒充了葉濤,更在追殺剛剛跳樓消失掉的疑犯,而神秘的狙擊手則要殺黑衣人,那疑犯和狙擊手之間即使不是同伙,也必然有關。
當然,重型狙擊步槍一般都是反器材、反載具用途,使用點五零口徑的狙擊彈藥,連人都可以攔腰撕成兩段,打中身體一樣致命,那個神秘狙擊手卻選擇了難度極高的爆頭,很有可能是為了殺人滅口,掩飾那些黑衣人的身份。
但如果是要殺人滅口,為何又要留葉濤一命?
葉濤望著伏屍地上的三個黑衣人,這群人有系統有組織、人手一槍更毫不忌諱當眾拔槍傷人,如今怕是早已盡數撤退。
葉濤蹲下去檢查了一會屍體,只見那三人的指紋都被移除,牙齒也被磨平,身上沒有任何識別用的標記,恐怕是防止被人查出身份。
葉濤用行動裝置拍下相片後作存底記錄後,才聽到地面傳出姍姍來遲的警苗聲,執法單位現在才趕到維持秩序。
葉濤致電給那個名叫小陳的手下,讓他派人前來調查後,便喚醒了昏迷倒地的直升機長,扶著他走下了樓求醫,並以保衛部少校的身份下令封鎖天台,除有關部門外任何人等不得擅闖。
現在事件已經捅出了個大婁子,有組織犯罪集團在漢南省人民醫院內持槍當眾行兇,牽連甚廣,一旦處理不善,屆時不只靜州市級官員,怕是連縣委書記也會遭殃。
畢竟能夠擁有槍械這種軍火並肆無忌憚地當眾開火,那些黑衣人背後的勢力絕不單純。而更令葉濤忌憚的,是那些黑衣人竟然知道第十九局探員的機密資料和調查專案!
葉濤身處的第十九局,是極機密的存在,若不是局內有鬼,便是對方的情報能力獨立並凌駕於國家級的情報機構。
那些黑衣人,跟長城工程那個最高級別的大秘密有關係嗎?
思緒一瞬千轉,葉濤信步走出醫院大樓,抬頭再望一眼天台,想到那三具曝曬在烈日下的屍體,如今最大的突破口便是這三具死屍,他們身上遺留的資訊,都將成為破案關鍵。
葉濤走到大道旁,隨意打了輛車,跟司機說了個地址後便陷入沉思,善後功夫姑且交給市政府人員操心,他這次的調查任務恐怕有更多事情要煩惱。
第五章‧運籌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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